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馮氏這麼將皇后之前含着諷刺的話真正當成了誇她的話,明繡不由對這小馮氏更加另眼相。頭微微低垂,眼睛裡的各種思緒被隱了去,一個呼吸間,明繡擡起頭來時嘴角邊已經掛上了笑意,看着皇后恭敬道:
“母后,既然馮淑妃特意過來向您請安,兒臣就先告退了。”明繡理直氣壯的藉着小馮氏之前找出來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笑着皇后告退,小馮氏臉上笑意一僵,眼睛裡突然極快的閃過憤恨之色,眼睛轉到一旁安靜乖巧,長相同皇后極相似的周瑞寧,心裡忍不住又恨又痛!自己原本也可以有一個這樣活潑可愛的兒子的,他應該長得比周瑞寧更好看,如果她沒出事,她兒子如今也有五個月大了!
原本已經和馮氏說好要一起對付明繡,誰知臨時小馮氏卻被自己的姑姑給倒擺了一道,原本的假戲真做了,她失去了一個孩子的代價,換來的也不過是明繡難產而已,誰知道當時她小產兒子時,是有多麼的痛?如今表面皇上對她寵愛有加,給她提了淑妃之位,可這不夠!她以後不能有自己的兒子了,一個虛有其位的淑妃算得了什麼?
一想到這些,小馮氏藏在宮裝袖子下頭的雙手,就死死的握了起來,雖然那次之後她與大馮氏之間生了齷齪,可是在利益面前,兩個女人卻又被逼得不得不緊靠在一起,如今她失了孩子,往後又不能生育,雖然皇上對她如今還算寵愛,可是誰都知道,這份寵愛是靠不住的,以往皇貴妃馮氏被隆盛帝捧在掌心多年,在她進宮之後,馮氏也不一樣也乖乖靠邊站了麼?而且家族對她的態度隱隱也有放棄的意思,在後母進門沒多久,小馮氏已經察覺到親孃不在之後,這後孃吹枕邊風有多麼的厲害原本父親就已經漸漸對她疏遠,如今嬀‘沒了利用價值,再加上劉氏女在宮中和她風頭一時無兩,族中已經盤算着要再送一個美貌的女孩兒進宮承寵。
小馮氏如今感受到她進宦時,自己姑姑心裡的各種難受了,她現在需要用一件事來轉移馮家的注意力,她不是馮氏不想坐以待斃,必須要做一件事來改變父親的決定,想到這兒,小馮氏的眼神又漸漸變得冰冷了些,擡頭看着明繡的笑臉,轉頭看着她的兒子時,嘴角邊忍不住露出一絲扭曲的笑意,我的兒子生不出來你的兒子也應該活不下來纔對!
“太子妃何必急着離開?臣妾應該跟皇后娘娘請安,既然太子妃和皇太孫都在,也應該向您請安纔是。”小馮氏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這才微笑了起來,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綠色的宮裝,類似前世時明繡看到過深領口的衣裳,露出裡頭精緻的寶藍色抹胸衣邊,栽成了波浪形,露出胸前一方潔白的皮膚,因穿着宮裝,袖口特別的寬大,這麼一來更顯得她身段嬌小輕盈,腰肢在玉帶的修束下顯得盈盈一握,整個人透着少女特有的清純與美麗,一雙大眼睛好似會說話般,如雲的烏髮上戴了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就像畫龍點睛一般,將她少女的純美與女人的嫵媚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
只是明繡卻根本就不敢真的將她當成了清純的女人在她手上吃過一次差點兒賠上了性命的大虧,足以證明眼前這個女人絕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嬌怯怯的,美貌得令她這個女人也忍不住生出憐惜之心,明繡低垂下眼睛,睫毛微微眨了眨,眼角餘光看到旁邊皇后因小馮氏的到來而顯得僵硬的身體,笑着拒絕:
“馮淑妃有心了。”她的話語意有所指,小馮氏仔細觀察了半晌,看明繡笑得真誠無邪,好似說這話是出自真心,並沒有意有所指,可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小馮氏之前和馮氏做的事雖然隱秘,可她卻並不就一定是覺得天衣無縫了,畢竟後來發生的許多事情,她和自己姑姑接連的倒黴,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太像是巧合了,這樣不由自己掌控的情況令她有些擔心。
“如今瑞寧年歲還小,有些怕生,本宮怕淑妃娘娘不習慣孩子吵鬧。”明繡頓了頓,這才笑着軟軟刺了小馮氏一句,這一句話如刀子般狠狠戳在小馮氏心上,失去孩子,果然是她心裡永遠不能釋懷的痛,看到她嬌豔如花的臉突然蒼白了幾分,明繡心裡忍不住一陣快意!
