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看他那樣的性子，其實對於當年的事，他比誰都難受。無關於和妖王之間的恩怨，關乎的只是你。甜沁，你不知道，當你死了之後，在這忘川河畔對我說的那句話。”
汪汌拿過白色帕子給我擦去手上沾染的水，聲音很輕，卻字字挑戰着我的神經線。
“他說……我不後悔到現在所做的一切，我只是遺憾，那顆心直到現在才真的甦醒，想愛你，你卻已不再，只剩下你的一言一行印刻在我的胸腔裡，卻再也觸摸不到你。”
我瞪大眼睛，淚無聲落下。
“他是三生石的化身，三生石是沒有心的，他有的只是心繫天下蒼生的大德。而讓他真正生了那顆心的人是你，在他胸腔裡跳動至今的那顆心，是你最後留給他的禮物。你給了他你的所有，而他卻抹殺了你的全部，一個付出，一個毀滅，到最後只有濃重的遺憾。所以當他知道初代的力量，可以讓他回到過去時，他義無反顧的去做了。臨走前他對我說，如果在人間遇到你，他會愛上你的話，回到地府，一定會取回初代的力量，用那力量回到最初的原點改變所有的是與非，去阻止你們的相遇，只是爲了讓你好好的活着，哪怕是與他人幸福微笑，也好過他一次次的傷害你，讓你最終含恨而死。”
“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和他現在是可以在一起的，爲什麼他還要……”
“閻王可以看透每一個人的生死，同樣與你。而我和他在一次無意中看到了你此生的結局。”
“我的結局？”
“爲他而死，死於他的劍下，隨後魂飛魄散，連帶着你肚子裡的孩子。所以他纔會想要阻止，他說，他害了你的一世，這一世絕對不能，即便毀天滅地，也要給你一世安康。”
汪汌說完這番話，放下了手裡的琉璃杯，輕嘆了口氣，“他那樣的堅強，其實卻是最弱的，因爲他不敢也沒有那份勇氣，去再一次望着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承受同樣的悲慟。”
在手中晃動的琉璃杯再也經不住手的顫抖，脫離手的掌控，輕觸地面，成了碎片。
我微張着嘴巴，顫抖的脣瓣竟然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腦海裡滿滿的都是汪汌的話，每一句都關乎着蒼麟，也是我所不知道
的真實。
汪汌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片，沒有再說話，只是重新給我倒了杯水，送到了我的手裡，幫我用雙手合力握緊。
這杯茶是熱的。
溫暖透過琉璃杯滲透到我的掌心，然後順着掌心一路向上，驅散着我全身的冰冷。
我赫然覺得，從去往幽冥北海到現在，不過短短的時日，我卻像過了一年那樣的漫長。
姬嬰，妖王，蒼麟，汪汌。
幾個強大的男子，對我說了他們認定的事實。
沒有身份的對立，沒有任何的虛假，我認定他們說的，全部都是真相。
但這樣的真相無疑是殘酷的。
因爲它剝離了僞裝的美好，露出了殘破不堪的一顆真心。
而我，就是那顆心的源泉。
生或者死，都在一念之間。
“我……”我發出了一個字，然後大口的呼吸了很多次，才繼續了下面的話，“我該做決定，對嗎？”
“是。”汪汌點點頭，“所有的一切都因第一世的你出現在忘川河畔，喚醒了那塊三生石，生了靈，解開了女媧娘娘的封印。故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但是誰也不知道，一塊石頭，會生出兩種靈，成爲兩族霸者。”
“蒼麟和妖王，他們是……”
“同是三生石。三生石的故事你知道嗎？”
我沒有點頭也不曾搖頭，汪汌嘆了口氣，望了我一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邊上的屏風處，拿下了上面的一件外衣。
披在我的身上，用外衣的溫暖蓋住了我的寒冷散發。
“三生石是女媧補天之後，造成的一塊碩石，利於西天河畔，接受日月精華，漸生靈性。幾載春秋之後，碩石發生了異變，有意吞沒天地，破天而出。女媧大驚失色，急將石封住，斷了它的靈性。爲了更好的約束其魔性，最終將其放於鬼門關忘川河邊，掌管三世姻緣輪迴。但因爲你的眼淚，讓石生靈，也一併喚醒了石頭中的魔性。魔性出逃入妖界，成爲一代妖王，而蒼麟則在忘川河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化靈成人，因其獨特的靈性和天生的力量，被前任閻王看中，受託成爲新王，直至今日。”
“所以他們纔會
長得一模一樣，蒼麟有彼岸花，妖王的則是往生花，他們天生一樣，法力相當。”
“還有愛上同一個人。”汪汌接下我的話，笑笑說，“雖然性子有所不同，但妖王卻比蒼麟幸運了一步，他得了人之心，淨化了魔氣，知道如何去愛你，卻始終鬥不過命運，讓這份幸運成了他一生都無法掙脫的束縛。因爲愛而不得。即便前世他早一步找到你，與你相愛相守，但到最後，蒼麟的出現完全打破了這些，你愛的人始終是蒼麟。”
我沉默的不再說話，只是望着手中的水杯，心五味雜瓶。
“甜沁，我今天告訴你這一切，不是想你痛苦難受。因爲時日不多了，我需要你的決定。如今放眼地府，除了蒼麟外，只有轉輪王薛才配的上統治地府，姬嬰是萬萬不妥的。可轉輪王薛卻無意此事。”
汪汌沒有把話說完，我卻能察覺到他說這話的意思。
“如果蒼麟扭轉了命運，改變了我們的曾經，他會怎樣？”
“死。”
汪汌沒有猶豫，一個字輕如鴻毛卻重如泰山，壓在我的心口，叫我直不起身來。
“如果你愛他，就阻止他。就算爲了天下蒼生，我們失去不了他。或許我這樣說會有些自私，但若是他和你之間，讓天下蒼生來選擇，我會代表蒼生，選擇他，犧牲你。”
汪汌站直在我的面前，我這才發現他的睫毛都是雪白的，那個偉大的忘川河神，卻是這樣一個如雪夢幻般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去阻止他。”
汪汌莞爾，眼中沒有多大的驚喜，因爲篤定了這是我的決定。
我點點頭，深呼吸一次，“但是這之前，我想好好靜一靜。”
“五天之後，是地府難得一見的血月之夜，那時蒼麟纔會回到一萬年前，你還有時間。”汪汌託着白色的長袍往外面走去，“在此之前，所有的事，我都會答應你。甜沁，記住往生和你肚裡尚未出生的孩子，都是你的親生骨肉。”
汪汌的聲音在逐漸遠去，我呆愣在原地，卻最終笑了。
所以就算不爲蒼生，爲了這兩個孩子，我也必須成功。
阻止蒼麟的決定，犧牲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