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不是在玩,我有能力也有信心負擔得起關瑾瑜的未來。就算此刻站在這裡的是個男人,你又怎麼保證他不會辜負瑾瑜,您也是男人,您知道男人的脾性。”
關爸的臉色有點難看。
“第二,是,我是年輕。我知道您也年輕過,那麼您就該懂得年輕人擁有的不只是激情,不止是衝動,他們對未來的熱情和憧憬纔是推動他們往前走的動力。我不相信您年輕時就料到了現在的所有事情,然後按部就班的實行。決定了的路,就一條路走到黑,南牆又怎樣?拆了就是!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兩年。我聽瑾瑜說,你當年求娶阿姨的時候也是個窮小子,而且弟妹衆多,阿姨家一直不同意,最後不還是抱得美人歸,這麼多年恩愛有加。”薛離衣衝他笑了一下:“那麼,你曾經做到過的事情,爲什麼要來質疑我?”
關爸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話,但神情已經微微緩和下來,他心說:若她不是和關瑾瑜是這種關係,自己真的十分欣賞她。
“第三,關於我自不自私,我想這件事只有關瑾瑜有立場來判斷。她是個孝順的孩子您很清楚,若她沒有與我過一輩子的決心是不會貿貿然向你們公開的,若我此時離開,傷心的到底是誰?抱歉,我想,自私的不是我,而是自以爲爲她好的您。”
關爸笑了一下,眼角卻沒有笑紋,說:“還有什麼,你繼續說。”
薛離衣深吸一口氣,毫不留情的說:“恕我直言,你口口聲聲說瑾瑜是你的驕傲,那麼作爲你的驕傲的她,所做出來的決定你竟然是完全不信任的麼?”
“好,很好。”關爸雙掌拍了幾下,眉頭輕挑,說:“那麼現在你覺得你說動我了麼?”
薛離衣依舊波瀾不驚,笑容溫和:“當然沒有,不管是你之前說的話,還是我所做出的回答,在您看來都不值一提,您根本不會同意的,是麼?”
“是,我一開始就說過,我不會同意。既然我們誰也無法說服誰,那麼明天讓關瑾瑜來做決定吧,看她是選我和她媽媽,還是選擇你。”
關爸儼然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薛離衣只能看着他轉身離開房間,輕輕嘆了一口氣。
“同性戀,是一種性取向,指一個人在性.愛、心理、情感上的興趣主要對象均爲同性別的人……”柳蓉正在磕磕巴巴的念關啓梵給她搜出來的百度百科,遇到不認識的字關啓梵就在一旁指點。
“所以,網上的意思是說,同性戀是正常的麼?”柳蓉一字一字的把那些解釋全部唸完,然後轉頭問關啓梵:“原來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事麼?”
關啓梵說:“有,你不知道而已。我在外面也見過很多這樣的,有男有女,都成雙結對的,有的過的也不比異性戀差的。”
柳蓉把手機扔在牀上,垂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低聲說:“其實結不結婚,有沒有孩子都不是最重要的,小薛有句話說得對,最重要的是毛毛能不能過得好。”
她好像不甘心自己那麼容易被說動,於是彆扭的說:“那我怎麼知道小薛能讓她過得好呢?”
關啓梵完好的手環過柳蓉的肩,和她並排坐着,俊臉湊了過去,“嘿嘿”笑了兩聲,不懷好意的說:“老媽?”
柳蓉給他笑得渾身發毛:“起開起開。”
關啓梵:“你同意了?”
柳蓉:“沒有。”
“其實吧,不管同性戀還是異性戀,現在社會不像你們以前了,什麼結了婚就要從一而終,湊活湊活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以後不合適還是得離,所以姐找男的女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問題。而且你知道的,全天下男的都那個德行,當然除了爸和你兒子我,不是所有男人都和我這樣英俊迷人又善良正直的……”
“啊!”關啓梵後腦勺捱了一巴掌。
柳蓉又好氣又好笑:“說人話。”
“哦,”關啓梵擡手捋了捋後腦的短髮,說:“那咱直白點,我敢說,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不會把自己的老婆放在首位,而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會把自己的另一半放在首位。真像奶奶生前的遺願,薛離衣纔是真正會把老姐放在心尖上的人,人長得好看不用說,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又有耐心會照顧人,還是醫生。最重要的是……”
柳蓉說:“什麼?”
“老姐喜歡她,她們不敢在你面前表現,但我見過,比我小時候看見你倆還膩歪。你要敢拆散她們,簡直是要分分鐘殉情的節奏啊。”
“……”關啓梵小時候她真的表現得很膩歪麼?