她又不是聖人,被小馮氏這麼莫名的害了一次,差點兒丟了性命不說,此時小馮氏看起來還不想罷手的樣子,她就是麪糰兒捏的人,也該被激出幾分脾氣來了。
“太子妃說笑了。”小馮氏只覺得明繡的話讓她心口一陣陣的絞痛,勉強笑了一聲,咬了咬牙這才壓下因明繡的話生出的恨意:“臣妾瞧皇太孫很是乖巧可愛,想想皇太孫自出生到現在臣妾還沒送過禮物呢,正巧臣妾今日身上戴着的這隻玉佩還算拿得出場面,就當臣妾送給皇太孫遲來的洗三之禮吧。”說完,小馮氏就將自己身上戴着的一隻白玉佩取了下來,一邊嚮明繡遞了過來。
這玉佩造型精美,是用鏤刻的手藝,將一塊小兒巴掌般大的玉雕成了兩隻小魚互相咬頭尾而圈成的圓形,刻得惟妙-惟肖,連魚兒身上的鱗片都片片可數,玉身通體細膩白淨,如上好的羊脂般,質地溫潤通透,是一塊難得的好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光是瞧着就夠吸引人目光,比起明繡一向喜歡的翡翠來說,這羊脂白玉又有自己獨特的風情,美麗一點也不遑多讓,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明繡知道眼前這個笑臉人就是一隻等待時機想吃人狼,哪裡敢去輕易接了她的玉佩,因此瞧了一眼之後就搖了搖頭:
“馮淑妃的禮物太過貴重,瑞寧如今還小呢,用不着戴這麼貴的東西。”
小馮氏嘴角邊的笑紋更深,態度很是誠懇,她微笑之下那雙好似籠罩着輕煙的眼睛也眯了起來,給人一種鄰家女孩般親切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對她放下心防生出好感來就是明繡知道她本性絕不如她外表來得無害,可也忍不住感嘆,這小馮氏生得着實好。
“太子妃可是覺得臣妾這玉佩不能入眼?”小馮氏沒等明繡開口說話,就好似她真當自己拿出來的禮物寒酸了般笑着解釋道:“這是家父早年得來的一塊極品白玉,不但是觸手溫潤,而且最爲難得的是冬暖夏涼,又請大師開過光,戴着是最好不過。”
任她說得天花亂墜,明繡哪裡又敢收她東西,皇后自小馮氏進來之後臉就一直黑沉着沒放晴過此時見她硬要往自己孫子身邊塞東西,小馮氏又早有過不詭企圖,因此哪裡肯收,這時見她唧唧歪歪個沒完,心裡早就不耐,因此冷着臉道:
“瑞寧年紀還小,這些東西珍貴是珍貴了,可一時間也用不上·馮淑妃的好意本宮替他收領了,如果沒什麼事,馮淑妃就先回去吧。”
小馮氏被皇后當面這麼拒絕·臉只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如常,並沒露出不滿或是尷尬之色,反倒笑着附和皇后道:
“既然皇后娘娘都這麼說了,那臣妾也就把玉佩收起來,往後等皇太孫大了些再送吧。”
她這麼好說話,沒有死纏爛打非要送東西,倒叫明繡和皇后心裡摸不清她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了,小馮氏抿嘴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攏了攏頭髮·又摸了摸自己耳朵,這才裝作不經意間看了周瑞寧一眼,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隨即露出討好央求之色,小馮氏本來長得就嬌美如花,此時露出這種撒嬌似的小女兒表情來·更是令人不忍拒絕,她看了明繡一眼,軟聲央求道:
“太子妃,臣妾瞧着皇太孫長得乖巧無比,一瞧就同太子殿下極相似呢,臣妾還沒抱過小孩兒,臣妾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福氣,能抱一抱他呢?”
