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爲民先是看了看屋裡的老太太,情況雖然不好但還有救,只要破了災再找大夫好好調理應該無事。後又來到院子中看了起來,轉了好幾趟已有了些眉目開口對那姑娘問道“你家院子裡原來是不是有棵柳樹?”
姑娘一愣,但馬上答道“恩,是有棵,大哥怎麼了?”
孫爲民釋然,看來自己沒算錯,着急的說“樹呢?根可刨了?”
“原來就在這裡,我哥起房的時候覺得樹枝礙事就把樹伐了,根還在,就在木料下面”姑娘一邊說,一邊開始搬木料,又補充道“那樹可粗了,爲了放倒它,我家還拆了東邊院牆,不過正好我哥起房反正要拆,樹墩子本也想刨了,但我爹說留着做個現成凳子不錯就留下了”姑娘說到自己過世爹的時候,不免流露出幾許憂傷。
孫爲民邊聽也邊幫着擡木料,一會就看到了那個樹墩,大缸口粗細,像是過了百年的樣子,看的孫爲民直嘆氣,暗道“禍皆由此而起啊”
現在孫爲民已經料定樹下有“文章”,但他可不敢隨便起,站在那裡算計了半天對那憨直的後生說道“伐的時候誰動的土?這人能找來嗎?”
後生本跟着孫爲民和那姑娘傻聽了半天不做聲,現在也多少相信孫爲民有些本事了,一聽問話,心裡也難免生出了怯意,慌張的答道“是村裡的孫立新,我這就去找來”話雖這樣說,但那後生並沒動,而是傻傻的看着孫爲民,看來他已經沒了主意。
孫爲民心下苦笑,感情幹着砸陽火活兒的還是自己的本家,無奈的對後生囑咐道“恩,路上提點酒來,不能白用人家,先招待下,再做活不急,你去吧”
看着後生分寸大亂出去的樣子,孫爲民不由又想起剛纔他拿鐵鍬的樣子,心想,這傢伙原來是個紙老虎,也難怪怕他妹子了。
想到那姑娘,孫爲民回神一看,這姑娘還真了得,幾下工夫就把散亂的木料歸攏到正房窗下,開始收拾起來。只見她雖已見汗,但氣息未亂,章法有度,一雙不大的眼睛掛着單眼皮,好生犀利。孫爲民不由的幫她相起了面,尋思,這姑娘可夠“惡”的,哪家娶了去,定要陰盛陽衰了。
孫爲民就這樣一邊胡亂想着,一邊也上前幫着姑娘收拾,不大工夫就把木料擺放整齊了。
過了一會那後生就轉了回來,也把那個孫爲民的本家帶了來。孫爲民一看跟着進來的這位,身材五短,耳小鼻糙,脣薄無肉,眉毛稀,眼睛小,長的真是對不起孫家祖宗。孫爲民不免心中有氣,冷眼瞪着進來這位,直瞪的那位傻在當場,不知爲何。可沒想到孫爲民還真是欺人貌醜,瞪也就算了,竟然還對這地狠啐了一口痰,憤憤的轉身進了屋子。
這下那位哪還受得,火從心起,大有衝上來拼命的架勢,但讓王家兄妹攔了下來,雖是一翻安慰過後,仍是怒氣衝衝。
王家兄妹一看孫爲民瞧不上這位,也沒敢把孫立新引到正房,而是帶到西邊的偏房,按孫爲民的意思做起酒菜招待着。
兩位後生吃喝的時候,孫爲民又叫出姑娘交代了一些事,讓姑娘把東邊的偏房收拾了出來,又鏟了幾鍬燒白了的炭灰鋪在屋子中間,姑娘到也有心,孫爲民說什麼她做什麼,也沒多問。忙亂完還給孫爲民另外送上一份酒菜,搞的孫爲民很是不好意思。
