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陳妙終究還是分手了,儘管在午夜夢迴時,我曾無數次的後悔當初的那個決定。
對不起,毯子,對不起。
是的,我明知道自己跟薛可琴是不對的,但我還是將這段關係繼續了下去。我別無選擇。我已經不能離開北京了,我的事業,人脈全都沉澱在了這裡,我不能去她的城市,更不能回平城。
既然如此,爲何當初還要跟她開始呢?對啊,爲什麼呢?如果我說是因爲愛情,大概只會被唾棄了。可我真的也說不出別的原因來。
我沒想到的是,她會因爲我母親跟她父親結婚而感到那麼痛苦,甚至跟她父親決裂。當然我也知道,這其中不乏也有我的原因。這輩子,我註定是欠了她的了。
薛可琴跟她叔叔在北京聯合起來對我剛柔並濟的用着手段,有些事情並不是我看不穿,而是看穿了又能怎樣呢?我能甩手不幹了嗎?脫離了樹幹的葉子也只能枯萎而已。
但我並不想就這樣掉落到我成長起來的泥土裡爛掉,我還想往上不斷的生長,要生長到什麼樣的高度呢?我不知道,我所清楚的僅僅是往上的狀態才能給我安全感。
薛可琴不是個壞人,說到底,她其實比毯子更適合做一個妻子。只是我跟她在一起時確實也像極了相處多年的夫妻,而不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但是所謂的愛情,保鮮期又能有多久呢?
我也想像別人那樣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愛到甚至可以拋棄全世界,可以爲了某個人去死。曾經,我以爲是自己沒有遇見值得我這樣的女孩兒,直到我跟毯子分手之後我才發現,這壓根就不是遇不遇見的問題,而是我願不願意。
遺憾的是,在面對這個測試時,我本能的退縮了。也許這纔是逼迫我反思自身的外在助力。我不會爲了任何一個人去死,不是因爲不夠愛,又或是別人不值得。而是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會有比愛情更爲重要的東西。
我太渴望成功了,甚至我自己也知道我的這份慾望可能某天會害我走上歧途,但我還是停不下來。這就跟早晨每個賴牀的年輕人,和節食之後每個狂吃的女孩兒是一樣的。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不對,知道不應該,但你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而我年少時的自卑註定也要驅使我不斷努力去超越自己,成爲一個優秀的,被仰望的人。這個情節大概只有等我實現了這一切之後纔會被治癒。那之後呢?我不知道。也許又是另一段孤獨旅程的開始吧!
13年8月,我跟薛可琴回平城結婚,在那之前,母親給我打來了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電話。她哭着說果果回來了,我的妹妹回來了。那一瞬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母親嘮嘮叨叨的又說了很多,哭了很多。我只好壓抑着自己激動的心情努力的安慰着她。
果果?我那個兩歲失蹤的妹妹?我的天,這簡直是奇蹟!
還沒等我想的更多,母親又說:“你記得上次過年,你在家見到的那個短髮女孩兒麼?瘦瘦的,遠看還以爲是個男孩子……她居然到現在纔來認我,她早就知道了,阿飛,她早就知道了……”
那個跟毯子一起回家的女孩兒?她就是果果?那她應該有20歲了,看起來卻還跟十六七歲似的,是過得不好嗎?我很想立即坐上回家的飛機好好看一看我這個失蹤了十八年的妹妹,儘管我早已經見過了她。但是我不能,因爲過幾天我跟薛可琴就要出席她家族內部的聚餐了,其實就是提前見見親戚,但卻也是馬虎不得。
我跟母親說:“媽,再過段時間,我跟可琴就都回來了,這下咱家可是雙喜臨門了。我也想回來看看她,但是你也知道結婚前要做的事也是一大堆,果果既然回來了,就跑不掉了,我就多等幾天再回來。”
母親在電話那頭只顧着自說自話,壓根沒在意我說些什麼,只胡亂的答應了幾聲便掛掉了。
薛可琴問我:“怎麼?伯母有什麼事嗎?”
我佯裝生氣,“還在叫伯母。”
薛可琴立即笑開了來,“是我錯了,媽有什麼事麼?”
