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了自己的醜事——我“跑馬”了!這事搞大了,我的胯間冰涼一片,我腦子也“轟”地亂成一片……
“小李,起來吃飯了!”劉班長在廚房喊我。我一看時間,孃的,都七點了!我睡過頭!這——
我一看班長不在,趕緊起來收拾洗漱,然後低着頭跑到廚房,聲音輕輕地向班長認錯:“老班長,對不起!我今天——起來晚了!老班長,你批評我吧!我保證——”
“好了,沒事!趕緊吃飯吧!吃完飯我帶你去燈塔。”班長打斷我的道歉,平靜地吃着飯。
我悄悄地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了一下班長的表情,還好,很平靜!我趕緊低着頭快速扒拉着碗裡的米粥,心裡趕緊祈禱,千萬不能出醜!千萬不能讓班長髮現我的醜事!
“吃饅頭,你不餓?神不守舍的,想什麼呢?”班長笑着給我一個饅頭,我才知道早上是吃饅頭。
我在緊張中吃完飯,早晨班長沒讓我收拾廚房,他讓我收拾一下,然後跟他去燈塔。趁班長不注意,我趕緊把新牀單拿出來把那帶着張“地圖”的牀單換掉,又趕緊藏了起來。然後又把我的被子和班長的被子都抱起來搭在曬衣架上。然後我裝作抖被子,在仔細檢查自己的被子上有沒有留下什麼“犯罪”的痕跡。
“小李,走!你找蝨子呢?”班長今天怎麼啦?笑得有點不對勁啊?是不是……
我心裡越想越緊張,頭上的汗“唰”地冒出來了。
宿舍離山頂就100多米,小山路,不太好走,儘管修的有臺階。可那陳年的青苔,還是讓我差點摔了一跤。山路兩旁都是密林,儘管太陽已經升上天空,陽光普照,可山道兩旁密密的山林裡還是幽暗,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藏着什麼野獸。
我從小最怕蛇,一想到蛇那冰冷冷的樣子,心頭猛地一緊。這裡不會有蛇吧?我趕緊問劉班長:“老班長,這裡沒有蛇吧?”
我問完,心裡就期待着班長肯定的回答“沒有”。可班長頭也不回,扔給我一句,“熱帶叢林裡,你說有沒有?沒有可能嗎?這裡主要都是眼睛蛇。”
“啊?!”我傻了,不僅停下腳步趕快在四周地上搜尋了一遍,一擡頭看着班長還在走,趕緊猛跑幾步跟了上去。
“班——班長,眼——眼——眼鏡蛇?你說這裡有眼睛蛇?”我慌了,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着劉班長的胳膊。
劉班長回頭看我真的是害怕了,趕忙對我說,“這裡的蛇和我們一樣,也是守島的,你別惹他們,沒事的!”
“我還有一個蛇朋友呢,叫小白。這兩天沒下來,估計看到來了生人。過幾天我給你介紹一下。”劉班長還真把蛇都當朋友了,我趕緊問,“是不是母的?和白蛇娘子一樣,每天變成一個美女來陪老班長你啊?”
