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聲音十分雜亂,豆腐又完全沒有迴應,我心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奮力掙扎着,好在這東西的麻痹效果雖然快,但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這會兒掙扎間,已經能夠開始爬行,只是還站不起來。周圍煙塵瀰漫,我手邊兒又沒有手電筒,可見度很低,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附近有幾個光團,應該就是分散的衆人。
我隨意朝着最近的一個光團爬過去,決定先回到人堆裡,這樣會比較安全一些,但剛爬出沒兩步,黑暗中,我猛然聽到了段菲的一聲驚呼。
難道出事兒了?
我被這聲音吸引,下意識的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那裡的光源迅速熄滅,緊接着便是驚呼聲不斷,似乎除了比須以外,又出現了別的什麼變故。我心裡雖然急切,身體的動作卻快不起來,只能按照原計劃往前爬。
就在此時,一雙腳停在了我的跟前,是顧文敏。
她的防毒面具上全是血跡,上面粘連着一些碎肉渣,面具下一張漂亮的臉已經看不出原樣了。她氣喘吁吁,隨意在面具上抹了一把,迅速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說:“先躲起來,小豆他……他出事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反問道:“出了什麼事?”
顧文敏道:“動物化。”這事兒,除了我和豆腐,便只有林教授和顧文敏知道,這會兒顧文敏壓低聲音說出這幾個字,讓我的心臟如遭重擊。顧文敏接着說:“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但他沒有攻擊我們,一直在攻擊比須。”估計顧文敏是想到了什麼事兒,透明罩子下的面容,露出噁心的神情,我聯想着之前那三個日本人的死狀,不禁想到:莫非豆腐在咬那些玩意兒?別說顧文敏,連我都覺得喉嚨作嘔。
我連忙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顧文敏介紹說,現在衆人都已經集合,豆腐動物化後很彪悍,速度特別快,衝了出去就難以看見人影,但比須卻逐漸少了起來,現在似乎已經完全退走了。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測,因爲這間墓室的煙塵還很濃重,可視度很低,或許周圍還有比須,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
片刻後,我由顧文敏扶着到了衆人的聚集地,幾乎人人身上都粘連着血液和比須的肉渣,即便帶着防毒面具,也能聞到那隱隱的血腥氣。
機器人一號神情陰鬱,說:“他是怎麼回事?”他看向我,說:“看來你有事情在瞞着我們。”
我心知這事兒是藏不住了,正打算交待出來,林教授反而率先開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我不確定機器人幾個會是什麼反應,暗暗提高了警惕,心說這幾人要是翻臉不認人,那我得先下手爲強才行。
果然,機器人幾個平日裡雖然和我們處的不錯,但這會兒關乎到整個隊伍的安全,機器人一號的臉色就變了,對我說:“既然如此,在墓室外面的時候,你們就不該跟上來。”
我聽到這兒也火了,說:“翻臉不認人了是不是,要沒有我,你們這會兒還在外面用那破儀器婆婆媽媽的掃地呢。我告訴你,我不否認我們幾個攜帶了病毒,但至今爲止,我兄弟沒有害過隊伍裡的一個人。你以爲自己現在爲什麼還能站在這兒跟我扯?沒有他,這些鬼東西你一個人應付?”
機器人一號眉頭皺了皺,說:“陳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不是沒良心的人,但大局爲重,我希望你們兩個能離開,在外面等我們也行。”
段菲忍不住出聲,說:“竇大哥人挺好的,他……啊!”話
未說完,段菲忽然盯着我身後,猛然發出一聲尖叫,神情驚恐至極,如同見了鬼怪似的。我心中咯噔一下,猛然轉身,卻見身後站着一個人,渾身血淋淋的,目光有些幽幽發綠,身上粘黏着碎肉,大張着嘴,嘴裡留着涎水,如同從地底爬出的喪屍一樣。
但那張臉,赫然是豆腐!
