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幫這二人,孫爲民就不得不考慮方法問題了,盜斗的人畢竟也屬於賊,取得賊的信任可不是件容易事,說服他們配合自己看來希望不大。那隻好換個方法了,孫爲民一邊盤算,一邊和飯店裡的大姐搭起了話。
“大姐,這古玩市場每天什麼時候開市啊?”孫爲民詢問道。
“晌午就開了,怎麼?大兄弟是要出物件?”在這位大姐看來,孫爲民可不像是來掏物件的,一身土腥氣的他,倒很像是發了歪財的鄉下小哥。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孫爲民故意裝做讓人道破底細的樣子,不自然和緊張的神情都掛在了臉上,讓人一看就有種沒見過世面的感覺。
這位大姐倒是個實誠人,但不知道體諒人,繼續大咧咧的道“呦呦,看把你嚇的,大姐我又不是開黑店的,還能吃了你?”說着不由的笑了起來,只見她提起爐子上的舊鋁壺,逐一爲三位客人添了些熱水,又繼續道“大姐我是怕你讓人騙了,我也是鄉下出來的,這城裡人,尤其是做買賣的,都鬼精鬼精的,嘴又能白鬍,就是個土疙瘩他們也能說成寶,前些天就有個老外,花了上千元請回去個泥菩薩還當寶呢。你這樣進城賣祖宗物件的鄉下人我見多了,搞不好錢沒賺上,人還要困在這大北京”
聽了這話,坐在那邊的胖子坐不住了,很不滿意的嚷嚷起來“我說劉大妹子,你可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像我和老胡可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抄一號”“埋地雷”的事情我們可沒做過”說完,胖子還偷眼看了看孫爲民,可能他也不想讓孫爲民看扁了吧。
說起這個“抄一號”是古董行當裡的行話,意思就是撿漏兒,用很少的價錢買到很值的物件,也就是遇到了“羊兒”,意爲不識貨的主,說白了就是昧良心撿便宜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你情我願的事情,這“抄一號”也是憑眼光和運氣吃飯,其實也沒什麼。
“埋地雷”就有點蒙人的意思了,古董行當裡的人有時候爲出物件,就幾個人配合,在不同的攤子上擺兩個差不多的物件,一個賣的很貴,而另一個相比前一個就便宜不少,但也不一定就物有所值。這樣的做法無非是想用高賣的那個物件,擡起另外一個物件的價值,也就是說,用一個價錢做爲物件參照,襯托出另外一個的便宜。這樣買的人就會以爲撿到了便宜,物件自然好出,而這兩個不同的物件,其實都屬於一個攤主,也就是賣的便宜的那位,而另外一位,只是幫他“埋地雷”而已。
這時候,那位大姐也不好意思起來,意識到自己當着矬人說了短話,忙打不是道“那是,那是,誰不知道胡兄弟和王兄弟是場子裡出了名的實誠人兒”大姐一邊說着,一邊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忙對着孫爲民繼續道“對了,大兄弟,你要是真有什麼祖宗物件,讓這位胡大哥幫你瞧瞧準沒錯,他可是大好人,本事還大的不得了,場子裡現在就屬他最火了,大姐擔保你找他錯不了”看來這位大姐已經開始賣那兩位面子了,估計是爲剛纔的話做補償吧。
要說物件,孫爲民的粗布包裡還真有一個,這東西也有些來頭,裡面還有個故事。
話說今年夏末的時候,孫爲民“晃盪”到山西境內,晉地的悠遠歷史氛圍加之古蹟繁衆,佛址遍地,讓孫爲民大爲心折,他這人就喜歡尋古訪奇,更願意研究古代的建築,其實他主要是想看看古人築宅風水定穴的選擇。很多東西,不親眼看是很難明白的。
就拿平遙古城來說,孫爲民去了以後才真正看明白什麼叫“龜城”。“龜城”系取意於永久和吉祥。平遙共有六座城門,南北各一,東西各二,每座城門均爲重門甕城,甕城頂建重檐木構城樓,城牆四隅築有角樓。南門曰“迎薰門”,被視爲龜城之首,面向中都河,有“龜前戲水,山水朝陽”之意。城外原先還有兩眼水井,喻爲龜之雙目;北門曰“拱極門”,爲龜尾,地勢最低,城內積水都從這裡排出;東城牆上東門曰“太和門”,下東門曰“親翰門”;西城牆上西門曰“永定門”,下西門曰“鳳儀門”。東西四門,平行對稱,謂之龜的四條腿。上西門、下西門和上東門三座城門均向南而開,形似三條向前屈伸的龜腿,唯有下東門甕城的外城門徑直向東而開。龜象徵着吉祥,傳說古人建造此城時恐怕“吉祥”爬走,便將“龜”的左後腿使勁拉直,並繩索拴在距城二十里的麓臺塔上。可見,平遙的古城牆,寄託着人們企盼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美好願望。正是, 左文,右武,東觀,西寺(集福寺已不存),而橫跨在南大街上的市樓,爲重檐三滴水歇山頂,它既是平遙古城“風水穴”所在,又是全城的制高點。