“你這小子!夠色的阿!呵呵——”劉班長笑得很開心。
男人之間最喜歡談論的是女人,軍人也是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慾。有時候覺得我們部隊採取的高牆高壓式的管理方式並不一定效果好。高牆能夠遮擋住視線,卻阻擋不住思想的外延;高壓可以使戰士一時不敢去觸犯“高壓線”,但長期積累的東西一旦有了突破口,極容易畸形爆發,甚至導致一發不可收拾。部隊官兵的主體是年輕官兵,大都處在青春時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在積極壓抑的環境下被迫提前成熟,看起來像個大人似的,其實內心情感很不成熟。
“班長,你結婚了吧?”我隨口問道。畢竟老班長年齡也不小了,在我們那裡娃都可以上小學了。
班長的笑容突然凝住了,瞬間又恢復了,可笑的有些勉強。不知道爲什麼,他不說,我也不敢再問。
在沉默中,我們上了山頂。
到了燈塔下,班長很細心地告訴我燈塔的保養方法及值班時間,還有需要注意的問題。保養方法很簡單,就是順着梯子爬上去,把燈罩擦拭一下,檢查一下線路,注意安全等等。值班時間,昨天就告訴我了,無非是晚上七點開,早晨六點關。開關在宿舍旁的值班室,但最好上來看看。輸電線路都是深埋的,一般情況不會有什麼問題。
需要注意的問題就是,每當颱風來得時候,接到上級通報後要及時上來檢查燈的固定狀況,發現問題及時排除,工具都在燈塔裡,很方便。關鍵是要勤檢查,還得細心,善於發現問題和排除故障。
發電機的問題相對多點,但還有一組備用電機。電池的故障率比較高,但備用電池組有兩組,更換的時候要注意,防止觸電。
有什麼問題,我們這裡有衛星電話,可以報告到連裡及師裡偵察科。自動監控系統,不需要我們操作,有什麼故障,師裡馬上就會知道。只要保證供電不間斷就行,至於防雷擊措施都已經解決的很好了。
劉班長很細心,邊給我講解還邊給我示範,我瞭解的也很快。海上燈塔作爲一下導航方式,儘管古老,但也最管用。每一艘船隻都可以通過燈塔進行海上定位及判別方向。這座燈塔從建立至今的確使很多艘過往船隻避免了觸礁沉船的危險。
所以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過往船隻在通過此區域時都會通過鳴笛的方式向燈塔致敬,這沒有人去要求和規定,應該是一種古老的傳統。在以前沒有先進導航設備的時候,船隻在大海里往往只能靠指南針判斷方向,而進行定位夜間只能通過燈塔。此種的各種規則和故事,我不懂,可能劉班長也不懂。只有那些船老大和水手們能夠明白吧!
我在劉班長的指點下對燈塔進行了檢查保養,最後效果不錯,劉班長看起來很滿意,我心裡也很高興。
整完這些,劉班長招呼我在燈塔下面的一個平坦的岩石上休息。站在小島的最高點,環視四周,微風輕吹,在海面上引起波波浪涌,細細如魚鱗般,在陽光照射下,銀光閃閃。海空碧藍,一望無邊,四圍海天相連,這就是海的模樣。小島此時就像一艘小船隨着海浪輕輕起伏。
我不由得想到了一首詩,“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海面的平坦映襯無名島小山的高挑,使我有了詩人登泰山的感覺。得意之餘,我便“啊——啊——”的衝着大海喊了起來。
“臭小子,激動啥呢!以後你會發現這裡有趣的事會很多的。”劉班長看我衝着大海“嗷嗷”直叫,忙把我喊住。
“對大海一定要尊敬,千萬不能惹惱了大海這位女神,否則她發起火來,有你小子受的。”
“班長,你肯定了解大海的脾氣吧?”我問班長。
“女人,脾氣都是不可捉摸的,好的時候萬般溫柔,生氣的時候張牙舞爪的。呵呵,你看過那個《河東獅吼》吧?差不多樣子,大海女神也是如此!”
說到女人,我不禁又想問問劉班長的家裡情況。畢竟劉班長在我們這裡可是很牛的,在我眼裡更是英雄般的人物。
“班長,你到底結婚了沒?娃該生了吧?”我問班長。同時,我腦子裡立即涌現出無數明星般的美女,我覺得班長很有優秀,那嫂子肯定也是頂呱呱的。人都常說,美女愛英雄啊!
