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軍止息。
偌大的殿前廣場,只聞一人馬蹄之聲,高聳的王宮金闕,只有一人腳步。
夜玄殤負手步出大殿,身後是舉國之臣,身前是如雲兵馬,他站在玉階最高之處,輕輕一笑,漫然說道:“大哥,別來無恙。”
玄色的長衣,白色的王袍,在冰天雪地間劃開分明的界線,兩雙神似的眼睛,目光深處是傾盡江海亦永難填補的鴻溝。
太子御勒馬,冷冷的聲音穿過風雪,似是劍刃礪出的光,“別來無恙,三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
夜玄殤仍是笑着,只是那笑中多了幾分冷諷的滋味,而令得那飛揚深眸愈顯桀驁,“想必大哥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有樣東西,大哥怕也想了很久,這東西我一直覺得沒什麼用處,且送大哥做份薄禮吧。”一揮手,一點玄光彈指射出。
玄龍玉玦,傳國之璽。
太子御臉上似有微微震動的神情,但是剎那擡眸,冰冷的玉石嵌入掌心,那堅硬的紋路亦硌入心間,牽出眉目之間一絲陰沉的狠戾。從小到大便是如此,他用盡心思想得到的,這人棄之若履,即便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這人臉上明朗的笑意永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多少年心中芥蒂,多少次至親成仇,劍鋒相向,早已沒有挽回的餘地,任何情義都不及握在手中的王權,通向至尊之位的道路上,只能有一人的腳步。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太子御握着玄龍玉玦的手慢慢擡起,數萬大軍在他身後,仿若一片鋒冷無底的黑潮,隨時都可淹沒整座大殿,和那風雪之巔獨立的男子。
箭上弦,機括之聲震耳。風聲似乎在這樣沉重的殺氣之下漸漸息止,烏黑冷亮的箭鏃,一排排一重重連成不絕的光幕,對準階上之人,對準白虎殿中滿朝文武,甚至對準了尚未撤出殿外的五百禁衛。
太子御身後的顏菁,隔着細微的雪影,清楚地看到虞肖倏然鋒利的眼神。
風雪迷離穿過蒼穹,染透層層疊疊的宮牆,琉璃冰色映襯着女子長袂纖飛的身影,紛紛冉冉,最終落入一雙清透無垠的眸。
子嬈站在王宮高處,漫天飄雪,一襲輕衣,在大地天穹間劃開一抹清絕的顏色,白虎殿前兵馬肅殺的聲音,不曾令她身姿有分毫移動,那一場箭在弦上的殺伐,她似見慣,神情之中只一絲淺淡的無謂。
一國更迭,一戰將終,她在等待塵埃落定的一刻,亦等待另外一場帷幕的開啓。
片刻之前,一道簡單的命令剛剛自那柔軟的紅脣間輕吐,今日白虎殿前,誰若不遵穆王遺命,戍衛軍便殺誰之身,今日邯璋城中,誰若發兵擁立太子御,白虎軍便滅誰之師。
穆國的宿命,其實在十年之前,便已註定。
若是他在,必也是這樣的命令吧,猶如帝都那一夕風雨遽變,楚國那一戰驚天之局。即便沒有她,他亦不會失去對穆國的控制,運籌千里,算無遺策,那一人一心,一手風雲,牢牢掌控着五族四國,九域天下的每一分變動,如一盤完美的棋局,沒有任何一顆棋子可以跳出他的掌心,哪怕是皇非與夜玄殤這樣超卓的人物,哪怕是宣王姬滄那樣強悍的對手,那麼她,是否也是他棋盤之上一枚過江之卒,在縱橫八荒的戰局深處,有進無退,有去無回。