孫爲民除了訪這些古蹟外,還經常去鄉下民間探探“世道”,幫人驅災解難的同時,也賺些“敬奉錢”養活自己。
這天孫爲民路經一山間小村時,大感陰氣結聚,煞氣迎面,料定此處出了邪物,便尋跡來到一戶人家門前,前後一轉暗道“看來是動錯了土,破了風水,此家人要倒大黴了,希望我來的不晚”言罷擡腳進了這家,只見好大一處院落,半畝有餘,三間正房在北自不說,東側新起一偏房,牆已起,未上樑,磚石木材亂放與外,上面滿是積了多時的塵土,看樣子是停工有些日子了。
“不出所料,果然是動土所致”正在孫爲民思量的時候,正房門一開,出來位二十出頭的壯後生,看年紀和孫爲民差不多,人到生的結實,一米八幾的個頭,虎背熊腰,只是神色不振,目光萎靡。孫爲民見他帶着孝,便知,這家已有人去了,暗歎自己還是來晚了。
那後生見自家進了不認識的旁人,很是生氣加之老人剛去憂憤在胸,不免有點莽撞,抄起一把鐵鍬,惡狠狠的罵道“你是做什麼的!找死是不!”說完就衝孫爲民跺來。
孫爲民一見這架勢,當然也不想挨痛揍,邊後退邊說道“大哥誤會了,我只是想討瓢水喝”
那後生一聽,氣勢雖未減輕,但卻停了下腳步大罵道“沒水!趕緊滾!”
孫爲民也是精明人,明白任自己怎麼說,這樣的“憨貨”也難講出理來,一想,算了,由他去吧,一家死光了又關我何事。正打算出門走人的時候,正房裡又出來一位,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生的一般,但馬尾辮子很長,並沒有編成麻花狀,而是散落在身後,也是帶着孝。只聽這姑娘喊道“哥!你這是做什麼,快把鐵鍬放下”說着,上前奪下了那後生手中的鐵鍬立在牆邊,歉意的對孫爲民說道“真對不住了,我這就給你端水去”說完對着那後生狠狠的瞪了一眼,看是在埋怨他,就進屋端水去了。
孫爲民一看事有轉機,也不忙着走了,他也確實有些口渴,心想,看看再說。
轉頭工夫那姑娘就端出了一瓢生水送了過來,並把那面帶不善的後生攆回了屋。孫爲民接過水也不客氣,正好不遠處的院子裡放着一個小板凳,他過去坐了下來,邊喝水邊和姑娘攀談起來。
那姑娘倒也大方健談,也可能是最近家中禍事讓她早想找個人說道說道了吧,孫爲民沒花什麼力氣就打聽道不少的事情。
原來,這家姓王,只有四口人,二老生得一雙兒女過的還不錯,今年本想爲兒子娶房媳婦續香火,但女方家非要起了新房才嫁姑娘,可王家的兒子是獨子,不好出去自己立戶,王家人一商量,乾脆在院子東邊起座新房,這樣既滿足了女方的要求,也不會拆了這個家。於是在今年四月間起土開工,但不想從此災禍不斷,先是王老漢在開工半個月後就病倒了,大夫沒少看,藥錢也花了不少,但人還是沒保住,沒熬到六月就去世了。家有白事,這紅事自然要耽擱了,更不要說起新房了,從王老漢病倒一直到發喪,房子都是停停斷斷的乾的很不利索。
等給王老漢發完喪,老太太緊跟着也病到了,這下村裡人就嚷嚷起來,說是老王家破了風水,若怒了祖宗,倒黴是跑不了了。這下新房的事徹底擱了下來,王家兄妹也請了好幾位大仙趕鬼驅邪,希望神仙能顯靈留老太太一命。但個把月過去老太太還是沒有好起來,而且一天不如一天,到現在已經是飯不能進,叫誰看了也知道時日無多了。
孫爲民聽明白一切,知了他家的苦處,也不在意那後生的不敬了,下定決心對姑娘說道“這位姑娘,我早先也學過點陰陽道行,不行我幫你們看看吧,你不用擔心,我一分錢不要,讓我看看再說,我也不一定行”孫爲民這樣說也是不想讓人看成騙財的“藍道”,他是真想管管這事,也好練練自己的手藝。
那姑娘一聽孫爲民這樣說,到是很激動的應了下來,連屋子裡的那後生也喊了出來,好一翻說才說服那後生,三人互報了姓名後就開始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