天到下午日頭正毒的時候,孫爲民就吩咐那吃喝足了的孫立新開始幹活,去刨那樹根,而且不允許王家兄妹去幫忙。那孫立新由於上午遭了孫爲民的白眼本就很氣憤,現在又不得不聽孫爲民的吩咐,就更加惱火了,但吃了王家的酒食也不好發作,只能拼着自己的小身板,把火氣都發在了地上,挖起來到也不慢。
孫爲民一直守在旁邊,時不時還斥責孫立新幾句,埋怨他過與蠢苯,搞的孫立新好幾次都差點撂了挑子,還好有王家人在旁安慰,他只得忍火苦幹。
這一挖就是一個多小時,地上已經掏出了一個米多深的坑,完全按照孫爲民的意思,順着老樹的根而下。
突然,在坑裡乾的正起勁孫立新一個趔趄載倒下來,開始抽搐。孫爲民一看,馬上緊張的喊道“快快,拉上來”話說着他人已跳了下去,扯拽起昏死的孫立新,王家後生也不慢和孫爲民一起把孫立新拉出的坑外,只見孫立新臉色鐵青,體如硬棍,混身不停的抖動,嘴裡噗噗的噴着白沫。
“抽歪風了,這可怎麼辦”姑娘這時候也急了起來,一邊按住孫立新,一邊焦急的向孫爲民詢問。
孫爲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疊成棍狀說道“掐開他的嘴,不要讓咬了舌頭”說完在王家後生的幫助下,用力的把毛巾塞進了孫立新的嘴裡,完了掐起了孫立新的人中。
一分鐘過後,孫立新的抽搐平靜下來,但嘴裡還是噴着白沫,腿還時不時的蹬一下,看樣子就像是要交代了一樣。王家後生這時候已經沒了主意,還死命的按着孫立新的身體,神色慌張的厲害,像是沒見過抽風。
王家姑娘也好不到哪去,跪在地上扶着孫立新的頭,着急的望着孫爲民,希望孫爲民能想出辦法。
孫爲民這時候倒一點也不緊張,示意王家後生鬆開孫立新,完了拿出銀針在孫立新的人中上輕輕的紮了起來,沒一會孫立新的氣就越喘越勻,好象睡着了一般。
當孫立新醒過來的時候,目光呆滯,茫然的觀望着四周,像是傻掉了一樣。
“立新!你沒事吧,我是王蒙啊!”王家後生急切的問着。
再看孫立新好象完全不認識王蒙一樣,眼光裡投出疑惑和陌生,繼續不停的四周觀望起來。
沒等王家兄妹開口詢問,孫爲民就開口說道“不打緊,一會就好,你們先把他扶進去坐坐”
沒了主意的王家兄妹很聽話,馬上就扶着孫立新進屋去了,而那個孫立新就像個傻子一樣,癡癡傻傻的任由他人擺佈,跟着也去了。
舒了口氣的孫爲民並未停留,跳下坑裡,用手幾下劃拉就有一淡黃色的物件入眼,刨出來一看,是尊比巴掌還小的玉獅子,和普通衙門前的獅子不一樣,這個獅子腳下踩的是個小孩,通體淡黃,而且雙眼赤紅,一看就是玉的自帶色彩,而不是人染上去的。
孫爲民一見此物,涼氣上涌驚道“踏財!”
思量一翻後的孫爲民起出“踏財”帶回東偏房,置與炭灰之上,前擺香爐紅燭,喚來王家兄妹道“你們跪下”,王家兄妹到也聽話,依言跪下。孫爲民取出“道符”捏指訣燒了起來,燒符後,遞給王家兄妹二人香燭,吩咐二人磕頭上香。
兄妹上過香後,也不敢起來,都看着孫爲民發呆。孫爲民恍然,忙道“起來吧,我們去看看那位兄弟,這無妨了”
三人來到西偏房的時候,抽風的孫立新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有點顯的呆傻,但已經能認人了。一腦袋糨糊的問道“我怎麼到這了?剛纔我們好象刨樹來着吧?”
