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雪上一次見秦曉月,是五年前的中秋,她帶着武蘭妹親自去荷莊考察了各方面環境,才決定挑選二十名殘疾女兵到荷莊養老。
五年間何素雪陸陸續續收留了近三十名女兵,但秦曉月再也沒有踏足荷莊,她的一舉一動被很多人關注,而荷莊的存在是需要保密的,它是藥妝作坊的原材料供應基地,同時也是軍需藥材的供應基地,爲了避免過早暴露,秦世子兄妹都只在建莊初始時去過一次。
秦曉月今年二十七了,名符其實的大齡剩女,何素雪歪頭看着她的面容,心裡頗有些得意,此女看起來還是那麼嬌豔欲滴,她所使用的護膚品全部都是自己親手製作的,效果也是槓槓的。
“看什麼呀,可是本將軍有何不對?”秦曉月緊張地摸臉,女人嘛,年紀越大越注意自己的臉,企圖牢牢抓住青春的小尾巴。
“沒有,少將軍還是那麼花容月貌,小何都看花眼了哩。”何素雪笑着說道,忽爾捂了肚子皺眉,“好餓啊,少將軍能不能賞口飯吃啊,早早就被師傅趕出門了,連早飯都沒吃上。”
“他怎麼能這樣幹。”秦曉月一聽說常得貴,眼神就更柔和了,急忙喊人去弄吃的,等何素雪和方靈把房間安頓好,兩碗手擀麪就送來了,上面還臥了一個煎蛋。
這裡的房間都是一樣的標準配置,一鋪火炕,一張方几,兩張椅子,一個分成十格大抽屜的炕櫃。
給何素雪和方靈的房間是特意空出來的,只有她們倆人住,其他人全是十個人住一間。
秦曉月把何素雪和方靈的生活起居交給張葵花負責,讓她務必照顧好小客人,便領着其他人去準備上課事宜,時間緊迫,她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吃麪的時間,秦曉月着人送來兩套嶄新的軍服,何素雪和方靈在軍營期間,要做軍人打扮,裡面穿什麼人家不管了,但外表看起來一定要跟女兵們無異。
軍服上面,壓着一塊竹子雕刻的牌子,上面刻了名字和數字,張葵花教她們系在腰間,不要輕易丟棄,沒有這塊牌子在外面亂走會被人當成奸細抓起來。
送衣服的女兵面無表情地通知,講課時間定在一刻鐘之後,請小何大夫準時到課。說完就走人,連個問好的眼神都欠奉。
張葵花說:“她叫秦笑,可從來都不會笑,你們別見怪。”
姓秦?好像剛纔就一直跟在秦曉月身邊?那就是她的親信兼貼身侍衛了。
何素雪瞭然點頭,“知道了,跟秦十校尉是一路人。”
張葵花流露出驚訝又讚許的神色,“小何果然是長大了,一眼就看出道道來了。”
吃完麪條,在張葵花的指點下穿好軍袍披上竹甲,來時頭髮梳成馬尾的,現在打散前後四個角向中間梳條小辮子,和其餘頭髮拉到頭頂用紅色布巾包好,再扎個紅領巾,兩個嬌俏可愛的小女兵新鮮出爐。
張葵花圍着兩個小姑娘轉圈,很有成就感,“嘖,就這兩張小臉蛋走出去,不知要迷死多少臭男人。我可告訴你們哈,千萬別偷溜出營,外面那些臭男人壞着哩,就喜歡調戲你們這樣嬌嫩的娃娃。”
來了甘州城五年,張葵花說話也帶了點地方特色。
何素雪把趙本真送的匕首用特製的皮帶子隔着中褲綁在大腿上,神氣乎乎地說不怕,“別說我倆不會到處亂走,就是有人敢摸進來,我倆的小刀也不是吃素的。”
方靈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她那柄匕首是何素雪委託王鐵頭打製的,也是鋒利異常。
張葵花再次表示驚訝,“誒?你們這個帶子真不錯,能不能幫我做一個?”然後很靦腆地說她不會女紅。
何素雪很大方地揮手,“行,上課回來就叫方靈幫你縫,材料你得自己準備。”
方靈無語,你要做人情,怎麼攤到我身上來。但面對張葵花期盼的眼神,她點了點頭。
一刻鐘時間轉眼就到,何素雪走進臨時教室,面對下方黑壓壓又飄紅點點的人頭,有點小激動,連連做了三個深呼吸才平靜下來。
“各位大人,上午好,我是來自江南藥鋪的何素雪,大家可以叫我小何大夫,也可以喊我小何。從今天起,我將和大家一起學習戰場急救技術。顧名思義,所謂的戰場急救技術,當然與戰場二字緊密關聯,這也就決定了這些技術的重要性。”
何素雪舉起手中的小冊子晃了晃,侃侃而談:“這本冊子,名叫五大戰救,是我的授業恩師常得貴大夫親自編寫。得秦世子令,這本冊子目前屬於保密手冊,在此,我鄭重地提醒大家,在我的課上所聽到的一切,都將自動列入保密範疇,沒有少將軍的命令,任何人沒有權力將之外傳。”
她頓了頓,用精光四射的眼眸掃視全場,極其嚴肅地說道:“現在,聽懂上述說話的大人請高舉您的右手!”
