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趙珍兒將那繡莊打理得很好,也着實賺了些銀子,這隻說明趙珍兒夠賢惠。
“姐姐對她未免太好了些,是我送你的繡娘,你又送給別人……”
有時候,自己把喜歡的東西送給喜歡的人,若是這人又轉送別人,總會讓人心頭不快。
陳湘娟有種被騙的感覺。
更讓她不滿的是,在她看來,陳湘如就應該對她一個人好,而不要也要對趙珍兒好。
此刻,不管不顧地叫嚷道:“我要把繡娘收回來!”
劉奶孃微愣,笑道:“二小姐又說孩子話。”
賣身契給了陳湘如,那就是陳湘如的繡娘,陳湘如想給誰就給誰。
陳湘娟支支吾吾地道:“十二個繡娘可是五百兩銀子呢,個頂個都是我親手挑的,我不管,我現在就要把繡娘收回來!”
陳湘如原還有笑容的臉,立時一凜。
馬慶忙輕喚一聲“湘娟”,“不可胡鬧!”陳湘如臉色都變了呢,“這兩年大姐對我們的扶持頗多,湘娟,你別鬧。”
“我是因爲要送給姐姐,所以纔沒提銀子的事,現在是給趙珍兒,她就是個外人,我爲什麼不要銀子。還有……陳相富、陳相貴哪裡拿我當二姐了,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去西院找趙珍兒要銀子!”
十二個繡娘呢,雖然有幾年是從馬府挑出來的,可還有八個是花了銀子買的。
陳湘如想到使出去的銀子,就覺得一陣心疼。
陳湘如卻莫名地覺得心寒,她爲了扶持陳湘娟能幫的都幫,甚至爲了給她漲臉,拿自家陪嫁莊子上養的雞鴨送去,還讓綠葉在蘇州買了幾百斤魚。便是給馬府上下的見面禮,都是她給備的。
她不心疼錢麼?她也心疼,只是想着陳湘娟在馬府過得好,比銀子更珍貴,只要陳湘娟過得好,她多花些銀子也不算什麼。
安好院外頭。巧兒領着個丫頭,正笑盈盈地近了院門,卻遠遠地就聽到陳湘娟的聲音。
馬慶小聲勸了幾句,陳湘娟像瘋了一樣,依舊大呼小叫地嚷着:“我找趙珍兒要銀子,那繡娘是我買的。”
陳湘如一急,大聲道:“住口!”一掌拍在茶案上,“我看你有了身孕,就越發沒個樣子。任着自己的性子胡來。”
陳湘娟的語調低了三分,不依不饒地道:“姐姐對我好,我送你繡娘也是該的,可是他們眼裡都沒我,憑什麼要送她繡娘。”
“好了!”陳湘如厲喝一聲。
這是陳湘娟懷孕後,被馬家上下捧着,而鄧氏瞧着自己要做祖母,自然也是捧着陳湘娟。越發縱容了陳湘娟的性子,這才使她驕縱起來。
陳湘如吐了幾口粗氣。氣哼哼地道:“奶孃,去我屋裡取五百兩銀票來。湘娟,這繡娘就算是我從你那兒買的。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你是我妹妹,三弟也是我的嫡親弟弟,況且三弟妹還是親舅家的表妹,從哪頭講。我都該幫扶幾分的。
今兒我可告訴你,我把買繡孃的錢補給你,你要敢到珍兒那兒要銀子,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是大的,他們是小的。長姐如母,護着幼弟原是應當的。”
陳湘娟挺着大肚站起身,“我不管,我就要你對我一個人好,你要對他們好,我就是不高興。”
這語調,倒是馬慶惹着她時,說氣話時的模樣。
陳湘娟醋性大,這會子倒因爲陳湘如對趙珍兒好吃醋了,竟然要大鬧一般。
劉奶孃取了銀票,全是一張一百兩的。
馬慶忙道:“大姐,這……我們不能要。”
陳湘娟憤然道:“爲什麼不要?我是要送給姐姐的,又不是送給趙珍兒,既然要買給趙珍兒的,這銀子我就照收。”一把接過銀票,提着裙子道:“姐姐,我回馬宅了。”
陳湘如無奈地擺手。
綠葉快步將他們夫妻送出安好院,卻在大門看着巧兒。
巧兒的臉色有些難看。
綠葉欠身道:“二姑爺走好!二小姐走好!”一回身,對院門口的巧兒道,“二小姐出嫁後的性子是越來越壞,夫人扶持他們還少麼,倒因爲幾百兩銀子的鬧起來。”
巧兒輕哼一聲,“當她是誰呢?老夫人過世,她連戴孝的資格都沒有,倒好意思大呼小叫的。”
綠葉忙壓低嗓門道:“你一會兒只作沒聽見,要不然夫人臉面上該不好看了。”
巧兒笑道:“綠葉姐姐說得是,我記下了。”
幾人到了花廳。
綠葉笑道:“剛送走二小姐,就遇到巧兒了。”
巧兒道:“三奶奶見大小姐今晚沒吃多少,在小廚房裡熬了銀耳蓮子羹,特讓奴婢送一份過來。”
趙珍兒這做羹湯的手藝還是極不錯的,聽說天氣轉暖後,她就堅持每晚都做些,給陳相貴和陳相富一人送一盅。
綠葉盛了一小碗,陳湘如嚐了幾口,“不錯,糖味正好。”
巧兒笑道:“三奶奶最知道大小姐的口味了,三奶奶要奴婢問一下大小姐明兒想吃什麼,她明兒就讓廚娘做,近來大小姐都瘦了呢。”
陳湘娟那個笨蛋,就使勁地寒了大小姐的心吧,到時候一點好處也得不到。真是個自私的,大小姐待她家三奶奶怎了,這也是一家人,大小姐樂意,陳湘娟倒跳出來說三道四了,還爲這事跟大小姐發火。
陳湘如笑道:“我吃什麼都香,讓三奶奶照顧好你們自個兒。”
綠枝輕聲稟道:“夫人,西院的牛師傅來了。”
白天得忙外頭的事,夜裡又要過問家裡的事。
巧兒領着粗使丫頭告退。
牛嘯見罷了禮。
陳湘如道:“牛師傅,二爺說你想請辭,就不能再待兩年麼?”
