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終於到達海渠鎮。
我在來之前就查過這個海渠鎮,此鎮鎮區不過十里,鎮域卻廣袤無垠,包含周邊上百里羣山林地和位於其中的各個村莊。
我們下車的這個地方是個小廣場,看樣子應該屬於鎮中心,人很多,廣場四邊有一些人陸陸續續的開始擺地攤。衣服攤、水果攤、小吃攤等等,廣場上也有很多人散步、打羽毛球、踢毽子,看上去一片熱鬧景緻。
在距離我們不遠處的廣場一邊,不知道擺的什麼攤位,竟圍了一羣人。由於人數太多,從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我覺得那可能是當地比較出名的小吃,所以才這麼受歡迎,正好我們還沒吃飯,不如就嚐嚐當地特色了。
我和師叔說了一聲就跑了過去,好不容易擠到前面纔看清,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小吃攤位,而是一位看起來像一個流浪者的男人在變魔術,所以才引來這麼多人觀看。
我此時對魔術沒有興趣,心裡一陣失望,轉身就要走。可就在我要離開的前一秒,我卻被他的魔術深深的吸引了。
只見他委身坐在地上,面前擺了三個破舊的鐵盆,兩大一小。
兩個大盆中,一個裝滿了水,另一個裡面有一些木炭,正在燃着火。那個小一點的鐵盆裡空無一物,擺在兩個大盆的正中間。
他將一隻手放在火盆上方,閉上眼睛嘟囔了幾句,然後猛地睜眼,手掌輕輕拂動,那火盆中的火焰竟像受了他控制一般隨着他手勢的變化翩翩起舞起來。
人羣中響起一片喝彩聲,這流浪漢哈哈一笑,又將另一隻手放在另一個水盆上,然後將手輕輕蓋在水面上,又閉上眼睛開始嘟囔了,至於嘟囔的什麼,一句也聽不清。
沒一會兒,他又睜開眼睛,將水盆上的手緩緩上提,那平靜水面上竟然有一根水柱晃晃悠悠的被他提了起來。這時候,人羣中幾乎已經沸騰了。
這種魔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簡單直接卻震撼無比,更何況這麼近的距離也沒人能看出一點端倪和破綻,這讓我不由得對他佩服起來。
我開始仔細打量他,見他皮膚還算白淨,一頭凌亂捲曲的過肩長髮,兩條眉毛烏黑濃郁,一雙長眼澄淨透亮,高挺的鼻子和滿臉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即英俊卻又隨性。
他身披一張黑色破布,看上去材質比麻袋好不了多少,下身是一條同樣材質又寬又大的褲子,光着腳,一雙拖鞋在屁股下面坐着呢。
細看之下才知,此人並沒有我以爲的那麼老,屏蔽掉他這一身破衣服和那一臉的胡茬子,就能看出,他至多也就三十多歲。他雖然看起來一身又破又舊,但也並不算髒亂。
流浪漢似乎對人羣的反應很滿意,雙手一收,水與火都恢復了原狀。他哈哈一笑,高聲道:“誒呀,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哇。今天在站的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都是我白某人的朋友。小弟我學的這門技藝,是一不爲發財二不爲拐騙,只爲餬口,更爲能帶給大家歡樂。朋友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沒錢的往後靠一靠,讓有錢的朋友上前來做做善事。”
他又指了指中間的那個小破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空空如也,你們也看的下去?”
衆人紛紛笑了,開始往小盆裡扔錢。五元的、十元的、二十元、五十元,還有位富態的大姐直接丟進去五百。
不多時,空空的小破盆就變成了滿滿的聚寶盆。我心中不禁感嘆,原來街頭魔術玩好了也是不愁生計的呀。
“好!!!”流浪漢欣喜的看着聚寶盆,鄭重道:“既然朋友們這麼捧場,那麼我白某人給大家再表演一個更絕的怎麼樣?”
人羣中又一陣響應。
流浪漢又開始閉上眼睛嘟囔起來,然後睜開眼,一手在火中一抓,同時另一隻手在水中一握,兩隻手都攥成了拳。
他將雙拳高高舉起,神秘兮兮的擺在衆人面前。
突然他展開一隻手,只見那原本空空的手掌上忽然燃起了一小團火。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又展開另一隻手,一個晶瑩剔透的東西‘啪’的一聲從他手中滑落在地。一個看客以爲他露出了什麼馬腳,急忙上前將那東西拿了起來想看個究竟。
只見他將那東西拿在手裡後,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衆人,憋了半天才說出來兩個字。
“是......冰!”
人羣中有人擠上來,紛紛拿過那冰塊看了起來。片刻後,再次譁然。
“嘿,還真是冰......”
“這魔術厲害哈,怎麼變的呢......”
人們議論開來。
流浪漢神氣的揚揚頭,又高聲道:“朋友們,如果覺得小弟的這點伎倆還入得了眼,還請慷慨施捨。前面沒表示的朋友抓點緊,後面沒表示的朋友往前來。”
由於我早就擠到了這最前排,人家又這麼說了,再不表示確實過意不去。
我掏了掏口袋,翻出一個五角硬幣,想也沒想就扔進去了。可還沒等我把手抽回來,就被那流浪漢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滿臉鄙夷的看着我,道:“現在的年輕人出手不是都很闊綽麼?人家那麼多後排的朋友都表示出了誠意,你這啥意思?我看你半天了,你一直霸佔着前排,我說老弟喲,你也真好意思往裡扔?”
人羣中鬨笑了起來。
“嘿,你這人真是不知好賴,我傾全身之財慷慨相助於你,你不但不感謝我,還想當着這麼多朋友的面羞辱我,你當真是品行惡劣呀!”我義正言辭反駁道。
見他正要說什麼,我急忙又道:“你規定看你魔術的人必須給錢了嗎?你沒有!你規定必須給多少了嗎?你也沒有!再者說,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朋友們的情義,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我幫你是情義,不幫你是本分。你還敢嫌少?”
聽我說完,人羣又一陣鬨笑。
我自知這屬於無賴行徑,屬於沒理辯三分,於是緩和道:“這位大哥,主要是我真沒錢,全身上下就這一個硬幣了,我要是有一百,我都給你,都不用你找零!”
他一聽,一臉的驚訝,關切的問:“怎麼......這麼慘?”
“別人可能不理解,我想這位大哥你一定也身有體會。”
他茫然望着我,道:“怎麼說?”
我仰天長嘆一聲,惆悵道:“對於男人來講,生活......不易啊。”
他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感嘆道:“確實,確實啊。”
然後,他從他的聚寶盆裡捏出一張五元錢,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從兜裡摸出一張一元錢遞給我,認真道:“吃點好的。”
這時,我看見師叔冷着臉從一邊擠了進來。
我一拍腦門,這下糟了,光顧着看魔術,把師叔給忘了。他還在等着我買吃的回去,一定是見我半天沒回纔來找我的。
師叔一眼便看見了我,也看到了這裡並非小吃攤位,而是一個流浪漢在變魔術,所以他原本冷着的臉變的更加複雜了。
我正在想着如何和師叔解釋,好矇混過這一關的時候,誰知他竟然直接走過我,站在了流浪漢的面前。
“白夜?”
流浪漢聞聲猛的擡頭,神情更爲驚訝。
“申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