坐在第一排的秦曉月第一個舉起右手,武蘭妹緊隨其後,後面的女將們也都唰唰跟着學。
“很好,請大家把手放下來,我們開始講課。這位是我的護士方靈,護士即大夫的助手,她將配合我,給大家演示五種戰場急救技術……”
這次培訓,除了女兵營的兩名醫女,還有各個隊的所有女軍官,這些人大多出身不高,有軍戶子弟也有農民,認得幾個字,筆記畫圖可能不行,但用腦子死記硬背下來再回去傳授給所屬士兵,還是做得到的。
同樣的場景,出現在男兵營的醫療所,聽課的範圍僅限於各營隨隊軍醫,以及各營負責後勤保障的副官,畢竟沒有專門的大教室,人太多了聽不好課,效果反而會大打折扣。
講解加示範再加練習,一個時辰的大課,也只講了止血和包紮,秦曉月拿出十個急救包讓大家互相練習,不是她小氣捨不得一人發一個,實在是沒有那麼多。
方記繡莊組織了二十個繡娘日夜趕工,第一批五百個昨晚消毒好後連夜送來,分到各營少得可憐,只能保證上課用的。
下了課,何素雪和方靈就被女將們團團圍住,無數的大嗓門在邀請她們去隊裡做客,你說你的飯香,我說我的菜裡肉多,還有人說今天加餐吃兔子,專門給小何大夫留了個兔兒腿。
“別吵了!小何就跟本將軍一塊吃,哪個隊都不去!快給老孃滾!”
少將軍一聲虎吼,女將們紛紛退散。
何素雪揉了揉飽受摧殘的耳朵,笑着說道:“大人們真熱情,不像騎馬打仗的將軍,倒像親切可愛的姨娘。”
秦曉月一時忘形,吼完之後有點怕,怕何素雪嫌棄她不夠淑女,回去跟常得貴打小報告就完蛋了,現在見她對自己的下屬褒獎有加,表情不似作假,心裡真是高興很。
“走走走,跟月姨吃飯去,有你最愛吃的大雞腿喲。”秦曉月順着何素雪的口氣,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定位在姨的位置上,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小何喊她做姐姐。
秦曉月吃住都與她的近衛隊一起,沒有單獨開小竈,一隻可憐的老母雞被砍成很小的塊狀,煮了很大一盆湯,何素雪和方靈各得一個雞腿,其餘的分到每人碗裡只有那麼兩三塊,但是大夥吃得很滿足,一個勁的說古家村的雞就是香。
回到房裡,何素雪跟方靈講:“要不要找個人給古二郎送個信,叫他弄十隻八隻老母雞過來,給女兵們打打牙祭?我看她們好像沒吃過雞似的。”
方靈舔舔嘴脣,“真奇怪,咱們在荷莊沒少吃雞腿,但是好像都沒有今天這隻香,是不是她們的廚子有秘方?能用幾隻雞換個秘方,划得來。”
何素雪笑倒在炕上滾來滾去,“哎喲媽呀,笑死我了,你以爲真是廚子在作怪呀,其實吃的是氣氛。哎,跟你說不清楚,這就是個心理反應,不信你弄十隻雞來,叫廚子一傢伙全燉了分給大家吃,你再看她們還說不說香。什麼東西都是這樣,多了,就不稀罕了,要不有句古語叫物以稀爲貴呢。”
被取笑的方靈沒有生氣,她悶頭想了一會,好像真是那麼回事,便上炕睡午覺了。昨晚因某人鬧騰沒睡夠呀,困死她了。
因爲有傳令兵負責叫起,倆小姑娘放心大膽地呼呼大睡,身下鋪的身上蓋的,全是秦曉月準備的新被褥,鬆鬆軟軟很舒服。
這得益於常得貴提前打過招呼,說他家小徒弟特別愛乾淨,蓋人家用過的舊被子她會睡不着,所以少將軍半點不敢馬虎,被子碗筷什麼的都是備了全新的。
下午起牀後繼續在老地方講課,門外突然有喧譁聲,接着教室門被人用腳踹開,一個滿身大紅像小號版秦曉月的小姑娘跑了進來,衝秦曉月大聲喊:“姑姑!我聽說趙本真回來了,你帶我出去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
“秦玉美!沒看見這裡在上課麼,快點出去。”秦曉月尷尬地看了一眼何素雪,呵斥着她的大侄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