冰雪下分明的眉目,在此一刻與千里之外帝都那人恍若重疊,她知道他不會給她答案,她會自己尋出答案,那個他欲掩藏的真相。
子嬈微微闔眸,周身真氣迎風流轉,無數聲息彷彿自四面八方洶涌而至,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虞肖質問太子御時激烈的言辭,老穆王薨逝的真相揭開時衆臣的憤然,白虎禁軍在大殿前拔劍向敵的殺氣,外戍軍臨陣倒戈時太子御暴怒的神情,千雲槍出飛雪的影子,歸離劍不可一世的鋒芒……
急密的喊殺聲隱隱響起,風雪中傳來血腥與殺戮的氣息,越來越濃,越來越重,最終凝覆整個宮城,直至東宮方向一聲震響,彷彿是巨木撞上黃銅宮門沉重的聲音,一道烽火,沖天而起,子嬈倏地揚起烏墨般的眉睫,注視那在風雪下筆直騰起衝入雲霄求援的烽煙。
天網恢恢,衆叛親離,太子御在親信護衛下退守東宮,禁中五千親衛拼死抵抗,只要能堅持到烽煙傳出,駐守城外的大軍拔營來援,僅憑宮中禁衛與白虎軍聯手,亦無法擋此千軍之戰。
然而夜玄殤不會給對手這樣的機會。
巨大的圓木雙雙前衝,衝破煙火風雪不斷撞上厚重的宮門,每一次撞擊,都狠狠震撼整座東宮。
宮門間的廣場上遍佈東宮親衛的屍體,鮮血自宮牆潑墨般流下,箭矢撕破濃煙,帶着火光落向各處,仿若黑夜提前降臨。
夜玄殤、夜玄澗站在白虎殿頂正東一方,一絲不漏地將東宮情況收入眼底。一隊隊精兵在巨盾掩護下流水般向前推進,隨着白虎禁衛和外戍軍配合無間的戰術,下方戰況漸趨一面傾倒的形勢,兩重宮門被破之後,唯餘通往承瀾殿烽火臺的最後一重防線,禁衛軍在顏菁、虞肖指揮下再次發起強攻。
虞肖終是在最後關頭投向己方,顏菁之前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在夜玄澗親述事實與蘭音指證之下,白虎禁衛集體倒戈,但若非太子御暴戾絕情的舉動,亦不會這麼快便落得全軍叛離。
“來了!”隨着一聲輕喝,彥翎從宮外掠至,飛一般瞬間近前,“城外守軍攻城,現在被白虎軍擋在御天門外,他們只認兵符不認其他,大大不妙!”
一陣陣喊殺聲已自宮外傳至,夜玄殤眉峰隱約一挑,目光卻未離開東宮半分,承瀾殿中烽煙重重,不斷掙扎衝向天空。就在彥翎話音落時,轟然一聲巨響,最後一道宮門被禁軍衝破。
上萬禁衛軍精兵鐵潮一般衝入門道,踏着如河血流一路殺向承瀾殿方向。廣場之上遍佈東宮侍衛的屍體,宮門外廝殺聲亦越來越近,夜玄殤似乎聽而不聞,微微挑脣,“二哥可要跟我打賭,看太子御是死守東宮,還是先求自己逃命。”
夜玄澗輕聲嘆息,碧袍一揚,千雲槍現出手中,“東宮侍衛只要肯降,不妨免死。”
“箭來。”
身後戰士趨前跪下,夜玄殤伸手接過一張纏龍金弓,雪光一般的箭矢自弓弦之上徐徐拉緊,金色鋒芒隨着他真氣灌入,遙遙鎖定了東宮大殿。
便在此時,一個黑色人影倏地自承瀾殿竄出,落上大殿邊緣。太子御果然令親衛纏住敵軍,獨自逃生,以期能衝出宮門與援軍會合。指揮進攻的顏菁和虞肖雙雙躍起,銜尾追截,禁衛軍一排箭矢射出,太子御半空一折,騰翻而出,越過殿頂向東宮後牆撲去。
一道金光,突然呼嘯而至。
勁箭破空,正在太子御衝上宮牆的一刻。太子御厲叱一聲,揮劍閃電疾劈,命中夜玄殤凜冽強橫的一箭。
勁箭當空激飛,太子御卻也渾身劇震,去勢受挫,翻落牆頭。
“嗖!”
