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沉默着,沒有去看周圍墓室的情況,這墓室裡空空蕩蕩,兩邊浮雕着一些東西,但這會兒救人要緊,連林教授也沒有心思去研究,衆人沉默而快速的跟着那道血印子往前走。
前方是一條筆直的墓道,入口處蹲着一盞青銅女俑六臂燈,她坐在入口處,細長的雙目上挑,顯得嫵媚勾人,只是青銅已然起了銅花,面部斑駁,猶如腐爛一般,顯得有些可怖,那六隻手臂纖細無骨,手掌朝上,各形成一個燈槽,裡面有一些黑油。
那條血印子,一直蔓延向了墓道里,衆人跟着疾行了幾步,腳步猛然一頓,盯着前方,一動不動。
前方的地面,插着很多鐵箭,如同刺蝟一樣,很顯然,這裡的機關被觸動過,而在不遠處,倒着一個人,身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鐵刺。
我腿一軟,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跳動的心臟猛然間一停,呼吸都爲之頓住。
顧文敏在我身邊,身形踉蹌了一下,眼睛霎時就紅了,眼淚順着漂亮的臉龐流了下來,啞聲道:“小竇……嗚。”最後喉頭已經嗚咽起來。顧文敏雖然和我們認識不久,但這短短的兩個月,也是同生共死,情義深厚,如今看見這情形,一向鎮定的顧文敏也難以自持,摘下了防毒面具,擦着臉上的淚水。
我死死盯着前方的人,那人身影處於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周圍隱約可見一灘擴散的血跡,倒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心裡霎時間閃過兩個念頭。第一個是:豆腐死了。第二個是:我害死了他。
當時在船上,有四個人都摘下過面具,爲什麼偏偏就豆腐感染上了動物化的病毒?我想到了鬼厙之面的詛咒。這一刻,我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爺爺和陳詞當初的無奈,因爲這個詛咒,任何與你親近的人,最後都會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這種感覺,比自己死了更難受。
這一刻,我整個人如遭雷擊,喉頭如同哽了一塊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忍不住往前跑。機器人一號眼疾手快,猛的拉了我一把,聲音也有些嘶啞,說:“你瘋了,這裡的機關,或許還可以發動。”
我這會兒腦海裡已經完全亂了,若非機器人一號這麼說,我幾乎就要衝過去了。但即便現在停下腳步,我也根本沒辦法思考問題了,試問,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兄弟,屍體就在你前面,估計任何人也無法冷靜吧。
直到看見顧文敏抽動的雙肩,我才微微清醒了一下,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衆人一時無言,整個隊伍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機器人一號率先動作,從包裡摸出了一個古里古怪的東西。那東西造型實在奇特,不由吸引了我的目光。機器人見此,解釋說:“最新科研成果,探路機器人。”那玩意兒長得像一個西瓜,渾身圓溜溜的,下面有兩隻金屬腳。機器人一號在手裡調試一番,放在地上後,它便啪嗒啪嗒自己往前走。
機器人一號解釋說:“設定好之後,它腳走路時,會自動調節力道,相當於一個成年人的體重在其上行走,對於一些通過翻板啓動的機關很有效果。”很快,那個探路機器人走到了屍體旁邊便停了下來,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其它機關啓動。
機器人一號這才點了點頭,衆人再也顧不得,朝着那具屍體跑了過去。我已經沒辦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那是一種極度的悲痛,到了一定程度,甚至連大腦都空了,根本沒辦法去思考任何問題。直到我跑到屍體旁邊時才發現不對勁……屍體所穿的衣服,並非是豆腐的衣服。
之前距離隔的遠,衆人沒有發現,這會兒離的近了,全都察覺出不對勁兒,顧文敏揉了揉哭的有些發紅的眼睛,疑惑說:“不是小竇,衣服不一樣。”
吳思冬啊了一聲,說:“這個人穿着的衣服,和我們之前抓的那三個日本人一模一樣。”一瞧見屍體不是豆腐,我先是驚愕,隨後是大喜,這大悲大喜間,讓我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直到吳思冬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這人的穿着,果然和那三個日本人一模一樣。
當時我們就懷疑那三個日本人還有同夥,現在看來當時的猜測沒錯,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搞不明,這日本人,怎麼會出現在徐福的墓裡?他們這些人,難道也是同行?日本同樣也有盜墓賊,但他們是怎麼盜墓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就算是盜墓的,怎麼好巧不巧,和我們盯上同一座墓了?
