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素緊緊盯着蘇蔓玖手中的那沓信。如果她沒猜錯。蘇蔓玖手中的信肯定會是自己的筆跡。
私通的證據。
蘇陌素攥緊了拳頭。臉微微有些發白。
蘇蔓玖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朝蘇瑞文行禮說道:“父親。今日之事。我還有一些東西想要交予……”
“什麼時候我這院子夜裡也是不安靜的了。”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蘇陌素心中的石塊瞬間就被移開。她欣喜地望向院門口。只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那處。
面對父親蘇瑞文。蘇陌素沒有信心說出全部的真相。可是祖母來了。她卻是敢的。
但蘇陌素的欣喜卻在看清楚攙扶蘇老夫人進來的兩個人時戛然而止。
那個紅衣如血的自然是表哥季應承。
而攙扶祖母的另一個。是她如今的夫君花清越。
她離開蘇府的時候。是明確告訴了管家自己是回府看望表哥的。可是如今表哥就在花清越身邊。她呆的房間裡卻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作爲夫君的他會怎麼想。
“岳丈、岳母。深夜驚擾。實在抱歉。”花清越先開口致歉。
蘇瑞文心中的情緒卻有些複雜。知道庶女是因爲被嫡女牽連才嫁給花清越後。他是希望庶女能和花清越琴瑟相和下去的。可如今這樣的情形。能有哪一對夫妻可以繼續琴瑟相和下去。
小王氏噙着笑意走到蘇老夫人面前:“祖母。”
她並沒有朝蘇老夫人行禮。只是手撐在肚子後。一副頗爲自得的模樣。
蘇老夫人在這些日子裡早已看慣了小王氏的驕縱。她也不欲與她計較:“我今日不過是出去了一會兒功夫。回來院子裡就聚滿了人。怎麼。是不滿意我住在這兒嗎。”
蘇瑞文還是希望暫時息事寧人的。他忙上前親自扶住蘇老夫人:“祖母息怒。不過是一些誤會。如今誤會已經解除。其餘人就都先回去吧。”
他望向小王氏和蘇蔓玖。
兩人的腳步卻是分毫未挪。
小王氏是一副絲毫不把自己當其餘人的模樣。
蘇蔓玖則是揮揮手將身後的下人、包括貼身的一等丫鬟都散到院外去。
散完自己的下人。蘇蔓玖還十分貼心地走到蘇瑞文面前。給他出主意:“父親。既然是誤會。那就還是解開一下吧。不如讓其他的下人都退下去。就只留下我們自己自家人就好。”
她臉帶笑容地看向院外的人:“曾祖母纔回來。肯定是要聽過原委的。母親是蘇家主母。只要身子不吃力。自然也是要留下的。”
這句蘇家主母很好地取悅了小王氏。她主動替蘇蔓玖說話道:“方纔蔓玖說有東西要給老爺看吧。也一併留下吧。”
“至於陌素和女婿。雖然明日纔是歸寧的日子。但今日你們都來了。不如也就留下聽聽吧。”小王氏的眼神只是從季應承的頭頂掠過。不準備再繼續往下說。
昨日蘇陌素出嫁。她一心落蘇陌素的面子。可是這位表少爺是如何橫空而降。並背蘇陌素出門的事小王氏可記得清清楚楚。
“其餘人都退下吧。”蘇瑞文一錘定音。不過他還是不可能會真的趕季應承出去的。“應承小時候就是住在祖母院中的。如今也是一樣。”
聽了蘇瑞文的吩咐。其餘下人。包括王氏身邊的媽媽都一起退了出去。
蘇陌素望向花清越。卻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同他說話。感覺到花清越在注視自己。目光又連忙轉移開去。
已看到蘇陌素目光的花清越低聲與蘇老夫人稟告了一句。就走向蘇陌素。
“辛苦了。娘子。”他說話的聲音並不輕。整個院中的人都可以聽得清楚。“房中的人試藥後如何。是否已經如同我猜測的那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就先是昏迷並吐血。半個時辰之內。便有了白髮鶴皮的症狀。”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蘇陌素。
蘇陌素呆呆地擡頭看向花清越。
她雖然知道花清越應該是在幫自己。可是房中那人是清清楚楚醒着的。更重要的是昏迷和吐血都有可能短時間讓他出現。可這白髮鶴皮如何做到。
花清越笑着望向蘇陌素。他擡手摸了摸蘇陌素的額頭:“瞧你這呆樣子。肯定是被嚇到了。裡面的情景很不好看吧。方纔可有其他人見過了。”
蘇瑞文雖然不喜歡蘇陌素。但卻是在場這幾個不喜歡蘇陌素的人中。唯一一個不希望蘇陌素不貞之事落實的人。
畢竟這是他的女兒。且只是他女兒中的一個。若是次女落下不貞的名聲。其餘女兒以後如何議親。
