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追出來的人,後門的小廝忙低頭行禮:“侯爺。 ”
然而趕車的夏草卻並沒有聽到,他駕着馬車很快就出了這條巷子,只留給後面的一陣飛揚的塵土。
“父親,你爲什麼這樣急匆匆地跑來,那位夫人你認識嗎?”陳爾鈺完全想不通爲什麼她父親聽到自己說那位夫人幫自己的原因後,就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被她稱作父親的人緊鎖着眉頭,一臉神色不明地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他周身只是常服,但眉宇之間卻有掩不住的煞氣。這並非是他此時的心境所導致,而是因爲常年在戰場的緣故。
“爾鈺,你說那夫人說,你長得很像她一個故人?”陳雋寧揹着手問道。
陳爾鈺點了點頭,答道:“是。她是這樣說的。還說見我之後,卻很肯定認錯人了。”
其實按照一貫的性情,陳爾鈺是還要補上幾句質疑之說的。可想想方纔那夫人幫了自己,墨也是真的,她就吞下去了後面的話。
陳雋寧沉默着細細回想,按路線來說,他去許先生的院子和往後門來這段路有一段重合。他爲什麼沒有遇到對方?
想了許久,陳雋寧才記起有一段路中,一個身影似乎只是對自己避讓了,而並沒有行下人的禮。
會是他尋了許久的那個女子嗎?
“你知道那夫人是哪家的嗎?姓甚名誰,而且你怎麼知道她是夫人而不是小姐?”陳雋寧有些懷疑方纔擦肩而過的夫人就是自己尋找的人時,便不太喜歡聽到夫人這個稱呼了。
夫人,不就代表已爲人婦?她那時候明明是姑娘家的打扮。陳雋寧想起河邊的那個身影時,心思忍不住有了一絲柔軟。他在軍營多年,對男女之事一直乏乏,那個姑娘是唯一一個讓他有所意動的。
陳爾鈺並不知道她父親的這些心理,只是出於對這位父親一貫以來的畏懼,便絲毫不敢作假,老老實實地答道:“女兒不知道她是何家人氏。我喚她夫人是因爲她身邊帶的丫鬟和小廝都這樣喚。”
“馬車上也沒有什麼的徽章印記。我與她就是在街邊相遇。女兒想替父親買那墨時與人起了點爭執,所以她就替我解圍了。啊!”說到一半,陳爾鈺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竟把那爭執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果然,陳雋寧面色有些嚴厲地說道:“爾鈺,你與我去書房,好好說說爭執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陳爾鈺只能苦着一張臉跟在陳雋寧的身後。
陳家的事情,蘇陌素是半點也不知道。陳雋寧那聲呼喊,她也並沒有聽到。
馬車再次停下時,她已經到了花府門外。
掀起車簾,蘇陌素下意識就看向門外的小廝。門口守着的人只有冬蟲,並沒有林管家的身影。想來花清越已經回府了。
蘇陌素步履輕盈地往書房走去。
書房裡面,果然有交談的聲音。
因蘇陌素也沒有特意放輕腳步,裡面與林管家說話的花清越便也聽到了她的步履聲。
將房門打開,花清越伸手喚蘇陌素:“夫人回來了。”
蘇陌素望向花清越,他身上衣裳還是先前出門那一套,露出的皮膚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傷痕。
“夫君回來多久了,餓嗎?”蘇陌素問道。
旁邊的林管家已經退了出去,書房之中,只有蘇陌素和花清越兩人。
花清越上前一步,拉住蘇陌素的手,走到書案面前來。
只見書案面前有一副尚未完成的畫作。那畫墨痕未乾,顯然是花清越回來以後才畫的。
“夫君回來得很早?”蘇陌素倒是猜測到花清越今日應當不會被滯留在宮中,只是沒有想到他竟回來得這樣快。
“嗯。不過就是跟着王爺去面聖,然後把在王爺面前說過的那番話重新同聖上又說了一遍。”花清越知道蘇陌素是擔心此事,便直接說道,“至於鑑參之事,宮中那麼多太醫,他們自然會再驗一次,不用我去動手。”
這樣一說,就怪不得花清越回來得這樣快了。蘇陌素望他神色舒緩,似乎沒有什麼格外煩惱的事情,便心也安下來不少。
不過心安之外,總有些好奇。蘇陌素問道:“到底那參是怎麼一回事?”
花清越拉住蘇陌素的手,在她細長的指甲上輕輕摩挲幾下:“夫人指甲長得真好,下次我們去尋些鳳仙花染上顏色怎麼樣?”
見他又扯到了其他事情上去,蘇陌素倒也知道肯定是無甚大事了。她假做生氣地說道:“夫君爲什麼不回答妾身的問題,是有意隱瞞嗎?”