王家兄妹二人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尷尬的望着孫爲民。孫爲民一看走上前去,歉意的拍着孫立新的肩膀說道“這位小哥,今天我多有得罪了,沒生氣吧?我仔細和你說,你就知道了,我也是沒辦法”
於是孫爲民就開始給這三人講起今天的事,也算是對他們的交代吧。
原來,孫爲民進王家的時候,是發現了不對,開始他以爲是破了風水移了陰風,但他仔細看過後又覺得不像,看院子裡的煞氣到像是中了“鎮物”,他一試之下發現這股煞氣屬土,但又有一絲木氣壓着它,五行講究木克土,故他才問王家以前可有樹。得到答案後,他已料到了七八,決定起出來看看再說,但解靈還需系靈人,所以孫爲民讓王家後生去喊來了動土的孫立新。
孫立新進門後,孫爲民觀他福祿不足,命格不硬,怕他起不得這個“鎮物”,要是爲此丟命傷身就不好收拾了,所以對他瞪眼啐痰,要的就是激激他的火氣,想幫他起了“鎮物”,至於喝酒吃飯,也是一樣的道理,幫孫立新補氣。但即便如此,孫爲民還是沒料到起出的“鎮物”這般陰狠,孫立新一倒他就知道“鎮物”出土了,還好孫爲民提前做了準備,幫着孫立新挺了過來。
三人聽了孫爲民的解釋都是冷汗直流,尤其那個起“鎮物”的孫立新更是腿肚子發軟,想到自己剛纔竟然命懸一線都不自知,大有再次“抽風”的勢頭,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孫爲民一看這位本家如此不堪,暗暗搖頭,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麼,你不用擔心,我送你一符,你連帶七七四十九日,保你無事”說着從身上胡亂摸出一“道符”來,折成法結紅繩一系,遞給孫立新。
孫立新接過“道符”如獲重生,臉上也有了血色,雙手顫抖着就帶了上去,看那樣子對孫爲民感激的不得了,竟然張口大師,閉口活佛的亂叫起來,孫爲民讓他喊的頭如斗大,尷尬難當,不得不連安慰帶嚇唬的把他趕回了家。
送走這位膽小的本家後,孫爲民心中覺得好笑,自己本是看他心神不安,怕他回去後愁出個好歹來,就胡亂摸了個“道符”安安他的心,沒想到搞的他大有給自己磕頭的衝動,看來自己還是真小看了“藍道”的騙人伎倆。
孫爲民唬人,王家兄妹自然不知道,送走那位後,兩人緊跟着孫爲民左右,本也想討一張“道符”帶帶,但孫爲民偏偏不開這個竅,而是一個人躲進東偏房研究起了那個“鎮物”,這王家兄妹一誤會,還以爲孫爲民是挑理討錢呢。東拼西湊搞了八十元恭恭敬敬的給孫爲民送了過來(八十年代的八十元可不少了,那時候一個工人一個月才三十多)。
正研究出點眉目的孫爲民一見到錢也有點犯傻,當然推說不要,但兄妹倆人就是不依,沒辦法,孫爲民紅着臉收了二十元,其他的說什麼也不動一分了。
收了錢後的孫爲民又繼續和兄妹二人說起了這個“鎮物”,已孫爲民看,這物件下了怕是有幾百年了,本不是下在王家,而是自己竄來的。看着王家兄妹不解的樣子,孫爲民無奈,只好繼續做起了封建迷信的宣傳工作了。
“鎮物”說白了就是鎮宅之物,如:鍾馗像、張仙像、天師像等,又如中堂大“福”字,取一“一福壓百禍”之意;大“善”字,取“一善祛百邪”之意;大“神”字,取“一神闢百鬼”之意。這都可以說是“鎮物”。
還有各種武器也算,如七星寶劍”、“青龍劍”與古代戰刀等武器。最爲理想的是武士使用過的刀劍武器。其次是劊子手行刑用過的刀,或皇帝御賜的刀劍,足令邪祟望而生畏,不敢進宅,真正起到鎮宅的作用。如用神像、佛經、道經、神符等供奉於家堂,均能抵制“邪怪”侵犯,蓋取“以正壓邪”之意。這些也是“鎮物”。
除了上面這些擺供堂的物件,還有很多小物件也是,《魯班經》就記述了六項有關陽宅鎮物:一爲山海鎮,二爲石敢當,三爲八卦太極圖,四爲門前鏡,五爲一善牌,六爲影壁。同時民間各各地方還有很多自己的下鎮物習俗,“鎮物”早先是人們用來以趨吉避凶,轉禍爲福的,但隨着時代的發展,就出現了下鎮物害人的勾當,尤其是埋在地下的鎮物,一下下去,除了下的人,傍人不知,真是躲也躲不掉,移也移不得。
有種說法,最開始下鎮物害人的是早先的工匠,古與言“寧與人家造十墳,不與人家修一門”這修門的學問就大了,工匠在門上做的手腳也最多,這裡先不提以後會說,繼續說“鎮物”。