這事情太過巧合,未免透着些古怪。卻見林教授目光閃爍,須臾,神色大變,彷彿想起了什麼,道:“不好,難道是我們的行動計劃泄漏了?”這裡本就是日本的地盤,因此這次考古活動,纔會演變成盜墓活動,倘若真的泄漏給日本當局,那我們可就慘了。
顧文敏說:“不對,如果是計劃泄漏,應該會有日本的部隊或者警察來抓我們纔對,這些人可不像警察。”吳思冬點着頭,看了我一眼,說:“到更像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心知那小子是在指桑罵槐,若平日,恐怕我也不會容忍他,但這會兒情況緊急,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眼前的情況以及豆腐的去向,哪有功夫跟個年輕氣盛的小子鬥氣,便也不理會他,伸手便將那屍體翻了個面,準備查個究竟,若這座墓裡,真的還有其它活人,那我們可就要當心了。
這屍體本是趴在地上,這麼一翻,立刻仰面對着我們,這一看不由得將衆人嚇的不輕,只見屍體的臉,赫然已經全是青紫的屍斑,密密麻麻的佈滿整張臉,眼睛裡面的組織已然有些腐爛,暗紅的皮肉發脹,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們,將人駭的不輕。
顧文敏有經驗,後退一步,皺着眉頭說:“死了很久了,看來這幫人比我們早下來。”
吳思冬嘶了一聲,看向我說:“他們是從什麼位置進入地宮的?比我們還早了一步,看來你這嚮導當的有些不太稱職啊。”
林教授早就看出他和我不對盤,但平日裡吳思冬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林教授有些護短,所以沒說什麼,這會兒林教授不由怒了,說:“思冬,怎麼說話的,這一路上,要不是小陳多方出力,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嗎!”吳思冬被林教授這麼一說,不由得拉聳下腦袋,不再吭聲。但我這個人一向比較敏銳,吳思冬低頭的瞬間,我彷彿從他眼裡看到了某種怨毒的情緒。
我心裡打了個突,心說吳思冬因爲對顧文敏有意思,因此對我有些意見,但除了喜歡爭風吃醋這一點外,小夥子人還是不錯的,這種神情,可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啊?難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小瞧他了?
這麼想着,我不禁多看了吳思冬一眼,這時他神色已經沒有異樣了。若非我對自己的警惕心很自信,幾乎都要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看花眼了。
林教授說完,我沒接話,只是暗暗留了個心眼兒,轉開話題說:“這幫人應該是日本人,他們爲什麼會來這兒,我也不清楚。不過看樣子,他們也是遇到麻煩了。同行是冤家,咱們要當心點兒,還是先找人要緊。”衆人搜了一下這個日本人的屍體,除了發現煙和打火機一類的小物件,便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但顧文敏細心,留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屍體身邊沒有裝備包。
一般下鬥,都要準備充足的裝備,最少都是一人一個揹包,但這具屍體旁邊或者身上都沒有,這說明什麼?
顧文敏推測說:“要麼就是發生過什麼緊急情況,他的裝備遺失了,要麼……就是死後,他的裝備被人拿走了。”
機器人一號皺眉,說:“第二點的可能性比較大,他的裝備,很可能是被同夥拿走了,而那些同夥,應該也是走的這一條路。”機器人一號將目光看向了墓道的前方。此時,我們正處於墓道中間的位置,手電筒向前打去,前路依舊黑幽幽的看不到頭,地面上插着短箭,箭頭也不知經過什麼特殊處理,兩千多年了,依舊鋒銳無比,在機關暗弩的推動下,緊緊的插入地磚裡。
在這條插滿短箭的路中央,有一道向前蔓延的血痕,順着這條血痕所在的位置,短箭紛紛倒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這裡爬過去,將它們壓倒一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豆腐,真是虛驚一場。
顧文敏舒了口氣,說:“這次找到他,要怎麼處罰,我就不攔着你了。”話雖這麼說,一直嚴肅的神色已然放鬆下來。
衆人也不敢再耽誤時間,一邊讓探路機器人走在前頭,一邊向前疾行而去,準備尋找豆腐的蹤影。越往前,這條墓道越奇怪,因爲兩邊的墓道上,出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符文,赤紅色,如同鮮血繪成的一般,也不知採用了什麼材料,時隔兩千多年,依舊豔麗無比。
機器人四號說:“不愧是方士,墓道里還有這麼多鬼畫符的東西。”
林教授神情越來越嚴肅,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說:“仙人墓裡出現什麼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這地方畫這麼多符咒,只怕有詭,大家萬萬不要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