牛嘯抱拳道:“稟大小姐,小的得離開了,這……這也是……”
他吞吞吐吐的。當初周八與他說過的話還記憶猶新,牛嘯這些日子一直想着儘快去邊城,這樣他就能立功奔前程。他聽人說,周八現在已經是正三品的雲麾將軍了,算是很厲害了,有周八幫襯。他會平步青雲,只要再用心些,搏一個前程應不在話下。
陳湘如擡手,綠葉、綠枝退去,一側只餘了劉奶孃。
“牛師傅,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若留下,我每月給你再加一兩五錢銀子的工錢。”
牛嘯道了聲“謝大小姐”,又道:“昔日周將軍挑我教二爺時。就曾說過,若是二爺武功進益了,就讓我去邊城做個小旗。”
小旗是從九品的軍中小官,比一個護院、武功教習師傅要光鮮體面,且是吃公家飯領俸祿的。換作誰,有了這個也不會留在陳家繼續做武功教習師傅。
陳湘如聽了這話,倒不好再強留了,“你既要走。與二爺引薦一個盡職的新師傅。”
牛嘯沉吟了良久,“我瞧秦衝就不錯。人好、武功又高。”
秦衝,周八送她的四個護衛之一,只是不大愛說話,整日總板着臉。
“牛師傅什麼時候啓程?”
“後日一早。”
陳湘如讓劉奶孃取了十兩銀子來,“就當是路上使用的盤纏,我在這兒預祝牛師傅一路順風。”
“謝大小姐!”
這些年。陳湘如已經養成了習慣,若要辦什麼事,今兒能辦完的,絕不會拖到明天,因爲一拖。有時候就會拖出麻煩來。
送走牛嘯,粗使丫頭又奉命請來了白蓮。
白蓮衣着一襲清雅的衣裙,挽着矮髻,頭上只一支尋常的銀釵,戴了朵淺粉色的絨花,脣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面若敷粉,容似桃李,真真是個美人。
“大小姐有事吩咐小女!”
陳家大院上下還如從前一般,敬稱她一聲“大小姐”。
白蓮不是陳家的下人,只是寄住在陳家求一口安穩飯吃,不必自稱“奴婢”,而是自稱“小女”,周八是正三品雲麾將軍,陳湘如是周八的嫡妻,身份高貴又是有品階的三品淑人。
“白蓮,你坐下說話。”
“謝大小姐。”白蓮恭謹地坐下,視線平視,加上她長得好,動作也得體,竟是道不出的溫婉動人。
陳湘如道:“你不必如此拘謹。今兒請你過來,是我爲那不懂事的二弟之事……”
白蓮憶起陳相富隔三岔五的糾纏,她無心陳相富,只是拿來他當個弟弟,可是陳相富就是性子暴烈一些,也沒什麼缺點。
難不成是大小姐誤會她對二爺有心?
陳家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陳湘如,她許就被那些齷齪地方去了。
“大小姐多慮,我……是敬重二爺的,他只是愛與我說話。我知道二爺與殷小姐的婚約,白蓮不敢有非份之想。”
陳湘如笑道:“你想哪裡去了?”
一落音,白蓮的臉漲得通紅。
她起身,輕移百花碎步,看着漫漫長夜,道:“我父母過世得早,我算不得一個好長姐,可是對於弟弟妹妹所求所要,只要合理的,我都會盡量滿足。白蓮,我請你過來,是因爲二爺想讓你去他院裡當差,沒有委屈你做通房、丫頭的意思,是想……”
讓她怎麼說?
白蓮雖然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可也是好姑娘。
白蓮反倒大方得體地道:“還請大小姐直言。”
“我是想讓你去桂堂做個管事姑姑,替我督促二爺用心學習,除了讀書、習武,他現在還要去織造府坐班當差,聽繡房的管事說,你行事得體,言行沉穩,就想撥你過去。你也是知道的,二爺那性子,要是他看順眼的人,說幾句他也能聽,要是看不順眼的人說他,他就能和人對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