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安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下了車。帶着她進了售票廳。
人潮竄涌。來來往往,言淮安看了一眼售票口。說道,“我去買票,你在這裡等我。”
“…”
她尋了處長椅空位坐下,目光追隨着正在排隊的人。
簡單的白色襯衫,標配黑色西裝褲。筆直有力的雙腿,高挑的個子讓他在人羣中格外出挑。
其實但說他那張臉就已經夠吸引人了。不時能聽到有人在偷偷議論着他。
陶清苒微微皺起了眉,這張臉隸屬於言淮安。突然有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她有點接受不了。
獨自坐下後,她纔開始思考,到底她喜歡的是死去的言淮安。還是這個被用來當成替身的人?
“票買好了,還要等十五分鐘。”出神間,言淮安就已經回來了。
伸手接過了他手裡的小票。瞄了一眼終點站,龍德小鎮。
她心底已經有數了。只淡淡問,“你要帶我去以前生活過的地方?”
“嗯。”言淮安坐在她身邊,“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只能帶你去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
“…”
陶清苒神色複雜的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纔將視線挪開,陪他靜靜等着班車進站。
上了車後,他說,“從這裡過去大概要三個小時,等我們到應該是下午一點,你睡會兒,到了我叫醒你。”
“不用。”直截了當的拒絕,她扭頭看着車窗外倒退的風景。
說不用的人最後深深睡了過去,等她醒過來時,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而且言淮安正在做飯。
推開門,看到院子裡那顆老槐樹和四周的青灰色的磚牆,她微微顰眉。
有點像是民國初期的建築風格,屋子看上去也是歷經了風霜洗禮,不過這朝位的設計又有點像是四合院。
“你醒了”
她看向說話的人,只見言淮安正端着菜出來,放到了槐樹下的石桌上,招呼着她過去坐,幽幽道,“你坐着等一會兒,我去將剩下的兩個菜端上來。”
風吹樹葉颯颯作響,樹影婆娑搖曳。
她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菜,心更加亂了。
是她對言淮安了解的還不夠多嗎?或者說是她太不堅定,所以當眼前的人第一次做東西給她吃時,她問他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他顧左右而言他,自己竟然也沒有懷疑。
是,言淮安是言淮安,他是他。
言淮安不會做飯,不會游泳,而眼前的人,似乎都會。
“吃吧,吃完我帶你出去走走。”他夾了塊鮮嫩的魚腹肉給她,陶清苒愣是沒動。
良久,纔像是妥協了,跟小貓啄食一樣,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就坐在院子裡等他收拾,這裡很寧靜,出乎意料的令人感覺到舒適。
“好了,出去走走。”言淮安從廚房出來後,就說要出門。
陶清苒慢慢悠悠的跟他並肩走着,都已經是傍晚了,小鎮內,炊煙裊裊,在落日的餘暉裡出奇的安寧,靜世安好。
“你是…老鬼家的那個兒子吧?”
迎面走來的幾人,有人認出了言淮安跟他打招呼,言淮安也只是勾了勾脣角點頭,沒有太多的反應。
“這位是?”那女人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陶清苒,審視的目光不斷在她身上流動。
言淮安主動拉起了她的手,“我老婆”
“…”陶清苒皺了皺眉,沒有開口戳穿他們已經離婚的事實。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言淮安雖然薄脣帶笑,可眉間的冷淡和疏離不減半分。
拉着她往前走時,陶清苒聽到了後面人的對話。
“你看,我就說這人是老鬼家那個兒子吧!”
“沒想到他還敢回來,當年老鬼家都死光了,就這小子還活着,都說是這小子殺了老鬼一家才被警察帶走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從牢裡出來…”
“誰說不是呢!”
……
走遠了,就聽不見了。
坐牢?
他還坐過牢?
陶清苒被帶到了小鎮溪水旁,就倚靠在石拱橋上,溪水被餘暉映照的波光粼粼。
“你都聽到了?”
陶清苒先是一愣,隨即老老實實的回了一聲,“嗯…”
久等無言,她小心的看向言淮安的側臉,天邊殘陽似火,橘紅的陽光裡,他被披上了一層虛無縹緲的淺淺金粉。
心頓時一緊,有種他即將消失在眼前的錯覺。
“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言淮安看着小鎮溪水潺潺流過橋下,遠處還有船隻搖曳在溪水中央,眸色暗了暗,“我確實坐過牢,可以這麼說…”
他突然間轉過身,黑眸平靜的凝着陶清苒,“言康榮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在監獄裡,是他用言家的勢力將我從牢裡帶出來了,過去的那個我已經死在牢裡了,法律上真實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只能用言淮安的身份活着。”
“爲什麼?”