他這麼無聲無息,忽然以這幅形態出現在我身後,難怪將段菲嚇成這個樣子。很顯然,豆腐現在還沒有恢復神智,他嘴裡砸了兩下,便朝着我撲過來。我這會兒身體也恢復了,只是力道還不怎麼大,被豆腐一推,猛的倒在地上,豆腐轉而騎在我身上,低着頭就想咬我的脖子。
這一瞬間,我聽到了機器人一號的咒罵聲,緊接着是槍上膛的聲音,我心中一涼,心知他們是要對豆腐開槍,不由得出聲:“不能開槍!”這時,有人反應力很快,在豆腐咬到我之前,一把抓住了豆腐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
來者是機器人四號,只聽他面無表情的說:“人肉不好吃。”
豆腐這會兒力大無窮,掙扎不已,其餘人見這情況,立刻一擁而上將他制服,衆人剛想找個繩子將他捆起來,便見豆腐頭一偏,猛的咬在了機器人四號的手上,這一下,直接就咬下了一塊血肉,那疼痛誰能受得了,饒是軍隊出身,鎮定無比,機器人四號也痛的一聲大叫,放開了手。
這一下,豆腐立刻尋找到逃跑機會,兩腳一踢,將其餘人踹開。機器人一號眼中閃過怒火,伴隨嘴角肌肉的抽動,他立刻舉起了槍,並且準備扣動機扳。我用語言根本沒辦法阻止了,那一刻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猛的一下擋在豆腐前面。
可能大部分人覺得這麼做不值得,豆腐這人,大部分時間屬於給我找麻煩的類型,帶着他,能幫忙的時間很少,不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但我永遠記得,自己十四歲,站在陽光炙熱的工地裡,一整天沒吃飯時,是他翻牆給我送的泡麪。
後來我吃完就拉肚子,因爲那泡麪過期了,當時豆腐還是個富二代大少爺,不怎麼會買東西,忘記看生產日期。人的一生,會有很多朋友,但有些朋友,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我這十多年,人生也算大起大落,唯有這兄弟,不管患難還是富貴,都始終如一,我哪兒能放任他不管。
在看到機器人一號準備開槍的那一刻,我腦海裡也當機了,只本能的將豆腐擋在了後面,估計機器人一號自己也難以收勢,在這千鈞一髮間,他猛的被人一推,卻是站在旁邊的顧文敏。這一推,機器人的一槍放空了,打在了虛空中。
我鬆了一口氣,在這片刻,已經是汗出如漿,直到此時,我纔想起身後還有一個神智失常的豆腐,不由立刻轉身,這一看,卻並沒有看見豆腐,隨着煙塵的散去,我反而看見前方的地面,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怎麼會有個洞?
這洞口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難道是炸藥炸的?
沒想到這墓室底下,竟然別有洞天。我心中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那個被炸出的洞口前。很快,其餘人也發現了這個洞口,紛紛圍了上來,在洞口處,我們發現了一道爬行的血跡,應該是豆腐留下的,難道他進入這個洞裡了?
顧文敏將手電筒往下打,卻見下方似乎是個四方形的墓室,而我們這個洞口,恰巧在墓室靠牆的地方,豆腐應該就是順着牆下去的,留下了一條血紅的爬痕。
我道:“下去找人。”
機器人幾個沒有發表意見,其中二號正在給四號處理傷口,四號估計很不爽,因爲他和豆腐交情很好,結果被咬下一塊肉,任誰也會怒火中燒。只聽四號說:“那下面是什麼地方?”
林教授皺了皺眉,說:“好像是間密室。”
顧文敏看着我,憂心道:“你剛纔真是太沖動了,我差點兒被嚇死。”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說:“謝謝你剛纔救了我。”
顧文敏有些生氣,盯着下方黑幽幽的墓室,最終嘆了口氣,說:“小竇就神志不清的這麼下去,下面萬一有什麼機關暗弩,豈不是……”經由她這麼一提醒,我心中大駭,哪裡還敢耽誤,立刻說:“我要下去找人,不願意的可以留下,咱們分頭行動,我不勉強。”
機器人四號這會兒已經包紮好傷口,說:“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們是軍人,不是黑社會,之前情況緊急,我們確實有做的不妥的地方。現在你放心,我跟你去救人。”
二號說:“還有我。”
三號說:“還有我。”一號沒有表態,不過已經開始收拾裝備。
林教授欣慰的笑了笑,說:“這就好,越是困難的時候我們越要團結,別再耽誤了,快下去找人,晚了怕要出事。”這會兒,那些比須估計也被豆腐之前大發‘蛇威’給嚇了回去,溜了個沒影兒,周圍只剩下滿地的比須屍體。下面的墓室並不高,我們幾個男的當先跳下去,又將段菲和林教授接下來,顧文敏身手不錯,到不用我們幫忙。
地面上有一條很清晰的血跡,可以指引豆腐的方向。
這間墓室空空蕩蕩,無甚別的東西,因此豆腐留下的那道血印特別明顯,他並沒有用走的,而是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也就是說,他是像蛇一樣在爬行。我當初想象過這個畫面,但真到了這一步,我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這說明,那病毒帶來的特徵,已經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