夜玄殤引弓搭弦,手底箭光再起,冷冽的金芒與箭氣帶着鋒利輕嘯直奔太子御咽喉,絕殺無情。太子御後背觸地,情急之下一個急翻向側滾出,利箭擦身而過,迸出刺目精光。
顏菁、虞肖兩人雙劍激射面前,千雲槍亦在此刻從天而降,化作風雪雲龍飈向下方。
太子御亦是了得,在三人圍攻之中一掌擊地,借反擊之力凌空騰起,長劍幻出重重劍影,全力攻向當頭撲至的夜玄澗。
勁氣交擊仿似悶雷響起。
一擊之下,夜玄澗旋身飛出,千雲槍卻奇蹟般橫空回掃,倏地虞肖貼近戰圈,手中劍光爆散如雨,封死太子御退路。
太子御怒喝一聲,被迫與千雲槍當面硬拼。
“嘭!”
夜玄澗瀟灑後退,太子御卻低聲悶哼撞入虞肖劍雨之中,真氣爆竹般四下激射,太子御破出戰圈閃電般退向宮牆,拔身而起,只要被他衝出東宮,便有機會沿西苑逃出宮外。顏菁身形一晃截住去路,哈哈笑道:“太子殿下何必着急!”
一拳擊出,勁氣轟向太子御劍鋒。太子御驀然冷哼,倏地撞向虞肖,同時反掌一招虛按顏菁拳頭。
“來得好!”虞肖一聲長笑,劍光忽如驚電,隨身疾走,悍不畏死地迎向太子御。太子御雖是拼命,卻不願與他同歸於盡,無奈之下向橫閃去,千雲槍便在此時倏然洞出,以迅雷不及之勢奪向他的胸口。
槍出千雲,風雪盡滅。天地間似乎只餘這一點白光,充斥蒼穹長空。
太子御口噴鮮血,衝破飛雪疾退出去。
禁宮之巔,夜玄殤冷然看着太子御撞上槍鋒,深邃的眉目間仿似被那精光照亮,金弓之上弦聲驟緊。
箭光金芒當空再現,在太子御撞上宮牆的一刻透胸而入,貫背而出,帶出一蓬觸目驚心的血雨,灑向漫天冷雪,王宮金殿,最終連同那軀體呯地一聲,重重落地。
玄衣微閃,夜玄殤現身禁衛軍包圍之中,承瀾殿已被攻破,所有東宮禁衛非死即降。
“三弟。”夜玄澗落向夜玄殤身旁,看向面如死灰的太子御,夜玄殤最後一箭貫注全身功力,足以破掉太子御護身真氣,震碎他五臟六腑、全身經脈,若非他功力深厚,早已當場氣絕。
伏屍叢叢的廣場之上,虞肖霍然舉劍,包圍金殿的白虎禁衛齊聲一喝,“我王萬歲!”跟着便是擁立在夜玄殤身後的戍衛軍,鎮守外門的左君侯府親兵,萬人齊聲呼應,聲音直衝雲霄。
夜玄殤舉步走向這曾無數次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兄長,“大哥還有什麼話說?”
太子御勉力擡頭,喘息道:“你……贏不了我,就算死……我亦是穆國之主……”
夜玄殤微微垂眸,看着他手中依然緊握的傳國秘璽,突然淡淡笑了一笑,點頭道:“好,兄弟一場,我成全你。”轉身舉步,不再多看太子御一眼,“九泉之下,請大哥,代問父王安好。”
太子御全身一震,嘴邊鮮血狂涌,死死盯住他絕然而去的身影,再也沒有移開目光。夜玄澗長嘆一聲,伸手撫過他雙眼,低聲吩咐,“好生收斂遺體,擇日發喪。”
虞肖等人遵命處置,彥翎閃到夜玄殤身旁,小心問道:“現在怎麼辦?外城守軍已經開始攻城了。”
宮外此時衝起道道火光,顯示城外守軍正與白虎軍發生激戰,宮門之處同時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
夜玄殤大步前行,登上烽火臺對隨後趕至的夜玄澗道:“請二哥代我持兵符前去,外城守軍必將從命,便由二哥暫時接掌,違令者任憑發落。”
夜玄澗早已下令搜索東宮兵符,不過片刻便已得獲。彥翎奇怪道:“這種事也可代勞,你不接掌三軍,又去幹什麼?”