柳蓉一副不信的樣子:“有那麼誇張麼?”
關啓梵點頭如搗蒜,“而且媽,你沒聽過一句話麼?我看有本書上說‘打敗你的,永遠不是高山,而是你鞋裡的那粒沙’。”
“這話什麼意思?”
“就是說愛情是一種非常堅韌、也非常脆弱的東西,你越是阻撓它,它就越不屈服,也許人家兩個沒要非你不可,你們這一折騰,”關啓梵兩手一攤:“欸,人家就不顧一切的要在一起了,怎麼拆都拆不開。”
關啓梵決定迂迴,先把他媽糊弄過關了再說。
柳蓉好像明白點什麼:“你是讓我不要管?”
關啓梵一個餓虎撲食,“啪嘰”就在柳蓉臉上親了一口,毫不吝嗇的誇獎道:“媽你真是太聰明瞭!真的,我敢打包票,天底下的老媽就沒一個有你這麼聰明的!又聰明又開明!一點也不封建!”
“得了得了,就你嘴甜。”柳蓉給他哄得心花怒放,“我去給你姐下碗餃子,跪了那麼久也該餓了,你要不要?”
“你別忙活了,這都十來點了,你是不是忘了吃晚飯?”
柳蓉如夢初醒,一開始自己是備好了晚飯等新姑爺上門的,誰知道領回來個女媳,後來就一直折騰到現在,連口飯都忘了吃。
“算了不吃了,”柳蓉說,“你爸肯定也沒心情,一會我把他弄回房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柳蓉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關爸面無表情的從薛離衣房裡出來,一看就是碰了釘子的樣子,她心裡莫名的升起微妙的平衡感,但又不能在關爸面前表露出來,只是過去拉了他的手回房。
途中關爸看了仍跪在客廳的關瑾瑜一眼,一言未發。柳蓉就知道,這是準備讓她在這跪一宿了,她忍不住扭頭看向了薛離衣所在的房間。
膝蓋的痠疼和睏意哪個比較容易戰勝?在關瑾瑜這裡,此刻顯然是睏意佔了上風,十一點,屋內寂寂,確定柳蓉和關爸應該都睡了之後,她往前挪了兩步,伏在了茶几上。
薛離衣出來得略晚一些,客廳的燈光在房裡拉下一道狹長的白線,薛離衣從一片黑暗的臥室裡走出來,手裡抱着一牀毯子。
南方的冬天本就陰冷潮溼,客廳地面鋪的並不是木板,而是地磚,大理石的茶几無疑也是沁涼的,涼意直刺入骨子裡,關瑾瑜整個人幾乎都要縮成了一團,嘴脣凍得發白。
她本就不可能睡熟,肩上一有東西覆上來,就被驚醒了,在看到是薛離衣的那刻,臉上便浮現一絲簡直要溢出來的溫柔的笑意。
薛離衣心裡直髮酸,一聲不吭的把沙發墊抽下來,墊在她膝蓋下面,在她對面盤腿坐下,然後連毯子帶人一起裹進了懷裡。
“睡吧。”她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我在這裡陪你。”
關瑾瑜下巴抵着她的肩,冰冷的手掌貼着她的後腰,輕聲說:“你要哭鼻子麼?”
“不會。”
“那就好。”
“把手伸進我衣服裡,”薛離衣忽然說。
關瑾瑜有些爲難:“這……”
薛離衣把保暖內衣從褲腰裡抽出來,不由分說的抓着她的手探了進去,手掌貼上她兩肋溫暖的肌膚,熱融融的,寒意頓時消減了不少,關瑾瑜才明白她的意圖,下意識要拿出來,手指才動,便被薛離衣制止。
她身上放着兩冰塊,眉頭卻皺也沒皺,說:“別動。”
關瑾瑜心頭又甜蜜又心疼,貼着她,不動了。
“瑾瑜,我想先妥協一下,你父親那裡,我無法說服他,他完全聽不進去。”薛離衣把毯子往上拉了一點,仔細掖好邊角,說。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正是因爲她在這裡,所以關瑾瑜纔會受罰一晚上,關爸就是做給她看的,她不想因爲自己害她平白受罪。
這不是動搖,只是暫時的退讓。
關瑾瑜沒問“你是不是動搖了”,而是從她頸窩退出來,看着她說:“你想怎麼做?”
關瑾瑜是笑着問的。
薛離衣也望着她,沉湛的眸子也緩緩有了淺淺的、柔和的笑意。
最好的事情,莫過於相愛,且能相知。
我想做的任何事,你都不會懷疑。
薛離衣說:“你明晚睡覺,不要把窗戶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