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可那兒回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我一直都儘量的避免思考這件事。但是夜深人靜,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那個夜晚,在我的腦海裡一遍遍回放,我想我明白了小可所說的種子是什麼。的確,我已經回不去了。
我曾經以爲喝酒,抽菸,翹課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全中國有那麼多的人都在喝酒抽菸,自從上了大學之後,逃課的同學更是屢見不鮮。但是同性之戀,在08年的時候絕對還是一個禁忌話題。
我不明白,擋在我前面的到底是阿飛還是老爸,或者原本他們就代表了一個人最難跨越的兩種感情——愛情和親情。如果我是愛過阿飛的,如果我依然是愛着阿飛的,那麼小可對我而言是什麼?愛和性是可以分開的嗎?還是說,人原本就是難以忠誠的,難以恪守永遠和唯一的。帶着這些疑問,我再一次站在了小可的門前。猶豫了很久,我敲響了門,最終還是打開了這個潘多拉魔盒。
一個陌生女人打開了門,問道:“你是誰?”她的身上穿着那天我穿過的那件睡衣。小可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寶貝,是誰在敲門?”
我愣了愣,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了,我所有的擔心,恐懼,緊張在那一刻分崩離析,然後整個世界就變得空蕩蕩了。我侷促的說道:“對不起,我找錯人了。”轉身匆忙的跑下了樓梯。
我最害怕的就是誤會,別人都認爲誤會只要有了合理的解釋就可以相安無事,但我堅信,所有的誤會都是有理由的,而那個理由一旦被解釋清楚,就總要有一個人承擔起責任。一個需要被解釋的誤會一定是導致了一個不好的結果,責任是單方面的,而結果卻是雙方的。我不要聽什麼解釋,因爲結果已經擺在眼前了。
我如一具行屍走肉,遊蕩在滾燙的大馬路上。時值盛夏,午後的太陽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這條路像沒有盡頭似的,一直通向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我沒有去找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堪?我爲什麼要按捺不住的去找她呢!我被甩了,被騙了,像個傻子一樣的被拋棄了!所有人都是假情假意,沒有人真心的在乎我。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在我的臉上匆忙的滑落。我爲沒有結果的愛情在流淚嗎?還是那種被人無視的自尊?抑或是自作多情的自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居然又來到了Flower,這個我們開始的地方。這個她第一次對我笑,第一次陪我喝酒,第一次親吻我的地方。我站在外面,一直等到天黑,來往的行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看着我。我在心裡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過了今晚,絕不再踏進Flower一步。
在酒吧的卡座裡,我疲憊的睡了過去,醒來時,大廳裡已經擠滿了形形色(hexie)色的年輕男女。他們像我第一次進來這裡時一樣,喝酒,跳舞,調情。酒吧裡的冷氣開的很低,我躺在沙發上,瑟縮成一團,望着人羣之中浮動着的慾望,厭惡又沉迷。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羣中左右張望,最後微笑着向我走來。待她走近了一些,我才認出來那是小可。
她挪開我的腿,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喝空了我的啤酒瓶。我就在旁邊靜默的看着她,等着她開口。
良久,她終於問道:“今天你是不是來找過我?”我默不作聲。
她又問:“你是不是恨我?”我還是不作聲。
她遲疑了片刻,突然趴到我身上,吻了我。她的氣息還是那麼迷人,我幾乎又要失去理智。她輕輕的撥開我額前細碎的劉海,柔聲說道:“我們在這裡從一個吻開始,現在也以一個吻作爲結束吧!”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這樣的目光或許顯得太過尖銳,她匆忙的扭過頭去,隨即又站了起來,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沒什麼要說的,我就走了。”
我猛的從沙發上爬起來,拉住她的手,哽咽的問道:“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不是說過你會等我嗎?難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小可甩開了我的手,大聲的說道:“陳妙,我是說過會等你,只是我可以等你一天兩天,但我總不能等你一輩子吧?這段時間,你一直沒有出現,難道我就這樣沒有止境的等下去嗎?”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原本以爲愛情是像徐平那樣心甘情願的等待跟無怨無悔的陪伴。但現在看來,也有的愛情是爲了滿足一時空虛寂寞的心靈,而無所謂新的舊的好的壞的,只求中間不會斷片就可以心滿意足的。誰對了,而誰又錯了?
小可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她坐下來,雙手捧着我的臉龐,語重心長的說:“妙,我知道其實你的心裡一直都放不下一個人,我想說的是,青春實在太過短暫,你可以大膽的去做任何事情,唯獨不要等待。我等不起,你也等不起,我們好聚好散吧!祝你幸福!”我仔細的琢磨着她的話,妄圖從裡面找到她對我哪怕是一絲絲的留戀,以此證明我還沒有那麼失敗。但遺憾的是,我還沒有弄明白,她美麗的背影就消失在我驚慌絕望的目光中了。
如果我要爲我的人生寫一篇總結,那麼我給她的描述會是:2008年夏,有一個叫小可的女孩子第一次親吻了我,她帶我到了短暫的天堂,又將我拋棄在漫長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