她這麼放軟了身段細細的哀求着,聲音綿軟清脆,就像一串串鈴鐺般,悅耳又好聽,明繡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打着什麼主意,但是心裡打定主意兒子是沾也不能沾着她一丁點兒,可是小馮氏已經放軟了態度,身爲皇上寵妃,如果她要是強硬一些想抱自己兒子,她就直接拒絕了,可她如今這般軟語哀求,她心裡不願,一時間要說出拒絕的話卻是有些難,因此嘴角邊帶着笑意沉默了一會兒,即沒說拒絕,也沒說同意,只是雙手緊緊抱着兒子,卻沒有要放手給小馮氏的意思。
皇后冷冷看了小馮氏一眼,也知道自己兒媳婦有些爲難了,想到大小馮氏進宮以來的一些作爲,簡直令她心裡恨得咬牙切齒,此時也不給小馮氏面子,直接就拒絕了她的要求:
“瑞寧有些怕生,不習慣讓不熟識的人抱着。”
小馮氏臉色更白了幾分,她進宮以來這麼久,皇后對她雖然算不上多麼熱絡,可卻也不像這一次般一點也不給面子,她心裡恨極,可是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時候,因此強彎了下嘴角,軟軟道:
“臣妾沒旁的意思,只是瞧着皇太孫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臣妾也只是想沾沾皇太孫的福氣罷了……”
“本宮看這福氣馮淑妃應該是用不到了罷?”皇后原本一直冷着的臉,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本宮也是替馮淑妃心痛,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如今太醫院那幫子太醫又都說馮淑妃身子虧了,本宮還想着哪天多賜些藥材,讓你好好調養身子,說不準哪天能調養得好了,將虧損給補回來,給皇上再誕下龍子呢。這福氣雖然重要,可到底比不上藥材調補見效得快。本宮這話,馮淑妃認爲對嗎?”
皇后嘴邊含着笑意,一雙美麗之極的眼睛裡也染上了些暖色,只是這抹笑意,在小馮氏眼裡,卻看得直髮寒,當場忍了又忍,那雙藏在寬大袖子裡的手掌握緊了又鬆了,半晌之後才強忍住心裡的那股火氣,僵硬的點了點頭:
“皇后娘娘說得是。”小馮氏此時雖然臉上還帶着笑,可眼睛裡卻多了冷意,不像一開始時笑得那麼真切溫柔的模樣,顯然是被皇后和明繡這兩婆媳幾次三番戳到了她心中的痛處·那副淡定的表情已經擺不起來了,她又看了明繡一眼,此時眼神已不再像之前那麼熱絡,反倒是極快的閃過了一絲恨意:“既然皇后娘娘有事同太子妃說·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說完,小馮氏向皇后行了個禮,又朝明繡福了福,沒等皇后叫起,就自顧自的嫣然一笑,又帶着跟她一道來的一大羣宮女太監們往大殿門口走去,沒一會兒功夫·坤寧宮裡少了小馮氏等人後,又重新變得清靜了起來,李樸等自覺的退了出去,皇后這才疲憊的坐回榻子上,見明繡抱着孩子還站在殿裡,懶懶的朝她揮了揮手:
“坐,抱着平兒別累着了。”
看她對小馮氏之前的離開渾不在意的樣子,明繡心裡不由有些擔憂·她隱約從周臨淵那兒得知隆盛帝這些年是有大想法的,這馮家不到徹底剷除的一天,那宮裡頭的這兩位就得好好的供着·如今皇后當面給了小馮氏沒臉,不知道這小馮氏會不會因此而找了隆盛帝出面,到時使得皇后難做了。
皇后看她欲言又止,臉上露出擔憂之色的模樣,忍不住失笑:“你也別想太多,平兒來給我抱抱。”
明繡點了點頭,將兒子抱着走了幾步,送到皇后懷裡頭,看皇后笑容滿面的逗着周瑞寧,眼角眉梢都散發着真正的疼惜歡喜之情·同之前那冷淡的模樣完全南轅北撤,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道:
“母后,您這樣完全得罪了小馮氏,萬一她······”
