“即使我要去探查遺蹟,那肯定也要事先問問你嘛。”艾絲特打了個哈哈,試圖迴避這個話題。
“世界”又掃了“戀人”一眼,兜帽下傳來一聲乾癟的輕笑,然後才恭敬地轉向“愚者”的方向:“我們的單獨交流結束了,‘愚者’先生。”
之後的交流也沒花太多時間,今天的塔羅會告一段落。
艾絲特離開灰霧後,繼續翻看手頭巴妮寫下的資料,對“雅各”家族和“索羅亞斯德”家族幾乎從明面上消失的情況,有了不少了解。
“寄生者”想要隱藏自身再容易不過。
關於“阿蒙家族”支持圖鐸帝國成立的事情,艾絲特早先就有了預想,她還記得“紅天使”當時說的話,那對兄弟的謀劃使得祂成爲了惡靈,也不怪梅迪奇發現她是個“偷盜者”,會突然變得警惕與厭惡了。
在手頭有事情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會過得更快,至少對巴妮來說是這樣的。
她頭昏腦漲地從屋裡爬出來,步伐飄忽地走進餐廳,幾乎將整張臉都埋到了早餐提供的麪包片上。
艾絲特坐過來的時候,及時抓了一把巴妮的後領:“你可以歇會兒了,再過兩個小時我們就要上岸了。”
巴妮的死魚眼看上去相當頹廢:“但是還有,很多沒寫完的……”
艾絲特鬆開提起她後領的手,巴妮的頭立刻又歪下去,軟得跟被抽掉骨頭似的,直接貼在了桌面上。
巴妮將麪包片塞到自己的嘴邊,無力地咀嚼着,眼神沒有焦點。
“你給我的資料足夠交換我提供的那點幫助,對我來說相當有用,已經夠了。”艾絲特將自己的麪包片撕成幾塊,小口吃起來,“你可以休息下了,沒必要再硬撐,你幾天沒睡覺了?”
“我、我還可以……”
“你再這麼壓榨自己的精力,更該小心失控的風險,你只是假瘋,別把自己裝進去了。”
巴妮用力咬了一口麪包,幾片碎屑掉在了桌上:“你話很多啊。”
艾絲特聳了聳肩:“一般來說話多的人應該是你,我只是勸你一句。”
“因爲馬上要走了,你在觀察我的情況?放心吧,我還死不了。”
“打不死的蟑螂?”
巴妮的臉猛然抽搐了一下,她飛快將剩下的麪包統統嚼碎:“該死的,我真討厭羅塞爾大帝的名言。”
艾絲特有點詫異:“爲什麼?我還以爲在因蒂斯‘人人都愛羅塞爾’呢。”
“我也討厭因蒂斯。”巴妮陰沉着臉說道。
馬蒂歐從旁邊的餐桌上轉過頭來,中止了他剛剛跟另外幾個水手抱怨走私船的閒聊,馬蒂歐衝着巴妮的方向豎了一箇中指:“你自己也是因蒂斯人!”
巴妮白了馬蒂歐一眼,即使用着女性的外貌,她仍然能做出如此充滿痞氣的表情,並且毫不違和:“我要是能決定自己的出身,我寧願去海底做條魚!”
馬蒂歐嗤笑一聲,又轉回去跟那幾個水手聊天了。
艾絲特拿着麪包片的手一頓,壓低聲音:“不然你以後考慮當個‘寄生者’?”
“你把特性和魔藥配方分我?”巴妮端起裝着淡啤酒的杯子,一口喝到底。
艾絲特下意識用指節颳了兩下右眉眶:“那可能不行,要是別人或許可以給你……”
巴妮好像聽懂了艾絲特在暗示什麼,打了個寒顫:“算了吧,我可不想變成‘被寄生者’。”
——
兩小時後,“鯨骨號”又一次靠近了奧拉維島的“藤壺碼頭”,從哪裡出發就回到了哪裡。
唯一不同的是,巴妮已經晉升,艾絲特跟巴那貝之間說好的“交易”,到此算是結束了。
站在碼頭上,克謝尼婭又用力地熊抱了一次巴妮。
巴妮被放在地面上後,已經不再介意這樣出醜了,但還是重複了一遍:“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麼抱我……”
“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了,當然要好好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克謝尼婭笑得非常燦爛,然後她又分別跟馬蒂歐和艾絲特握了握手,“也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很高興能在‘鯨骨號’上學到不少東西。”馬蒂歐肩頭的揹包沉甸甸的,但這不妨礙他將後背挺得筆直。
艾絲特笑容溫和:“再見,克謝尼婭。”
克謝尼婭突然拉着艾絲特走到旁邊,小聲地跟她說:“我只是想問問,你真的是‘精靈族’嗎?”