“豈敢。”花清越笑起來,三兩句點清楚這場事情的關鍵,“雖然如今表面上看,那參只是有可能與剛死的嶺南王世子有些關係。但既然嶺南王提到了聖前鑑參,想來這老參少不得又牽扯一番宮廷鬥爭。”
“只不過,也不知道這拉下來的人,是嶺南王本就想拉的,還是聖上的意思。”花清越說到後面這一點的時候,眼神中有了一絲興奮之色。
雖然韜光養晦是好,但這場皇子奪嫡已經安穩了太久,如果能儘早攪渾這一趟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蘇陌素細品花清越話語中的意思,便想到了兩點。其一,嶺南王大抵是要站隊了。其二,四皇子就算受到打壓,也絕對還在自家夫君他們的算量之內。
“二皇子同皇上提與香楠郡主的親事了嗎?”蘇陌素總是不自覺想到香楠郡主的歸宿上去。前世,香楠郡主可是絕對的三皇子妃。
花清越搖了搖頭,對這件事並沒有多少興趣一般:“暫時還沒有。但這次嶺南王世子的事了了之後,未必就還會拖延了。”
他把蘇陌素又往身邊帶了帶,細長的手指落在面前未完成的畫上:“早春真是外出時,夫人想去哪裡,我們出去走走可好?”
蘇陌素眼睛轉了轉,笑道:“只要四皇子能離得了你,我當然是樂意的。”
“夫人絕對是第一位。”花清越說着就要將蘇陌素的手往自己心口壓。
他如今越發油嘴滑舌,蘇陌素瞪了他一眼,便不同他繼續戲說。
如今五位皇子之中,只有五皇子因爲陳嬪的事情略受母親林貴妃的牽連,其餘四位皇子都得以全身而退。這次嶺南王世子的事情,想來多少也要拉一位皇子下來。蘇陌素篤定,二皇子不會是受牽連的其中一個。
可恰恰沒有想到的是,幾日之後,花清越帶回的消息就是,那老參是二皇子送過去的。雖然二皇子是絕對不可能承認對自己的堂兄嶺南王世子下了暗手,但畢竟參毒的證據確鑿,他被剝奪了手中的兵權,暫時閒賦在家。
二皇子削權的消息前腳才傳出來,後腳大皇子府的請柬就到了蘇陌素的手中。
看着面前這大紅底色的請柬,蘇陌素實在有些無語。
她與魏泓圖是有過交道的。那個在清涼庵裡因爲故人妙清居士而黯然神傷的男子,怎麼也不像是個好色之人。可爲什麼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其餘四位皇子一個正妃、側妃都沒迎,大皇子府迎完正妃迎側妃,迎完側妃如今又迎侍妾了?
“這侍妾也需要大發請柬?”蘇陌素拿着這個帖子望向正下朝回來的花清越。
花清越走到房內,一邊將朝服脫下來遞給身邊的夏草,一邊笑道:“我夫人冰雪聰明,還能不知道這其中用意?”
蘇陌素接過知畫遞過來的常服,替花清越披上:“這是死活要拉着四皇子下水,讓二皇子以爲,我們那場鑑參就是有意爲之針對他呢。”
一個原本還不算特別可惡的人,如今卻漸漸與自己印象中的模樣越來越遠。蘇陌素心裡有些像吃了壞掉的東西樣的感到噁心。
不過皇族之人,也許從來就不是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吧。她轉念想到自家夫君現在站隊的四皇子魏泓涵,又不禁這樣想道。
花清越已將常服穿好,坐到了桌前。他瞥眼桌上的請柬,倒不十分在意:“夫人若是不想去,我們就不去好了。”
“可不去,也根本洗不掉這身髒水吧。”蘇陌素有些不悅地答道。
瞥開已經與印象中不同的魏泓圖,想想那總是居心叵測的白月戈,蘇陌素就對大皇子府沒有半點興趣。
花清越湊到她面前,低聲說道:“那我們就去給他們添堵如何?”
蘇陌素臉色倒是好了一些,她回望花清越,問道:“夫君是如何準備替他們添堵的,我們這樣胡來,不怕牽扯到四皇子嗎?”
花清越捂着嘴,眼睛亮晶晶地看蘇陌素。
“你這樣一臉壞笑幹什麼?”蘇陌素有些不明所以。
花清越將知畫和夏草都揮手出去,然後笑出聲來:“夫人最近常提四皇子,你那神態可真像足在拈酸吃醋。”
蘇陌素仔細一回想,自己倒確實是這樣。可她提四皇子,也純粹是討厭對方老是突然就來花府,打擾他們。
不過這個想法,不就是在吃醋?
陡然被戳穿的蘇陌素臉色一變,便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