“你別想那麼多。”皇后雙手抱在周瑞寧腋下,將他身體直立起來站在軟榻上頭·親了親他小臉蛋,看他不吵不鬧的乖巧模樣,忍不住誇獎了一聲:“咱們平兒可真是聽話,之前連哭都沒哭一聲,比起其他孩子來,簡直懂事得多了。”
說完,皇后看着明繡眉頭還有些微皺的樣子,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將孫子小心的護在軟榻上頭,一旁陶姑姑和閔姑姑等人都小心的看護着,安全是絕對無虞了,她這才轉過頭看着明繡笑:
“你別替我擔心,這宮裡的事兒,說不清楚的。”她臉上神色淡然了許多,嘴角邊露出一絲笑容,很是平靜的樣子:“再說我不得罪這大小馮氏,每日對她們多有忍讓,可是這兩人可會放過我?”
明繡搖了搖頭,眼裡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既然無論我避也好忍也罷,人家都不會讓我好過,仍舊是當我第一敵人般,恨不能除了去,不管怎麼樣都捂不熱她們的心,那我爲何又要對她們多加忍讓?”
聽到這兒,明繡心裡對這婆婆也生出同情之意,知道她說得沒錯,馮家本來就狼子野心,就像是一隻狼,不可能因爲綿羊的溫順,就不會對它們露出獠牙,皇后一味的忍讓,並不能就讓馮氏二人住手,就算她表現得再無害,再溫柔大度,可這二人如果有想要取她而代之的心,那麼這矛盾就永遠存在,不管皇后如何退讓,她們也都會步步緊逼過來。
“可父皇那兒……”
“這事兒皇上會處理好的。”皇后淡淡笑了笑,語氣裡有着篤定,兩人已經是多年的夫妻,對對方彼皮瞭解得很是清楚更何況有些事她能爲了皇上忍,可有些事她卻是再也退讓不得,兒子就得周瑞寧這麼一根獨苗,如果真出了事,就算皇上的大業能成,可不代表這份成功也是屬於她的。
有時候夫妻之間雖然是一體的,可有些事情皇上能得到利益的,她卻不一定!皇后說完,也不再提這個話,反倒是想起之前的一件事情,突然看了明繡一眼,暗地裡好似奇奇怪怪的吩咐了她一通,好似不外乎帶兒子雖然重要,可規矩也要守之類的,好似在敲打她一般,不過皇后對她一向都好,因此明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已聽錯了,一時間她也不明白,只能先一概點頭同意了下來。
下午回太子府時,明繡將今日小馮氏突然過來一事向周臨淵說了,想了想,仍舊將皇后爲了周瑞寧,而給了小馮氏難堪的事也一併說了出來。周臨淵眯着眼睛,寒意從眼裡一閃而過,看着妻子還有些擔憂的神情·一邊只是安撫似的拍了她的手,讓她放心,其餘的卻是沒再說,只是明繡心裡·卻是真正信任周臨淵。
等到了明繡生辰時,宮裡還沒傳出個什麼動靜,明繡也就真將這事兒給放下了,今年她的生辰不同於以往,周臨淵有心替她大辦,去年時因爲二人才成親,況且她又懷着身子·不方便,因此她生辰只是簡單的請了戲臺子過來唱戲以及吃長壽麪而已,今年周臨淵早就已經發了貼子,不但是請了戲班子以及雜耍的班子,還專門從宮中借了五個御廚,準備到時候開個十來桌席面,好招待上門來恭賀的客人。
平時和太子府拉近關係是求也求不到的機會,因此藉着明繡生辰周臨淵撒了貼子下來時·許多人就想盡了方兒的要往太子府裡鑽,到了明繡生辰這日,太子府門口早就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人人臉上都帶着討好的笑意,大門口站着幾隊身穿盔甲的士兵,外院的管事也穿着體面的衣裳,臉上盈着笑意,精神煥發的招呼着來慶賀的宗親貴人們。
院子裡平素同明繡關係相對來說要好一些的永久王妃等人已經坐在了院子裡頭,明繡作爲太子府的女主人,要負責的也只是應酬這些女眷們,外頭自然有周臨淵幫着招呼,幾個女人坐在內院院子裡頭·院子裡放了一套石桌椅,頭頂上是樹冠形成的天然綠色大傘,擋住了頭頂的陽光,雖然不如屋裡放着冰塊涼爽,可是風緩緩吹到臉上時,又帶起一陣同冰塊的寒意完全不同的涼爽。
