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仙姑”剛一鑽入皮囊,立刻就明白過味兒來了,不過既然鑽進了絕戶套後悔可不頂用了,這時候它身子才進去半截,急忙就想縮身退出,但那“皮餛飩”的口子,設計得實在太毒了,六棱的口子可鬆可緊,在皮囊外掏越扯口子越大,但從裡邊往外,帶中囊口邊上的鎖片,立刻就會使囊口收緊,六棱硬鎖內櫞又薄又緊,當時就卡進了“黃仙姑”的骨頭縫裡,疼得它一翻跟頭,當場便暈死過去。
從胖子放屁驚了“黃仙姑”,到燕子獵槍走火,把“黃仙姑”嚇得鑽進了絕路,疼得暈死過去,說時遲,那時卻快,這只不過是發生在一呼一吸之間的事情,我們三個人伏在紅松樹下,都看得傻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出現如此的轉折,略微愣了一愣,才歡呼着跑過去撿回“皮餛飩”。
我剛把“皮餛飩”抄在手中,便聽深山裡傳來一陣沉悶的咆哮,黑夜中有一股巨大卻無形的震懾力,當場就把我們駭得一怔,“黃皮子墳附近有熊洞!”我們三人面如土色,互相對望了一眼,也不知是誰帶的頭,一齊發聲吶喊,甩開腳步,踏着積雪沒命地往河邊跑。
今年冬天來得太早,人熊還沒帖夠膘就鑽樹洞巖穴貓冬去了,還沒有完全進入那種半死狀態下的冬眠,如果是被槍聲驚醒了追蹤而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過我也顧不上多想,先跑回林場就安全了一多半,還是踩着凍在河面的圓木,按照原路返回了林場,一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進了木屋後彼此見到對方狼狽的樣子,又都覺得好笑。
胖子把木屋裡的油燈點上,他急於要看看勝利果實,從外邊扯開皮囊,把“黃仙姑”從裡面拎了出來,見它一動不動耷拉着尾巴,還以爲是死了,若是不活着剝皮,毛皮的成色便要差了幾分,而且我和胖子都不會剝獸皮,始終是打算把活的黃皮子拿到供銷社去換水果糖,這時一見“黃仙姑”好似已經斷氣無常了,都有些心疼,這下子十斤水果糖立馬又變成二斤了。
燕子經常套黃皮子,知道這傢伙的習性,急忙出言告訴胖子:“你千萬別鬆手,這玩意兒最會裝死,一鬆手它就抓住空子躥沒影了,小心它還有一招……”
胖子本來都要把“黃仙姑”扔到地上了,一聽燕子提醒,馬上又把手抓牢,死死握着仙姑的後退和尾巴,這時一件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黃仙姑”果然是在裝死,而且它似乎聽懂了燕子的話,知道裝死瞞不過了,不等燕子點破它的第二招脫身之術,立刻從肛門裡放出一股臭氣。
屋裡油燈光亮雖暗,但還是可以看見胖子手中抓的黃皮子身後冒出大團濃烈的氣體,那團煙霧般的氣體還沒散開,我就覺得一陣奇臭撲鼻,呼吸爲之滯澀,立刻頭暈腦脹,眼花耳鳴,想要大口嘔吐,急忙躥到門邊,把屋門拽開,外邊的冷風一吹進來,那煩厭之情略減,但仍是極其難過。
燕子也中了招,一溜煙似的衝到屋外,抓了兩把雪抹在臉上,這時我發現胖子還在屋裡,心中立刻擔心起來,屋中惡臭熏天沒法進去,剛想開口招呼胖子,就見胖子從窗戶裡撞了出來,臉都讓“黃仙姑”的屁遁給薰綠了,由於他就把黃皮子拎在手裡,也來不及躲閃,被薰得着實不輕,他雙眼被臭屁辣得眼淚橫流,根本看不見門口在哪,結果撞到了小木屋的窗戶上,破窗而出,然而即使這樣,手裡還死死的抓着“黃仙姑”,一面用另一隻手往自己臉上抹雪,一面罵道:“媽了個巴子的落到老子手裡你還想跑?十斤水果糖啊……薰死我也不撒手。”
“黃仙姑”被胖子捏得再次暈死過去,我見終於套到了黃皮子,而且團山子上的人熊沒有追蹤過來,心中感覺十分振奮,便對胖子說:“黃皮子的臭屁薰不倒烈火金鋼,小胖你真是好樣的,天都快亮了,趕緊把它捆了,明天好拿去換糖,最好能再換兩盒煙回來,他媽的天天卷喇叭筒嘬蛤蟆頭,菸草質量太差,實在是應該改善改善了。”
一提到能用黃皮子去換糖換煙,我們都興奮不已,看來讓我們看林場還真是個美差事,明天天黑爭取能套只大狐狸回來,那可就發了。胖子盼着能套來更多黃皮子,高興得手舞足蹈,將“黃仙姑”的後腿用鐵絲繫了個死扣,給它拴到牆角,然後我們從麪缸裡找了些敲山老頭留下的黃米麪黏豆包充飢。
吃着粘牙的黏豆包,大夥都覺得非常奇怪,眼下離春節還很遠很遠,敲山老頭從哪搞來這多半缸黃米麪豆包?難道這老頭挖社會主義牆角不成?何況他和他孫女又哪裡吃得了這許多豆包?這其中似有蹊蹺,不過我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只是帶着一連串的疑問,又吃了許多黏豆包。
這時那剛剛被胖子捏暈過去的“黃仙姑”也醒了過來,我掰了一點豆包扔給它,可它卻不吃,象是一個哀愁神傷的美婦人,蹲在牆角望着自己被鐵絲拴住的腿,那副神情說不出的憂傷,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滴一滴的淌着眼淚。
胖子看得有趣,笑罵:“你他媽還有臉哭你,我正要審審你,趕緊坦白交代,你究竟偷過人民羣衆多少隻雞?我告訴你明天天一亮我就要代表人民,把你送到供銷社做成毛圍脖。”
我和燕子捧腹大笑,正當我們自得其樂之際,林場的小木屋外突然間響起一陣砸門聲,一個鋸木頭般刺耳的哭泣聲隨風傳來,我趕緊抄起獵槍推開木門,門外夜幕籠罩,朔風夾雪吹得正勁,諾大個林場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