蘇瑞文忍不住往花清越看去:“是在替什麼人試藥。”
季應承的聲音響起:“是小外祖父。”
雖然只有五個字。但是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難以抑制的悲傷。
蘇老夫人已經在揩淚。
蘇陌素聽到小外祖父這個稱呼。不敢置信地看向表哥。
可是無論是表哥季應承。還是曾祖母蘇老夫人。他們的悲傷都絕不似作僞。這就是說。小祖父真的出事了。
蘇瑞文自然是知道自家的叔父蘇平安的。
蘇蔓玖雖然沒有印象。可也是十分明智地選擇了暫時沉默。
唯有小王氏一個。毫無悲傷的聲音在院中響起:“小外祖父是誰。季應承你的外祖父不應該是公公嗎。可公公不早就……”
蘇老夫人不想再聽小王氏的話。她顫着身子往前走:“孫女婿。你這個辦法可行嗎。”
季應承忙扶住蘇老夫人。蘇瑞文也一同扶着自己的祖母。
蘇陌素擡頭望向面前的花清越。她此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叔祖父身上去了。
她的叔祖父。那個總是喜歡風騷的拿個扇子的叔祖父。喜歡追着她要吃的。跟她鬥嘴。還算計她的叔祖父到底怎麼了。
花清越低頭看向面前的蘇陌素。安慰地摸了下她的頭:“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救治的。”
這句話。讓已經見過蘇平安現狀的蘇老夫人和季應承心裡的石頭又重了一重。
“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試藥人的情況吧。”花清越走過蘇陌素身邊。徑直邁進了一片黑暗之中。他掀起牀邊的簾幕。往裡看了一看。
“點燭火吧。”花清越看一眼一直用針扎着對方脖子的知畫。
“姑、姑爺。”知畫的手都有些發顫了。她看到花清越過來。一種安心的感覺瞬間撲來。
“別哭了。點燭火。”花清越笑着補充了一句。“果然是嚇壞了。”
知畫雖然不明白花清越的意思。卻是相信這個姑爺肯定是爲小姐好的。畢竟小姐的手傷和眼睛受傷。都是姑爺治好的。
她忙走向桌邊。可因爲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雙腿根本用不上力氣。整個身子噗通倒在地上。
進門的這些都已經是主子。不可能有其他人去扶知畫。只有蘇陌素將知畫扶起來。自己拿出火摺子點燃燭臺。
花清越墨綠色的袍子露了一半在牀幃外面。他的人並不能完全看到。
“岳丈過來看看嗎。”花清越掀起一些簾子。問蘇瑞文。
雖然走在後面。但卻真正知道牀內人該是誰的蘇蔓玖忍不住望過去。
那牀幃掀起的地方。一隻手露了出來。
那隻手上不滿皺紋。更爲可怖的是皺紋中還有些青色的斑點。
這。這不應該是她安排的人。
蘇蔓玖被驚得往後退了幾步。
她安排的男人確實就是先前那哭鬧婆子的兒子。那僕從雖不說生得玉樹臨風。可也是個端端正正的年輕人。無論如何。這牀上的。都不該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
雖然明知道如今做的事情都是爲化解小表妹困難而做的假象。可季應承根本就壓抑不住自己的內心。
他上前一步。微微掀起簾帳。看向裡面的人。
裡面那人的悽慘模樣。讓季應承一個見慣殺場的男兒也忍不住後退兩步。
蘇瑞文見外甥都看了。自然也不能再止步不前。他走到牀邊。將那簾帳掀起。
只見那牀上躺着一個看不出面容的老人。或者說是死人。
不僅皮皺如紗。發白如雪。那老人的嘴角一直在溢出鮮血。已經染溼了被子。
“這。”蘇瑞文疑惑地望向花清越。“這是治病之藥。”
花清越搖搖頭:“並非如此。我也瞧不出叔祖父是患了什麼病症。只是揣測他是中毒。”
“爲了確定叔祖父的病症。我便讓娘子帶了一些叔祖父的血過來給人喝。原本試藥之地是要定在花府的。可是岳丈也知道。我府上四皇子來得頻繁。且殿下從不擇時間、擇地點。隨時都會推門而入。”
花清越尚未說完。蘇老夫人便接下去道:“是我讓陌素來我這的。既是救我的兒子。我希望能親眼看到。原本是算着時間。我與清越、應承先去看平安。看完平安正好是陌素試藥。”
“可我看到平安那模樣。實在是……”蘇老夫人是真的看到了蘇平安如今的模樣。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實在捨不得離開……我的兒子……”
蘇瑞文忙上前扶住蘇老夫人:“祖母。叔父會好起來的。”
蘇蔓玖望向站在一邊的蘇陌素。她實在無法相信事情就這樣巧合。
手中攥了攥信封。蘇蔓玖心中一動。就對旁邊的小王氏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