幾個貴婦身後都有丫頭婆子拿着扇子幫忙搖着·桌角下頭的暗格放了香爐,裡頭緩緩冒出味道淡雅的薰香,這是用來驅趕蚊蟲的,此時正是薔薇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幾個貴婦人們坐在石頭椅子上,聞着這陣陣花香,安郡王妃瞧了瞧四周奼紫嫣紅,競相爭豔開得正好的花朵,忍不住羨慕道:
“太子妃這住處可真是美如仙境一般了,臣婦夏際時還是第一次坐在這院子裡頭呢。”
“可不是?”永樂鄭王妃端起一杯酸梅汁抿了幾口,也跟着說道:“以往這夏天一到啊,臣婦就熱得只想一天到晚都呆在屋子裡冰着纔好,沒想到坐在這院子裡,也並不如臣婦想像中的那般熱,不知是不是太子府人傑地靈的原因。”
明繡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知道這些人只是想討好她而已,並不就是真的說院子裡有多麼涼快了,這院子雖然好,可再涼快也不如放着冰塊的屋子裡頭,只是這些人一來不敢拒絕自己,二來又有心想討好罷了。
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她淡淡一笑,還沒開口說話,外間院子裡又傳來有人回報的聲音:
“太子妃,齊泯王妃和懷安王妃來了。”
明繡聽到這回報,站起了身來,朝永樂王妃等點了點頭道:“諸位先稍坐片刻,本宮去瞧一瞧。”雖然二皇子妃和四皇子妃論起來身份比她低了一截,用不着她親自去接,不過好歹這兩人也算是她嫂嫂,爲免有心人用此作文章,到時候給周臨淵添麻煩,因此這些姿態也是不得不做的。
衆人自然也是心領神會,連忙答應了一聲,還沒等明繡走出院子去,齊泯王妃和懷安王妃二人已經被薛嬤嬤領了進來,身後浩浩蕩蕩跟着一大羣侍候的人,啦譁就將院子給填滿意了一小半,跟着齊泯王妃一道過來的嬤嬤將手裡的禮物單子遞給了朱嬤嬤,這才又退了回去,見到明繡時,懷安王妃先是淺淺福了一福,這纔跟着挽了明繡手坐到了桌子
在座的好幾位雖然也稱王妃,不過到底與這正統的皇子妃地位相差了一截,因此永樂王妃等趕緊起身先向這二人請了安,這才堪堪的坐到了丫頭們才搬過來的凳子上頭,這兩人一過來,原本還算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些。懷安王妃是個二十左右的婦人,今日因爲主角是明繡,因此打扮得只是中規中矩,並沒有想要與她爭奇鬥豔的意思,長相秀麗,如今膝下有一個女兒,雖然沒有兒子·不過比至今還沒個孩子的齊泯王妃要好得多,也許是她知道皇位不管怎麼爭,都不會落到自個兒丈夫身上的原因,她也不像齊泯王妃般看到明繡時·每次都是憤憤不平的模樣,瞧起來人很是和氣。
“之前瞧六弟妹在和大家說什麼呢,談得好像很歡喜似的。”懷安王妃看了安靜下來的衆貴婦一眼,手裡拿着一柄畫着牡丹的團扇,擋住了鼻下的臉,笑着問。
明繡聽她話裡隱隱好似有在說自己等人故意避着她們說笑,等二人一來就停止說話的樣子·好像在說自己等人說什麼話見不得人似的,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雖然這四皇子妃瞧起來和氣,但明繡也不會真將她當作了一個和氣的人,因此笑了幾句岔開話去:
“懷安王妃說笑了,咱們之前說的不過就是那些胭脂水粉珠釵玉翠的女兒家事情而已,也許大家是覺得你和齊泯王妃來有些拘謹罷了。”明繡笑眯眯的,也軟將了她一軍·話裡的意思就是暗刺她,別人作客的都知道拘謹,而這二人行爲卻大剌剌的·更何況之前懷安王妃稱呼她是六弟妹,顯得親近,可明繡稱呼她時卻並沒有用親近的四嫂,反倒是喊了她的封號,在場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一般,哪裡有聽不出來的,只是明繡同懷安王妃之間的爭鋒相對已經是皇室的事,不是她們能多嘴得起的,因此一個個都低眉斂目,全當作沒聽見了一般·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顧自喝了起來。