“呵…”他笑了笑,眉含譏諷,“爲什麼?你以爲我能跟言淮安這種貴公子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嗎?爲了活下去,我什麼都得做…”
陶清苒沉默了,她不是沒有接觸過底層活着的人,也能想象得到活在底層有多辛苦。
但…
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意義是不同的。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那你喜歡上我了嗎?”言淮安反問,讓她啞口無言。
看她爲難,言淮安苦澀的笑了笑,“我說了,等你真的喜歡上我,我會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在你沒有喜歡上我之前,我就是言淮安,你把你對他的感情用在我身上,我…也不介意。”
陶清苒在他殷切的注視下,緩緩低下了頭。
她在拒絕言淮安的靠近,言淮安也看懂了。
“你的養父是怎麼死的?”她其實不太相信那羣人說的話,她不信這個人會親手殺了自己的養父。
“你不是已經聽見了嗎?是我殺的,因爲我殺了人,所以纔會坐牢。”
“真的?”
陶清苒擡眸認真的看着他,言淮安嗯了一聲。
“你爲什麼要殺人?他對你不好嗎?”
“他對我很好,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那你…”爲什麼還要親手殺了對你最好的人…
她想問但是沒有問出來,陶清苒已經看出來了,言淮安不是很想提這段過去。
“你真的想知道嗎?”他身上的落寞漸漸被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濃稠的迷霧。
言淮安眼裡含着陰幽沉的暗黑,泛着妖冶的暗芒,陶清苒瞬間就被鎖死在這種視線裡,心內砰砰的直打鼓。
“回去吧”突然,那股威壓消失了。
言淮安撇開了視線,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隨後率先邁開了長腿離開。
講真,在這裡住着很不舒服。
不是因爲環境不好,而是因爲心底藏着事兒,她迫切的想知道他的過去,又害怕知道這些事,因爲她的直覺告訴她,言淮安的過去並不好,可能是她所接受不了的…
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見外面有人咣咣的砸門,陶清苒迷迷瞪瞪的爬起來,拉開/房門就看到已經去開門的言淮安。
“喲,還睡着呢?”門外站着的人一臉痞氣,頭髮也染的不倫不類,看上去就是個街痞混混。
一看到衣着光鮮的言淮安,那人臉上嘲諷的笑意更濃,“真沒想到你還有機會能從牢裡爬出來!”揪着他身上的衣服,恥笑道,“這是從哪兒偷來的?”
言淮安一把打落那隻手,臉色冷然,“滾出去”
“滾?”帶頭來的人笑的很是狂妄,大搖大擺的進了屋,“這裡可是我爸的房子,我憑什麼滾?”
“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有臉回來!我爸他養你長大,供你吃供你喝,你呢?你竟然殺了他!”
原本在一旁看着的陶清苒頓時一愣,爸?這麼說,這個混混是言淮安養父的親生兒子?
難怪這個人一進來就這麼囂張,言淮安也只是忍着沒有過多的反應。
“這個女人…”混混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這小鎮上女人是不少,但是跟陶清苒這樣出挑的女人並不多,一看她身上衣服都價格不菲,漂亮的臉蛋精緻的五官,讓人眼前一亮,“真美…跟着這種人真是可惜了,不如你跟我吧?”
他說着就往陶清苒那兒走,只是手才伸出去,纔沒碰到她臉頰就被人死死扣住。
扣着他的手力道正在不斷收緊,腕骨幾乎要被捏碎了,混混的臉頓時變得猙獰,“鬆…鬆手!”
言淮安眼裡掠過一抹複雜的深色,微微用力一推,鬆開了手,護在陶清苒面前。
被推開的混混踉蹌了幾步才站穩,看到自己手腕通紅,怒從心頭起,“你敢對我動手!”
“我對你動手?”言淮安淡淡睨着他,譏嘲的揚起薄脣,“就你?丁子洋你還不配讓我動手。”
“…”那混混的名字叫丁子洋,言淮安這麼一說,丁子洋的臉色青了又白,胸膛高低起伏,明顯是有氣又在忌憚着言淮安,不敢上前動手,只得惡狠狠的瞪着他說,“你給我等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