艾絲特卻搖搖頭:“我聽說過蘇尼亞島上隱居過一部分精靈族,但我並不是。”
“好吧,這個答案也沒出乎意料,”克謝尼婭拍了拍艾絲特肩膀,“祝你們好運。”艾絲特愣了一下,然後微笑着眯起眼:“這該是我想說的話纔對,你會有好運的,克謝尼婭。”
克謝尼婭並沒放在心中,又衝三個人招了招手,然後乘着一陣風飛回了“鯨骨號”的船頭。
在晌午的陽光下,那艘白色的船破開海面上的碎金流光,向背離奧拉維島的方向遠去。
巴妮甩了甩腦袋:“走吧,得先找個地方買票。你們不是要去拜亞姆嗎?我跟你們一起走。”
她的神態太過隨和散漫,反而顯得不怎麼有精神,沒了平時跟人鬥嘴時的傲氣。
艾絲特點了一下包裡剩餘的資金,之前在奧拉維島停留的時候,她已經將手頭的錢換成了金鎊,再加上“隱者”提供的情報費,短期內沒有多少花費上的困擾。
艾絲特看向巴妮:“你也要去拜亞姆?”
“嗯,我出來太久,該回去了,不然他們會起疑心。”
“你不怕被他們知道?也對,你要的就是他們知道晉升這件事。”
“嘿,你很懂啊。”巴妮不屑地“哼”了兩聲。
馬蒂歐快走兩步,跟在艾絲特身邊:“我知道島上有個船票販子,他的酒吧離這裡不算太遠,現在去的話應該開門了。”
“哦,看不出來你還算有門道,我還以爲你只是她可憐的小尾巴呢。這樣也好,就不用讓艾絲特去偷了。”
除了馬蒂歐惱火的眼神,艾絲特斥責的眼神也同時落向巴妮:“你在說些什麼?我是不會亂偷東西的。”
“怎麼,你還是個‘守法公民偷盜者’?我可從沒聽說過這種人的存在。”巴妮伸了個懶腰,笑呵呵地說道,伸手攔下了一輛路過的出租馬車。
——
買船票的過程很順利,只要變回男性外貌的巴那貝好好閉上嘴,幾乎沒有招惹到別人的可能。
艾絲特在踏進酒館的時候,趁巴那貝沒有注意,走在後面悄悄偷走了他說話的能力,幾秒後就反應過來的巴那貝,全程都對艾絲特怒目而視。
直到三人走出酒館,他的聲音才被艾絲特還回去。
因爲還走在街頭,巴那貝即使生氣,也壓低了聲音:“你這是濫用非凡能力,遲早被正神教會抓走!”
艾絲特白了他一眼:“你好像忘了我那個‘女神之星’的身份。”
“呸,你自己都不信,當時那位半神報出名號的時候,你的表情跟聽到自己錢包被人偷了一樣!”巴那貝從口袋裡取出煙盒,抖了一根出來叼在嘴邊。
這幾天當着克謝尼婭的面,巴妮是絕對不會抽菸的,甚至擔心身上沾煙味,巴那貝很嚴格地忍耐過十天的煙癮,感覺都快被憋出毛病了。
艾絲特對巴那貝的形容非常抗拒:“那算什麼,小偷撞到賊身上來了?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偷我的錢包!”
巴那貝一個響指點上了煙,充滿感動地吸了一口,長舒一陣煙霧:“啊,總算重新活過來了。”
艾絲特扇了兩下鼻子:“我不太喜歡這種味道,很嗆人。我有些奇怪,既然你這麼在意克謝尼婭的態度,爲什麼不試着跟她坦白自己原本的樣貌?”
“萬一她會討厭我呢?”巴那貝回話的聲調有些尖銳,就好像艾絲特的問題蠢到讓他發笑,“朋友的身份不是更好,根本不用擔心有什麼越界的情況。”
“我總覺得克謝尼婭說不定知道些什麼,所以才總會用‘壞女孩’來指責你。”
巴那貝用力撮了好幾口煙,幾乎將它給直接嗦到嘴裡去,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漠然地道:“誰知道呢,我和她的相遇只是偶然,本來我們也不是一路人。”
“不客氣點說,沒有誰跟誰是一路人,”艾絲特活動了一下手指,視線掃過上面羽毛與河流相交錯的線條,“每個人都是孤立的島嶼。”
馬蒂歐突然插進了談話:“不是的。”
在艾絲特和巴那貝同時望向他的時候,馬蒂歐注意到兩人眼裡有着某種極相似的漠然,但馬蒂歐依然硬着頭皮說了下去:
“我父親說過,人與人的關係是很重要的事情,每個人都在改變着身邊的人,也在被身邊的人改變。遇見過的人,都是組成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沒有誰能永遠一個人活下去。”
巴那貝從鼻孔裡呼出一道煙霧:“你又不是八歲小孩,天天拿你父親說過的話掛在嘴邊算什麼,真是無聊。”
艾絲特只是衝馬蒂歐笑笑,沒有說話。
進行一點小小的致歉,就是說這文男主怎麼還不出場啊。
昨天去看牙了,有點感想。艾絲特腦海裡的嗡鳴聲,差不多就是鑽牙時候震顱骨的的嗡響,天靈蓋都要起飛的那種,這個類比還算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