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她,“我妹妹回來了。”
“妹妹?哪個妹妹?”她有些懷疑的味道。
“還能是哪個妹妹,我的親妹妹果果。”
“你的親妹妹,你有妹妹,我怎麼不知道呢?”薛可琴大驚失色。
我這纔想起來,自己壓根就沒跟她說過這事,知道這事的原本就只有毯子而已。
我有些不自然的掩飾着自己的尷尬,“她兩歲就失蹤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消息,原本我心裡以爲她已經……但是媽打電話說她突然回來了。”
薛可琴沒有再追問我爲什麼沒有告訴她,而是好奇起了果果,“突然出現?該不是騙子吧?你們確定她真是果果?”
還沒等我回答,她便自覺失語,忙搪塞了起來,“我的意思是雖然開心,但也要多……”
我打斷了她,“放心吧,我知道你的疑慮,但這個女孩兒我以前就認識,不像騙子,而且她手裡有親子鑑定,實在不放心,再做一次鑑定也是可以的。”
薛可琴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但臉上已經掛起了笑容,“正好我們要回去結婚,我也可以見見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嘍。”
我的嘴角不經意的上揚起來,“恐怕不是什麼如花似玉的姑娘,而是一個帥氣的假小子。”
八月中旬,我跟薛可琴還有她的一大家子一起回了平城。我從薛可琴父親的車上走下來,一眼就看見了短髮的高羚,在夏日的餘暉裡笑得明朗清晰。
我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抱起了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她可真瘦真輕。
不過看她的穿着打扮並不像窮苦人家的孩子,看來是那種吃得再胖也不會長胖的類型,估計薛可琴又得羨慕她了。爲了保持身材,她可沒少節食過。
雖然我們是親兄妹,可畢竟18年來都沒有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什麼話都能隨便說隨便問的,我們只得在時間的推移中慢慢的去試探彼此的底線,瞭解彼此的經歷。
接下來,最重要的事便是我跟薛可琴的婚禮了。其實我本不主張請那麼多人的,但薛可琴非要堅持,她說:“你是不是害怕同學們知道了,會問你跟陳妙的事?你是不是還沒對她死心?沈鵬飛!我們都要結婚了!結婚了!”
薛可琴早前已經很久都沒在我面前提起過陳妙了,我本以爲她總算學會了大度一些,學會了怎麼駕馭一個男人,但我沒想到,衝動還是把她變成了魔鬼。
她當着我母親的面哭着鬧着說:“沈鵬飛!你要是還惦記着陳妙那個狐狸精,就別跟我結婚!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就在我差點脫口而出“好”的時候,陳叔叔突然衝過來給了她一耳光,“你說我女兒是什麼?狐狸精?別以爲你家有兩個臭錢,我就不敢打你了。我女兒前腳纔跟他分手,你們後腳就好上了,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女兒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玷污的!”
母親急忙拉住了陳叔叔,而我則把發着瘋的薛可琴拖進了臥室。
她在我懷裡繼續哭鬧着,我把她抵在了門上,低沉着聲音說:“你還在鬧什麼?!薛可琴,狗急了也是會跳牆的,你叔叔該教過你這句話吧!”
她無辜的看着我,眼淚還在大滴大滴的掉落,“我只是害怕。如果她回來了,你是不是就會拋棄我?”
我靜靜地看着她,就像要把她看穿似的,然後我緊緊的抱住了她,“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同學我們全都請,一個都不少。”
她無力的拍打着我的後背,“你還是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還在等她?!你是不是……”
我鬆開抱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嘴脣。她的眼淚滑落進我的舌間,鹹鹹的,澀澀的。
一分鐘後,我看着她緩緩的說:“再給我些時間好麼?你也知道我的家庭很複雜,現在陳妙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薛可琴癟着嘴說:“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要當着他說那些的。只是因爲我……”
我打斷了她,“沒關係的,因爲什麼不重要,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就好。”
她點了點頭。
我微笑着用手背擦乾了她臉上的淚痕,“妝都花了,我的醜老婆。”
她慌慌張張的把我推出了門外,開始在房間裡照起鏡子來。再回到客廳時,母親跟陳叔叔都不在了。他們也許出去散心了吧!
唉,毯子,我不敢回答薛可琴的那個問題。難道我真的還在等你麼?如果不幸的真是這樣,那我希望你永遠都別回來,別再來動搖我。我是有些怕你的,我怕自己會因爲你做出什麼不負責任的事來。
我不希望自己成爲一個壞人。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別人。
薛可琴開門走了出來,她臉上已經重新畫好了妝,只是眼睛還是紅紅的,依舊可以看出哭過的痕跡。黃昏的光線斜斜地映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繾綣又溫柔。
我微笑着拉起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們也出去散散步吧!現在的新河最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