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當官不爭權,不奪利,不弄權,不整人,那是活在教科書上,演在電影裡,印在報紙上的好乾部,這類人基本上都已經做古了,既使沒做古,也基本上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守候着人們最後的感傷。李春華好就好在他能做到難得糊塗,才能一直佔據着位子。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不想,而是沒有機會。
無疑李春華是聰明人,早在葛成發出任邊寧縣委書記的時候,李春華也考慮過去站隊,施展一下理想報負。不過細細地一觀察,李春華立刻收住了念頭,葛成發好大喜功,性情乖張,軟弱不堪,不是一個能幹事的人,也不是一個能成事的人,無論從方面考較,都不是張亞軍的對手,何況張亞軍後面還站着雙江市紀委書記蔣觀河。
事實也印證了李春華的猜測,不過兩年多的時間,一事無成的葛成發被掀了下去,而且身敗名裂,落下了一個碩鼠的稱號。作爲主管農業的書記,李春華自然知道邊寧國儲糧庫中存在的貓膩,也知道葛成發倒空賣空國儲糧有着衆多的蹊蹺,但那又怎麼樣,葛成發倒了就是倒了,李春華可犯不上去爲整天稀裡糊塗的葛成發叫屈喊冤。
至於張亞軍,李春華雖然關注他的背景,感嘆他的奸狡,欣賞他的手段,卻鄙視他的人品,恥於與其爲伍。這種人自私自利,爲了達到目的,絕對是擇手段,不計較後果。而且,張亞軍最擅長的也是人前和煦,背後整人。這待己寬厚,待人嚴厲,還喜歡遷怒他人,無論哪一條占上了都不是投身的理想人選,選了他勢必會撞的頭破血流。這也是李春華不參與縣委政治走向的主要原因。
反倒來看嚴寧可就大不相同了,有沒有強勢的背景先不說,再有背景的人沒有強硬的政治手腕,沒有應對問題的能力也是廢物。單單說嚴寧的狠辣,無論是橫空出世,在榆林站穩腳跟,還是打倒徐東昇,強勢上位,亦或是抗橫李天放,逼的省市領導出頭賠罪,嚴寧步步爲營,環環相扣,表現出了與其年齡大不相符的成熟和穩重。
眼下,嚴寧出任邊寧縣委書記,以其剛烈的性格和強勢的作風,絕不可能讓張亞軍跳到他頭上作威做福。而張亞軍也不可能低眉順眼的跟在嚴寧後面任其驅使。那麼兩個人勢必要爭個高低,比個高下。這個時候邊寧縣已經容不下第三方騎牆看熱鬧。無論是嚴寧,亦或是張亞軍,都會有一個明確的想法,不是自己人,那就是敵人,若不能有選擇的站隊,那勢必會被清理出場。因此,李春華想的很簡單,既然必須要選擇,那自然要選背景深,能力強,手腕高,勝算大的一方了。很不幸,李春華比較來,比較去,最終把砝碼放到了嚴寧的身上,從思想上和行動上都將張亞軍淘汰出了局。
“嚴書記,敬你一杯酒,歡迎你到邊寧來工作,祝願邊寧能在你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帶着目的的李春華來了,而且來的很準時,跟嚴寧握了手後,很隨意的就坐在了酒桌上,歪着腦袋聽耿大彪在胡扯,聽着聽着,突然就把酒杯舉了起來,似乎在對耿大彪發泄不滿,也似乎是有些等不急一般,衝向嚴寧說了一句極不符合他日常表現的話。
“呃……”話頭被打斷,耿大彪有些錯愕,搞不明白李春華倒底抽了哪門子風。既然人都來了,這意思自然也就表示到了,犯不上急着跟嚴寧表忠心吧,要知道過猶不及,願望太急切了,可是容易讓人瞧不起的。雖然耿大彪希望李春華能跟嚴寧站成隊,但耿大彪也不想嚴寧看輕了自己的同學。
“李書記客氣了,說邊寧蒸蒸日上?爲時過早啊!這幾天我一直在熟悉情況,可以說邊寧的情況不容樂觀,各條戰線人浮於事,缺少進取心,主要的責任在領導啊!特別是部分縣級領導,腦子裡空,舌頭上大,手底下軟,缺少一股子踏實做事的韌勁。這種現象市委的領導也大體瞭解,未來一段時期會有所舉措的……”相比於耿大彪的錯愕,嚴寧很是篤定,沒有對李春華的突然襲擊有什麼異常反應。在嚴寧看來,李春華能來,已經表現出了應有的誠意和站隊的意向。但這只是第一步,能不能邁出第二步,那就需要看嚴寧的表現了。否則,這酒喝不喝也沒什麼太大的意思了。
