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我去平城的時候是六月,阿飛跟薛可琴的婚禮居然就定在了八月,要是我再晚些去平城,只怕就要錯過了。
我本來打算通過郵件告訴陳妙這件事的,但我寫好之後又放到了草稿箱——上次的郵件她都沒有回我,也許根本不用這個地址了吧。
我帶着我現在的父母,弟弟高楠,還有馬克一起去了平城。阿飛跟薛可琴都提前回來了,這是我第一次以妹妹的身份跟阿飛見面,說實話,面對他我真的是百感交集。
但是他看起來卻沒有任何負擔的樣子,一下車就衝過來抱起了我。雖說是哥哥,但畢竟還很陌生,所以我臉紅了起來。
我問他,“你還記得我以前的樣子麼?”
他說,“其實我不太記得,畢竟那時我也還小,但是家裡有你一張唯一的相片,看久了倒也覺得就是那副模樣了。”
“我回來,你開心麼?”
他身上的西裝乾淨又整潔,“當然開心了!我們的家終於完整了。”
我看着他眼裡的欣喜,想着這個陳妙的前男友,我的哥哥,要是知道我曾跟陳妙有過一段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情的話,還會這樣對我麼?
好吧,只要我跟陳妙不說,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我不應該再去想這些無謂的假設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享受我所擁有的這個大家庭,祝福我的哥哥,陪陪我的親生母親,以及嘗試着多愛馬克一點。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拉過我的手,開心的說道:“這是我的妹妹果果。”然後他又單手抱着薛可琴的肩膀,眼睛緊緊的盯着她,笑的幸福而溫暖,“這是我的未婚妻可琴。”
那個叫做薛可琴的女孩兒,噢,也許不該叫女孩兒了,看起來很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舉手投足間盡顯溫柔體貼,很像一個好妻子。
陳妙,我突然有些爲你感到惋惜。我知道就算我們完蛋了,我也要承認你給的愛是世界上最好的愛。你曾經對阿飛是,對我更是。我們愛上了你的飛蛾撲火,可最終也是怕了你的飛蛾撲火。
終究還是我們負了你。然後這對男女最後還成了親兄妹,這多麼可笑,我是該說高家欠了你的,還是該說陳家欠了你的呢?
唉,誰人才承受得起你的愛,你的好?想必定不是你口中我們這些現實庸俗,膽小怕事的人吧!但是理想主義者都會死,因爲活着太不完美,太多缺憾,太折磨。要麼你死,要麼你的主義死,兩者你必須選一個。
我不知道離開家庭,離開我的你過得是否還那麼灑脫。我爸以前常說,社會就是個大熔爐,管你什麼真金白銀還是石頭泥巴,全都能把棱角給你熬沒了,熬出來的就叫人才,熬不出來的就會被社會淘汰。那你現在是哪一種了呢?熔爐裡熔爐外?人才還是渣子?
“J,怎麼每次一到平城來,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是發呆?”馬克給我泡了一杯咖啡遞過來。
我愣了一秒,纔回過神來,“在這兒還能不想陳妙,那我就真的太冷血了。”
他挑着眉吮了一口杯沿,“陳妙?鯊魚的女朋友?她家在平城啊?”
阿飛突然開門進來,“你們是在說陳妙嗎?你們知道她在哪兒?”
我連連搖頭,“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以前的事兒。”
他好像對陳妙特別感興趣,“噢?我能聽聽嗎?”
馬克一臉糊塗的表情,“你也認識陳妙?”
阿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跟她一起長大,我媽前兩年跟她爸爸再婚了。”
馬克嘴裡的咖啡差點噴出來,“什麼?這個世界真小。但你結婚,她不來麼?”
我趕緊幫阿飛回答了這個問題,“上次我跟我媽說話的時候,你怎麼聽的?!陳妙不在家,大家都找不到她。”
阿飛看着我臉上慌張的表情,自己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我大概知道她爲什麼不回來。”
馬克很聰明的想要結束這個話題,“她可能也有一些苦衷吧,或者忙也說不定,剛工作也不好隨隨便便請假什麼的。”
但阿飛卻固執了起來,我能聽得出他的真誠,但他的用詞遣句已經謹慎到遠遠超過了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談談也無妨,你也算是半隻腳踏進我們家了。”
馬克看了我一眼,我還沒來得及跟他使眼色,就被阿飛看穿了,“看來我妹妹以後是不用我擔心嘍!”
我想他大概是看出來了我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纔不露痕跡的打趣了這麼一句。
後來馬克問我:“你爲什麼不讓我跟他說說陳妙的事?”
我躺在新河邊的躺椅上閉着眼睛回答道:“因爲他們以前談過戀愛,後來分手了。”
他托起我的頭,放在了他的腿上,“你們家的關係我是徹底搞不懂了,像一張網,看來以後得少插兩句嘴了。但我還是不明白,後來他自己都不介意了,我感覺他是真的想知道陳妙的事,爲什麼這樣還是不能說?”
