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夜審“黃仙姑”,突然聽到有人敲門,我急忙起身開門,然而小木屋外一片空寂,悲風怒嚎,象是被打入幽冥的怨魂在慟哭抽泣,被狂風一吹,斷斷續續地飄蕩在空中,徘徊不散。但我明明可以感覺到,絕不是風聲作怪,天空中在傳遞着一種不詳的信號,那是從位於上風口的黃皮子墳附近傳來的哭聲,黑暗深處確實是有黃皮子之類的東西在哭。
我心中暗自發狠,看來這“黃仙姑”果然不簡單,也許這個夜晚不會太平,黃皮子們一定要來作祟了,也省得讓胡爺我明天再上山下套了,正好就在這林場裡給它們來個一網打盡,全剝了皮子換成他孃的好煙好酒。
燕子也跟在我身後出門來看,她一低頭,發現雪地上有東西,我回頭看去,只見門前的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只破瓷碗,碗中裝了幾粒黃豆,那豆子亮汪汪的不同尋常,我們大爲奇怪,就把破碗端回屋中,碗中幾粒“黃豆”被油燈的光芒一照,更是金光燦爛奪人二目,這才發現不是黃豆,是五粒金豆子啊。
我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難道是黃皮子們想用金豆子贖這隻“黃仙姑”回去?胖子見錢眼開,趕緊把屋門關上,撿起金豆子來就用牙去咬,那時候他根本不懂怎麼鑑別黃金,只不過這金光耀眼的真金放在面前,難免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好了。
我連忙把他的手按住,這些金豆子成色不對,小心被黃皮子投了毒,我再仔細一看,碗中金豆子共有六粒,大小相差無幾,但形狀有異,並不規則,可能是從什麼地方硬摳下來的,還有那裝金豆子的破瓷碗,象是有些年代的古物了,邊緣破損處有半個鬼頭的青色花紋,將碗端到鼻端輕輕一聞,有股屍臭令人做嘔。
連金子帶破瓷碗,八成都是古墓裡的陪葬品,我們開門之後雖然沒見到黃皮子的蹤影,但這情形再明顯不過了,那些小傢伙,想用金豆子換回被我們捉住的“黃仙姑”,這件事想想也有點令人毛骨悚然,深山老林中的黃皮子還真成了精不成?連拿金豆子換命的事都懂。
燕子有點害怕了,不如拿了金子就把“黃仙姑”放了吧,要不然讓黃皮子纏上了,咱們誰也別想消停。胖子卻大大地不以爲然:“這年月連黃皮子都學會這套鬼把戲了,竟然想用糖衣炮彈腐蝕咱們鋼鐵般的毅志,做它孃的清秋大夢,想得倒美。金子我看咱們就沒收了,母黃鼠狼子照樣不放,我正打算明天上山把黃皮子墳的老窩端了,順便給它們來個滿門抄斬,以絕後患,說不定咱們還能找到更多黃金。”
我點頭同意,套一隻黃皮子沒過夠癮,明天還要接着幹,三人正商議間,屋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砸門聲,我們頭皮真有點發麻了,但那時候就是不信邪,各抄傢伙準備打黃皮子,但開門一看,來的卻不是旁人,而是跟我一起插對的另外三個知青,兩男一女,馮建設、陳抗美,王絹。
這三個知青本來是留守在屯子裡看家的,大半夜來到林場肯定是出事了,我趕緊把他們拉進屋裡,讓他們上火炕取暖,胖子多長了個心眼兒,伸手去摸王娟的屁股,把王娟嚇得從炕上直接跳到地下,我趕緊替胖子解釋:“誤會、誤會,他擔心你們是黃皮子變的,所以才摸摸你們長沒長尾巴。”
馮建設、王娟等三人都沒聽懂什麼意思,我也顧不上再做解釋,忙問他們爲何連夜趕來林場,難道是屯子裡出了事?還是進山圍獵的那些獵戶遇到危險了?馮建設沒再耽擱,立刻把事情原由說了出來,原來看守林場的敲山老頭,他孫女從小有抽羊角風的毛病,最近病情開始加重了,敲山老頭爲了給她治病,就想進山獵殺人熊,取活熊的熊膽入藥,據說對治抽風有神效。這老頭平時不僅脾氣倔,主意也很正,悄沒聲地誰也沒告訴,自己偷偷準備就緒,就帶着孫女去捉人熊,結果他歲數太大了,比不得從前,沒等他找着人熊,就先把自己掉進了雪窩子,等他孫女回去找人幫忙,帶着大夥找到他,敲山老頭已經完了。
老支書怕去林場換班的人沒見着敲山老頭,會進山到處亂找遇到危險,屯子裡已經沒有能趕夜路的青壯年了,好在從屯子到林場這段路還算太平,路途也熟,便連夜讓三個知青帶了條獵狗來林場通知情況,順便叮囑我們絕不能進山,敲山老頭死於非命,大隊獵人還在深山裡“趕冬荒”,現在屯子裡已經夠亂的了,林場這邊可不能再出事了。
敲山老漢是屯子裡元老輩的人物,從年輕時他就在深山裡打獵,我在山裡插隊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時常受他照顧,聽聞噩訊傳來,心裡很不是滋味,隨便跟馮建設等人聊了幾句,因爲看天氣變化,可能很快還會有場大雪,他們便沒多停留,通了訊息,這三個人就立刻返回屯子去了。
送走三個知青同伴後,我就開始在心裡盤算,東北人熊的熊膽被稱爲“東膽”,與“雲膽”並列爲雙璧,而且只有人熊的“東膽”才能醫治抽風,“黑瞎子”的熊膽則是下品不頂用,敲山老漢爲了找東膽把命搭了進去,如果沒有“東膽”,他孫女畫眉的抽風怕是沒治了,我現在一窮二白幫不上他們別的忙,唯一能爲他們做的就是去團山子捉人熊取膽。不僅是我有這個念頭,胖子和燕子也都動了心,三人一拍即合,十八九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更沒什麼顧慮,當下便合計着怎麼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