懷安王妃聽明繡這麼一說,臉色不由僵了一下,放在大腿上的手狠狠握成了拳頭,半晌之後笑容又更溫和一些,腦袋轉了轉,往四周看了看·出聲問道:
“今兒大喜的日子,怎麼沒瞧見皇太孫呢?”
什麼大喜的日子?明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知道懷安王妃是因自己剛剛沒給她留臉面,而心裡不憤有意來噁心自己罷了,這大喜日子能用的場合有限,此時說着明顯是有暗嘲明繡的意思,不過明繡也不搭她話岔,反倒轉過頭向鄭王妃笑了笑:
“本宮聽說上次鄭王妃在本宮鋪子裡拿了好幾瓶面霜,如今用着覺得如何?”
鄭王妃知道明繡這是有意落懷安王妃面子,兩相權衡之下自然很快作出決定,臉上一下子就堆滿了笑意,也不像剛纔那般裝木頭了,笑着湊近了些說道:
“太子妃瞧瞧臣婦臉上的皮膚,在太子妃鋪子裡買的面箱不過抹了一個月而已,如今臣婦在府裡頭就是不上脂粉也敢見人了。”
這話顯然引起了一些有心想討好明繡的夫人的共鳴,你一言我一語的插起嘴來,不管是真還是假,都將話題引到了這美容護膚品上頭,懷安王妃身子僵得筆直,心裡火氣一波接一波,聽着之前還裝死的這些貴婦人們聊得熱火朝天,無形中將她和齊泯王妃隔了開來,將懷安王妃氣了個半死,可偏偏旁邊齊泯王妃卻是一副冷淡的模樣。
她忍不住用手撞了撞一旁的齊泯王妃,看到齊泯王妃孔氏像是纔回過神來一般,忍不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自從二皇子府裡那根好不容易留子去母的獨苗又沒了之後,孔氏在二皇子府的日子越加不好過,如今聽說二皇子又納了好幾個美妾,二皇子妃的位置更是形同虛設,難怪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子嗣對於皇家來說,簡直是太過重要,二皇子府如今還沒個男丁,眼瞧着這太子妃葉氏的兒子都快滿週歲了,二皇子要是再過幾年仍舊是無男丁,估計這皇位他就是爭得再厲害,也與他無緣了。四皇子與他一母同胞,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蚱蜢,已經踏上了這條船,哪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因此原本還想隱在孔氏身後的懷安王妃,見孔氏最近灰心喪氣的失落樣子,率先沉不住氣跳了出來。
“太子妃如今有了皇太孫,果然變得好大架子。”孔氏被懷安王妃一撞,回過神來,不過張嘴就讓場面又冷了下來,她原本失去周瑞意並不如何傷心,畢竟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就算再喜歡也是有限,可那孩子卻是如今二皇子府裡唯一一個男孩兒,他有多重要就是二皇子不說,孔氏也是明白的,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如今二皇子根本不踏足她的院子一步·認爲是她拈酸吃醋自己兒子纔沒了,叫她真真是有苦也說不出。
此時一看到明繡的笑臉,小臉兒上透着兩抹紅暈,嘴角邊的笑意溫和而又滿足·相比起自己的慘況,她簡直是過得太好了些,想到她如今有了兒子,周臨淵更得皇上看重,忍不住心裡就生出一股爐火,話出口才覺得不妥。
明繡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想起皇后之前的話果然沒錯·有些人不是她退一步,就會海闊天空,說不定她退下去,後頭就是懸崖萬丈,因此她也不客氣:“齊泯王妃莫不是生了癔症,今日怎麼好端端的說起了胡話來?”