夜玄殤道:“謀害父王的真正凶手尚未就縛,我們分頭行事。”
就在太子御命喪箭下時,一道人影趁着混亂閃出承瀾殿。
禁衛軍注意力全部被太子御吸引,其人悄然越出東宮,穿過御苑,直趨西宸宮而去。
風動,玄衣幽舞,就連禁衛軍攻破東宮亦未曾一顧的子嬈突然在此時飛身而動,穿過漫天雪光,向那迅捷的黑影憑空掠去。
夜幕落向深遠的廣場,微光倏地亮起。
一道光絲,似是自冰雪之中破繭而出,如花般綻作千絲萬影,剎那盛開,四面八方射向飛掠近前的身影。那人身法甚是詭異,眼見便要撞入光心,竟在疾馳中說退便退,利箭一般向後飛去。
一聲清冷淡笑當風飄至。
冰影隨形而舞,一道雲袖,一指晶瑩,咻地破風裂雪,向他雙目筆直插落。
那人眸心異芒爆現,鬼魅一般抽身急旋,指尖數點金光悄無聲息地射出,含了風雪之勁,阻向身後那片拂面而至的雲光。
金光撞入幽雲,倏然爆散。
兩道人影卻立刻如柳煙飛絮般糾纏在一起,身法皆是詭奇莫名,出招更是莫可尋思,帶着閃爍的瑩光,沖流的真氣一個比一個更快,不斷被勁風捲起的細碎雪粉最後化作層層急霧,兩人幾乎在雪夜中消失了身形。
真氣飛嘯之聲,金光再次閃現。
“邪針應不負,拿出你真正本事來!”
子嬈冷叱一聲,連綿淬毒的細針被盡數掃飛,袖底風捲雲舒,一股陰柔真氣扶旋而起,煙雪伴了金芒飄散四逸,如同虛空裡一重重蓮華爭放,帶着噬魂的冷,奪魄的豔,涌向萬丈紅塵滄海八荒。
風雷自雲層上方穿流隱現,重雪天地,被電光照亮無垠。
應不負面色微變,忽然凝身倏立,飛雪在他袖袍之間驀然而止,而他玉雕似的雙手透出邪異刺目的光。
“破!”
子嬈掌心蓮光大放,清影掌風攜了寒雪冰色,晶瑩璀璨反射着滿地碎玉亂瓊捲起天幕夜色,迎面奪向對手異芒驟現的眉心。
應不負疾退,鼓起的雙袖中似有金光充斥,流水般衝向四方,剎那間令周圍化成絕對的黑暗,下一刻,那冥潮般詭異的顏色卷作無形波浪,他便像浮在一片金海中向後飄去。
然而子嬈的指風如驚鴻烈電,哧地一絲輕響,那道清芒裂開滄海裂開天穹疾風般劃過,應不負在金浪中急速翻騰,雪夜忽然盛亮,子嬈飛舞的衣袂飄落於漫天浮光,晶瑩的指尖掛了一抹如血的顏色。
“摘下你的面具,現出你的真容,否則我便自你的屍體上揭開真相。”
她在飛雪中微微回頭,應不負周身金潮散盡,面上此時才現出幾道如刃的裂痕,劃破了遮擋真容的人皮面具,透出底下漸漸滲出的血色,詭譎而猙獰。
在子嬈冷然逼視之下,他不過邪邪笑了一笑,接着出其不意地動身飄出,就像沒入雪中的一絲輕羽,快得讓人看不清痕跡。
但子嬈沒有追擊,應不負飄出數步突然閃電般彈了回來。對面殿前瀟瀟灑灑靠着個人,那人抱劍在手,鋒芒不出,然那劍氣,強大至無隙可尋的劍氣生生將竄出的人逼回來路。應不負換了數種姿勢連續閃躲,似要突破某種看不見的樊網向外衝去。那人挑了挑眉,終於向前走了一步,那一步,寒鋒出鞘,應不負立刻像被釘在了原地,彷彿那隔着丈許的長劍已經指上了他的咽喉。