我沒有再理他,而是自顧自的哼起了吉他曲子,那首等着陳妙填詞的曲子。
馬克溫柔的撫摸着我的頭髮,“哎,真是拿你沒辦法,以後別剪頭髮了,別人看見了還以爲我跟你搞基呢!”
我“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這樣纔好呢,纔不會有女孩子追你。”
馬克戳了戳我的頭,“你傻呀,女孩子我還可以拒絕,要是來幾個壯漢,你老公我的清白可就難保了。”
我笑得差點從躺椅上滾下來,“馬克,你到底跟誰學的,你真是越來越會講段子了,你不去寫冷笑話可真是屈才了。”
他在逆光中,嘴邊勾起了一個壞笑,“爲了逗你開心,不屈才。”
我幸福的看着他淺淺的平頭,充滿笑意的眼睛,跟他在新河的夕陽下,微風中,擁吻在了一起。
阿飛跟薛可琴如約舉行了婚禮,陳妙到最後一刻也沒有出現。我看着帥氣的新郎爲美麗的新娘套上了結婚戒指,輕輕的靠到了馬克的肩上,嚮往的說:“真羨慕,好幸福啊!”
馬克抱着我的腰,自信的說:“我們的婚禮會比他們的還要華麗,戒指也會比他們的更貴。”
我一邊搖着頭,一邊笑着拍打着他結實的胸膛,“你這個暴發戶口氣收收好不好,這還在別人婚禮上呢!聽見了多不好。而且,我纔不要那樣的婚禮呢!”
他不解的看着我,“你剛剛不是說羨慕嗎?”
“羨慕歸羨慕啊,但不一定自己也要啊!”
馬克嘆了口氣,“你們女人的心思可真難懂。那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婚禮?去火星?金星?”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想就我們兩個人,去哪裡都行,有沒有穿婚紗,戴戒指,都不重要……”
我還沒說完,他就打斷了我,“別想了,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我詫異的問道。
“J,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形式化的東西,但是別人會在意的。結婚是一個承諾,儀式是邀請大家一起來見證承諾的這個過程,在以後的生活中監督這個承諾的執行。你懂嗎?我必須要讓別人看見,我對你的愛,在乎,我要讓他們知道你嫁給我是值得的,是會幸福的。”馬克很少講這麼多話,我聽的都有些發矇了。
“這個承諾只做給我不好嗎?只由我來見證不好嗎?”
馬克神色複雜的看着我,很久都沒有給我答案。
……
而後來,我們的婚禮採取了折中的辦法,只邀請了雙方的親戚,和一些最好的朋友。其實說到最好的朋友,那就只有kk和陳妙了。
我們在2014年的秋天決定了結婚,經過商量,確定把結婚日期定在一月一號,鯊魚去世的那天。關於這個日期,我提出來後,馬克先是很詫異,但他最終也還是沒有站出來反對。
在確定要跟馬克結婚後的那段時間裡,我突然有了結婚恐懼症。我好怕,以後我的生活就這樣固定了,再也聞不到自由的味道。
我會被一堆家務,一羣孩子纏着脫不開身,整天整天的爲一堆雜事煩惱着,再也沒有心思唱歌,做音樂了。有時候,情況嚴重到失眠,心慌。甚至馬克最後說:“J,只要你說不想結婚,我也可以不結。不就一張紙嗎?不要也罷,反正我們都要在一起的。”
我背對着馬克躺在牀上,“你知道我們第一次上牀的時候,我以爲我們是***嗎?你那個時候就喜歡我嗎?”
他淺淺的“嗯”了一聲。
“那你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表白是當你知道兩個人都互相喜歡的時候才能做的,是捅破兩個心意相通的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而不是明知道你不喜歡我,還要自討苦吃。”他頭頭是道的說着。
我嘆了口氣,“好吧!其實我一直有個心結,以前我跟陳妙說,我們只是因爲寂寞纔在一起,並不是愛情,但現在我們卻要結婚了。我覺得自己就跟撒了謊似的。”
他突然伸出手從背後抱住了我,“你說你那麼小個腦袋,怎麼能有這麼多煩惱。我愛你,跟你在一起,是爲了讓你開心的,然後我也就開心,但因爲我,你反而變得這麼糾結。唉,難道是我不該出現麼?”
我轉過身,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你可真能瞎掰,我也就隨便說說,放心吧,我們肯定會結婚的,而且是按時結婚。”我猶豫着又問馬克,“要不要請陳妙呢?”
“你知道她在哪兒?”馬克反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可以發個qq消息,郵件什麼的嘛!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又不是非得知道住哪兒才行。”
“只要是你想邀請的人,我都沒問題。”
他輕輕的吻了吻我的額頭,“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該睡覺了,寶貝。”
我點了點頭,“嗯,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