“樑子,我結婚了,可——”
班長頓了頓,聲音有點澀澀的說,“可又離婚了,你嫂子跟人跑了。”
“不可能吧?”我有點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老班長,你這麼優秀,不可能的,班長你又忽悠我啊,哈哈——”我覺得班長月來月幽默了,又來忽悠我。
“真的!這是真的!我現在的女兒三歲了,我媽帶着。”說着話的時候,班長表情很嚴肅,臉上肌肉隨着說話一字一頓的,顯得很痛苦,甚至有些猙獰。
我看到班長的模樣,愣住,心想自己真是的,來這裡已經好幾次惹班長不高興了。劉班長看到我滿臉懊悔,擠出些許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衝我說道。
“這事沒什麼,大男人什麼事抗不過去呢?呵——呵——哈哈”
班長的笑聲我覺得有點悲涼。
“你小子昨晚跑馬了吧?呵呵,你小子昨晚做夢還喊着一個女孩的名字,叫什麼施霏霏,是不是?呵呵——”
真是,班長話一出,我當時覺得自己像被剝光衣服一樣,很不好意思,雖說都是爺們,可也讓我羞愧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班長看着我的窘態,摟着我說,“小毛孩,你長大的也有點晚了吧?我可是14歲就跑馬了呢!呵呵——”
“跑馬說明你是男人,這點事你也害羞?爺們呢!那個施霏霏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還好,我的臉皮還算可以,再說班長說的也對,都是爺們,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着我也坦然了,同時也覺得班長性格很隨和。
“女朋友?不是,是我的高中女同學!哎——班長,我昨晚真叫出了這個名字?”我自己也是有些鬱悶。畢竟夢醒之後,我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至於這個叫施霏霏,是我的初衷女同學,長得非常漂亮,學習成績也很好。我是暗戀她,可卻沒有勇氣去和她表白。我的性格有點懦弱,也有點自卑。我一無家世二無潛力,憑什麼有資格擁有一位既美麗又有才華的女孩子呢?聽說現在她已經上大學了,我想我們不僅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甚至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對於我來說,在穿過軍裝之後還得脫下軍裝,回到家鄉繼續走父輩的路——當農民。想到這,我覺得自己真沒有,不由“唉”地一聲嘆息。
“樑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永遠沒有機會獲得像施霏霏那樣的女孩的青睞,覺得自己永遠不行?”班長很嚴肅地注視着我,雙手扶着我的肩膀。
我神色有些黯然,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樑子,今天你不是問我的事情嗎?我來和你說說。”班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我拿出煙,給班長遞上。班長遲疑了一下,接了過去。都點了煙,我深深吸了一口,伴着海浪輕吟,聽着班長和我講講他的愛情故事。
班長的故事很普通,類似的故事很不少。
班長是河南商丘人。那裡儘管不是最窮的地方,也差不多。儘管改革開放了許多年,可對於農村來說,該窮的地方依然很貧窮。劉班長的家在農村,上學時成績很好卻在高一的時候輟學。和他一起輟學的還有一個女孩,那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名字很俗氣,叫許玉蘭。劉班長說許玉蘭長得很漂亮,有多漂亮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班長說漂亮的女孩子絕對不是一般的漂亮。
輟學對於農村的孩子來說就像吃飯一樣正常。家裡實在供不起,不輟學還能怎麼辦呢?而許玉蘭的輟學卻是另有原因,畢竟許玉蘭的父親是做生意的,家裡供養一個孩子上學問題不大。可關鍵許玉蘭的父親覺得女大不中留,培養的再好也是別人家的,還不如找個好婆家早點嫁出去。這個想法在河南那個地方到現在爲止還是很普遍的,對於一個貧窮落後又封建思想很重的地方來說,女兒養的再好,終究是給人家養的。而一個生意人的眼光看到的還是利益,是女兒能給自己帶來的利益。原因很簡單,他們家那個小鎮上的副鎮長的兒子看上了許玉蘭。可能很多人覺得一個小鎮的副鎮長算什麼,但在一個農村的生意人眼裡,那可就意味着能夠自己帶來很大的利益。
不顧女兒的反對,許玉蘭的父親答應了這門親事。這個事情對於劉班長來說可是晴天霹靂,原本想着如何創業致富,然後娶許玉蘭一起倖幸福福生活,這些美好的夢想在一瞬間全部崩塌了。
劉班長那時很衝動,和深愛着他的許玉蘭一起私奔了。不知道哪道環節出了問題,兩個人在縣城的火車站被許玉蘭父親和那個副鎮長派來的人給抓了回來。許玉蘭給關了起來,而劉班長則被暴打了一頓,還被派出所以誘騙少女“莫須有”的罪名給關了起來。六個月之後,劉班長被放了出來,而許玉蘭已經和那個副鎮長的兒子成婚了。這才知道許玉蘭是被威脅着結婚的,說只要許玉蘭同意結婚,就讓人放了劉班長。而老父親給許玉蘭的父親及副鎮長下跪並不是劉班長被放的原因。
劉班長想着報仇,可現在已經晚了。在父親的老淚縱橫中,劉班長妥協了。劉班長像木頭人一樣生活了兩個月後,父親實在看不下去,就替劉班長報了名來當兵。既然得罪了副鎮長,可想而知阻撓肯定是少不了的。還好去那裡接兵的就是現在的副師長鍾文龍,那時他是我們海防13連的老連長。爲了能讓兒子當兵,劉班長的父親跑到我們老連長鍾文龍面前一跪不起。在瞭解到真相後,我們老連長一怒之下,直接把劉班長帶走,還放話給不同意劉文雄班長的那個武裝部長,說,你們這個縣的兵重挑,我要一個個看,不合格我一個不要。
最終,劉班長來到這裡,到了我們海防13連。
臨走的時候,劉班長提出想看看那個許玉蘭,老連長說他陪着去,男人就該這樣!