“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己現身,給你一個選擇。”
夜玄殤含笑前行,漫天落雪自他身後傾向深淵般的黑暗,唯有那桀驁的眉目,在劍光中分明。
子嬈亦徐徐移步,向前走來。
應不負此時倒全無再躲的打算,目光掃過二人,便是那麼一笑,聲音也透出幾分難言的邪魅之氣,“看來這皮相也用到頭了,那不如作罷,送它去吧。”
廣袖一揮,雪影裡生出妖異的光,那張看去蒼白的臉,便在指掌間流淌下來,星辰墜落一般,露出一張美異近妖的容顏,就連眼神也似生輝,像能將人生生攝了進去,化作夜夢春水,霧裡秋波。
夜玄殤眸光微微一銳,子嬈脣畔徐徐吐出鋒利的二字,“岄息。”
碧璽靈石七彩幽光隨着飛雪若息若舞,岄息袖底的金光也影影綽綽地不斷漂浮,像是流淌在暗夜深處不止的波潮。
“無怪重華宮不見金鳳石的蹤影,原來落在你的手裡。穆王身上的劇毒是否也是你下的手?”
子嬈一字一句踏雪而行,周身七彩的光暈越來越大,越來越亮,似是雪域之巔迷幻的月色,又似是琉璃境裡浮漫的水波,漸漸吞噬着迴旋在岄息身畔的絲絲金芒。岄息袖袍無風自拂,縱以他傳承於巫族離境天靈力的功法,面對九轉玲瓏石中僅次於黑曜石的碧璽靈石,亦被壓制得無隙可尋。更何況子嬈所修蓮華四術,乃是子昊爲她自九幽玄通提煉,源於巫典的最高功法,對一切巫族異術皆生剋制,真正動手他便十分吃虧,否則方纔也不會被子嬈逼出真容。
岄息暗運周身功力對抗着子嬈所施的壓力,目光在她和夜玄殤之間閃爍掃視,美異不減妖冶之色,“老穆王六年之前便已病入膏肓,若非我心存慈念,他豈會這麼痛快歸西,三公子又何來機會奪位稱王?比起死在自己兒子手中,這結果總要好上不少。”
夜玄殤眸心深處精芒如潮,岄息毒殺老穆王導致了太子御和他最終的決裂,亦顛覆了穆國整個的政局,太子御並非愚蠢至此,甘願弒父篡位放棄手中最重的籌碼,他從頭到尾不過是別人局中一枚棄子,直到最後亦懵然不知。
子嬈心中那根鋒利的刺,他身上蠢蠢欲動的血蠱,背後那隻推波助瀾的手,正等待着棋局完美的收官。
大殿之中突然透出燈光。
一縷縷金色的光芒自雕窗射出,將那華殿玉階照得分明,仿若黑夜之上升起一輪金日,而那飛雪如雲繚繞飄向天際,蔓延無聲。
子嬈眸光倏然輕揚,彷彿透過那金光四射的大殿看到了什麼,感覺到什麼,忽然間她拂袖而起,越過了通天玉階飄向光影璀璨的大殿。
殿門無聲自開。
西宸宮中心的金座之上,豔眸如刃的女子端然而坐,一身華貴的紫衣鋪展於燈輝流光仿若盛開一地琉璃瓊花,修豔十指交疊置於九重紗衣之上,雍容尊貴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