舊時有種說法,建房主家,不可慢待了工匠,否則,工匠或在“魯班尺”上使壞招兒,或暗使兇符、下鎮物,會使主家家運衰頹。關於“魯班尺”的迷信,以後提。這裡來說鎮物厭勝。厭勝是古代方士的巫術,據說能以詛咒制服人或物。相傳中國古代木匠都會此種巫術,方法也相當簡便,主要是在蓋房子時,暗將符篆或致殃之物藏入房內,使房主得禍。據《瑣事間錄》記載,泥工木匠“每爲人家修造,暗下鎮物,吉凶莫定也。”雖然方法簡便易行,但卻很靈驗。書載有蔡氏一家三代都以吐血身亡,後在屋地下掘得一竹片,上面畫有一人,口中紅點累累,原是木匠當初放入的。《西墅雜記》中有數條木匠厭勝之事。一房主造好新屋後,每夜必聞家中有角力聲,感到奇怪,後來把房子拆賣,見樑間有木刻兩人,披頭散髮在打架,才知道是木匠厭勝。又常熟某人建一新屋,其後生女多不貞,連着二三代都如此,後在屋椽間發現木人,爲一女子與三四男勾引淫穢,急忙去掉,此家纔開始清白。《右仙台筆記》中說,有一個木匠因主人招待不週,遂將吃剩下的油條埋於戶限之下,湖北一帶稱吊死者爲“吃油條”果然新屋造好不久,房主妻子吊死戶限上方。據說,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中也有木匠厭勝的記載。木匠厭勝,主要是東家招待不週,工錢太少,對人刻薄,所以要報復。
木匠厭勝早年間還有個笑話,話說一財主爲人刻薄吝嗇,起新房時對木匠招待不週,若了木匠嫉恨,正房起好後,那木匠便在門上暗刻一小人,手拿一鐵鏟做外揚狀,意爲散財,想讓財主破財。等修院門的時候,財主又換了一位木匠,還是沒招待好,這木匠更是歹毒,在院門上也暗刻一小人做射箭狀,意爲奪命,想射死財主一家。等房子起好後,過了很多年,這財主家是越來越旺,大有富可抵國只態,皇上就暗派人去探這家風水,一看之下才明白,感情是這兩位木匠的功勞,一小人揚財欲出,一小人射箭攔門,那個一揚,這個就射,搞的財不得出,越聚越多,真是富的糊塗。
隨着下鎮物的方法越來越多,陰毒的下法也出來了,多是在房後門前埋物件,被下的人家災禍不段,難有翻身,這裡就不多說了,這東西不學爲好。這樣的鎮物和擺堂的鎮物可不一樣,要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埋在地下的鎮物由於地風,地水的原因,時間長了會竄,而且一般都是竄回下的這家,禍害這家的後人,這樣損人缺德的勾當,早晚要報,先人下了後人遭殃。
而王家這個鎮物和害人的鎮物還有點不一樣,這是一種給自己家下的東西,名爲“踏財”,那獅子腳下踩的正是“散財童子”,下了此鎮物的人家可得強求之財,但富不過三代,一但家道敗落,鎮物破了寓意,就成爲了災禍,而且這災禍萬分歹毒,往往是絕子絕孫。
這個“踏財”也不知道早些年哪家下的,料已遭災禍斷了香火,所以這個鎮物就開始自己竄了起來,到處害人,但天道循環,自不會讓它爲禍,路過王家的時候,讓王家院裡的柳樹拿住動袒不得。柳樹本是辟邪之物--柳條枝打鬼,打一下矮三寸。加上這個鎮物土氣十足(黃玉屬土又在土中,自是土氣十足),而樹本屬木,正中了五行之道,木能克土之說。
本來再這樣過些年去,柳樹就能徹底除去這個“鎮物”,而這“鎮物”也已經急紅了雙眼(這也就是爲什麼鎮物起出來的時候,眼睛是紅的),眼見就要不行了。偏偏這時候,王家後生伐了樹,破了道,讓“鎮物”又活了過來,這“鎮物”讓拿住怕是有近百個年頭了,怒氣太盛,一脫困,自然要在王家身上發泄一下,王家逢災便由此來。
聽了孫爲民的解釋,王家兄妹徹底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二人抱頭痛哭,也大感老天不公,讓王家遭此劫難,嚐盡生離死別。
孫爲民見此情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好言相慰,進進人事了。
後來孫爲民天天爲王家燒符祭祀,王家兄妹也是天天磕頭上香,七日後,終破了災劫,老太太的病也逐漸有了起色,這時候孫爲民告別了王家,帶上起出的“鎮物”繼續“晃盪”去了。孫爲民拿此物件到不是爲了變賣,他只是想尋一靈光寶剎安放與它,讓它不能再爲禍人世,這便叫積陰德。不想這一帶,就帶到了北京,也是靠它引出了倆位當世“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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