去了之後,看到的卻是一個大着肚子,臉上有些傷疤,眼神有點木然的女人。劉班長遠遠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成爲這個模樣,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那年劉班長17歲,許玉蘭18歲。
劉班長來到部隊的一個月後,接到家裡的一個電話,許玉蘭死了!喝藥自殺,臨死之前讓人捎話給他,她許玉蘭下輩子還等他。那時劉班長的心一下子就死了,隨着許玉蘭而去。
說道這裡,我看到老班長虎目含淚,兩行清淚一滴一滴,落到岩石上,滲入其中,留下溼溼的一片。
接着,老班長又和我說到自己的妻子。那是他轉二級士官後,回家探親時在火車上碰見的一個女孩,在火車上和他鄰座。他看到她第一眼就驚呆了,這是另一個許玉蘭,像到了極點。他就覺得這是許玉蘭的下輩子,他瘋了!瘋狂地去追求這個女孩。
女孩和他同個縣城,也姓許,叫許芊芊,是南方一所著名大學的大三學生。劉班長的帥氣及身上獨特的軍人氣質讓女孩心動了,兩個人很快墜入愛河。下了火車,女孩就隨劉班長去了他家,然後劉班長又隨着女孩去了她家。許芊芊父母都是教師,很開明!覺得劉班長人不錯,也很支持他們。
一年的時間在兩人鴻雁傳書和電話中飛快地過去。女孩畢業了,在離駐地不是很遠的一座沿海城市找到了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兩個人也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中結婚了。老連長那時剛當團長,就在軍營爲兩人主婚,舉行了很隆重的婚禮。對於一個戰士來說,能讓團長親自主婚,這也是一種莫大的榮譽。
後來,兩人生了孩子之後,嫂子一個人要上班,就把孩子送去了老家。
再後來,她碰見了一個已經自己擁有一家不小的公司的大學男同學。
在劉班長剛轉三級士官的第一年,她攤牌了——離婚。
離完婚,劉班長來到這座島上,當了一名守塔兵。爲這事,劉班長和現在的連長石老大吵了一架。一個非常優秀的龍頭班長,石老大是不捨得放的,非要讓另外一個一級士官來頂替就行了(因爲編制的問題,劉班長轉三級士官必需落到無名島守塔兵着個編制上)。
我聽完劉班長的敘述,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知道自己用什麼話來安慰老班長。
班長今天抽了我半盒煙。
“樑子,你慢慢就會懂得愛情了。這種事情來了,你擋也擋不住,走了你攔也沒有用!你嫂子離開我,我能理解!女人需要照顧和關心,我不能陪她,她找到自己喜歡的能夠幸福也就夠了!”劉班長聲音有些低沉,也有些無奈。
“如果她有一天回來,我會原諒她,一直愛她!”
是啊,班長和我說這些無非希望我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子,要敢於去追求,不要只是放在心裡埋藏着。
我對愛情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愛不愛我的那個夢中的女孩——施霏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