兩個皇子妃掐架,其餘幾個婦人都裝籠作啞的又安靜坐到一旁,院子裡靜悄悄的·除了微風吹過樹葉花叢發出的沙沙聲外,安靜得好似連衆人呼吸聲也能聽得見般,下人們更是嚇得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孔氏知道自己是說錯了話,可明繡又這般不給她面子,讓她心裡又是火大又是覺得尷尬,一時間下不來臺,幸虧懷安王妃一見情形不好,連忙開口笑着打圓場:
“太子妃哪裡的話,二嫂這人性子直慣了,還望太子妃不要見怪。”
她這話綿裡含針,明繡也懶得同她再計較下去,今日是自己的生日·本來她同這二人就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沒得爲了她們壞了周臨淵精心爲自己設計的生辰,因此點了點頭,也不再理睬她們,只是說起今日周臨淵替自己請的戲班子來,邀着大家一道去看·衆人都識趣的連忙附和,頓時人都站起來,只剩了孔氏和懷安王妃二人孤伶伶的坐在院子裡頭。
孔氏眼睛裡露出寒光,新仇加上舊恨,更有種看不得人家比自己好的心理,忍不住微微一動就要發火,旁邊懷安王妃連忙按住了她的手,輕聲道:
“二嫂稍安尤燥。”說完她若無其事的跟着站起身,也順便拉了還坐在椅子上頭的孔氏一把,笑咪咪的道:“二嫂,不若我們也一道過去看看戲吧!”
孔氏本來想掉頭就走的,被她一拉回過神來,勉強點了點頭,也帶着自己的丫環婆子跟在了明繡後頭,院子裡留下來的太子府的人都低垂着頭,極恭敬的將這一羣人送了出去,好似什麼也發生過一般。
這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接下來沒人再提起,就像根本沒發生過這事一般,明繡臉上也盈着淺淺的笑意,瞧不出什麼端倪來,可越是這樣,卻越是叫懷安王妃心裡發寒,認爲這個太子妃心思深沉。
太子府的熱鬧足足到了掌燈時分才散了去,明繡手裡拿着厚厚一疊單子,都是今日收的禮,旁邊周瑞寧安靜的坐在牀上,看母親拿了單子細細的看着,忍不住仲出小手從明繡手裡抓了張單子,就要往自己嘴裡塞,明繡看到兒子的動作,連忙將他手裡的紙張搶了過來,一邊嘴裡還哄着:
“乖兒子,這書中是有黃金屋和顏如玉,可你也得瞧清楚這是不是書再咬啊!”
“撲哧!”旁邊春華等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聲來,雖然周瑞寧的小手並沒弄髒,不過柳絮仍舊是拿了溫熱帕子過來替他擦了擦手,幾人侍候明繡久了,雖然謹守着上下之分,但也不像一開始那麼戰戰兢兢,春華一邊將明繡看完之後放到一旁的禮物單子給收了起來,一邊問道:
“太子妃,您要不要用些點心?”她今晚一直跟在明繡身邊侍候,知道她根本沒吃什麼薄,大多時間都是用來招呼各家夫人了。
明繡搖了搖頭,將手裡的單子放下來:“這些單子讓人記到賬上收好了,往後哪家人事,對照着隨禮。”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