爭權也好,奪力也好,總結起來就是一個鬥字。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你連怎麼去鬥都沒有個具體的規劃,勝算可想而知,人家憑什麼把身家性命都壓上跟着你去冒險。輸了丟人現眼不說,甚至都有去跟葛成發到高牆電網之內做伴的可能,絕對稱得上是高風險的工種,這官場可不是這麼混的。
“另外,我感覺邊寧的幹部太沉悶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流動,就拿副縣級的幹部來說吧,就窩在縣裡走不出去,基本上都幹一屆,幹兩屆,時間一到,有地方換個角,沒地方直接去人大、政協,甚至退休回家,沒有進步的機會,也就安於現狀,這可不利於工作的開展,李書記在邊寧工作的時間長,也有同感吧。所以,我們要擅於學習新經驗,吸取新養份,開拓新視野,我琢磨着在這方面可以交流一批,上掛一批,下放一批,深造一批,讓幹部動起來,才能更好地促進工作……”
分而化之是嚴寧爲張亞軍準備的第二道正餐,不是大換屆之年,組織調整也是局部的進行,不可能把黨委、政府班子都挑了。但不要緊,可以讓幹部流動起來,把不聽話的都離崗,等到將情況都理順了,再放回來,那時候形勢已經變了,也由不得這些人不做出正確的選擇。
“葛成發成了碩鼠,給全縣幹部敲響了警鐘啊,無論什麼時候反腐倡廉工作都不能鬆懈啊,我正琢磨着藉着葛成發一案的影響,在全縣範圍內開展一下警示教育,各部門自查自糾,紀檢反貪檢察院加強對腐敗行爲的監督,加強對賬外資金的監管,這有則改之,無則加冕嗎……”
輕輕地將手中頗爲精緻的青花瓷小酒杯往李春華手中的酒杯上一磕,嚴寧將酒一飲而盡,算是給李春華還了一個禮,也面帶微笑指出了自己的第三個環節,開展從上到下都倡導的反腐倡廉,這可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整個雙江誰不知道,檢察院反貪局就是嚴寧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刀,絕對稱得上是鋒利異常。
“嚴書記好志向,可以說是抓到了根子上,不管在哪裡開展工作,無外乎就是人和錢的問題,而這個人的問題是最大的問題,只要能把人解決了,一切困難也就迎刃而解了,我想這個觀點還是切實可行的。而且你還真說到了點子上,邊寧的幹部還真就動不起來,你這一來,倒是給老謝和欒福成帶來了希望。老謝的年紀大了,一門心思想調回省裡,可是出來容易回去難啊,省直機關的大門可不會對咱們這個小縣城的幹部敞開着;還有欒福成,能力很強的,就是沒機會,這幾年可是消沉了許多……”嚴寧說的雖然隱晦,但基本的意思已經表達了出來,顯然這三管齊下的招數點到了李春華的心裡。而且,李春華也不認爲嚴寧在說大話,能在二十多歲就出任一縣的書記,這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實力,一種背景。嚴寧有背景,有實力,有能力,有手段,自然值得李春華去投靠。
“老謝?謝滿堂?是啊,謝書記五十二了吧,這個年紀可不小了。福成縣長倒是個人才,年紀也當年,好像整個邊寧像他這樣正經科班出身的領導幹部不多啊,值得繼續培養啊……”看似莫不經心的閒聊,兩個人選從李春華的口中透露了出來,暗示着嚴寧可以爭取一下,甚至連切入點都替嚴寧找好了,嚴寧自然心領神會,用心的將這兩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謝滿堂是農業副書記,從省農委選派來的幹部。邊寧是一個農業大縣,號稱塞北江南,是北江細粒稻米的主產地,當初爲了推廣優質水稻種植,省委下派了幾名幹部到各糧食主產區任職,謝滿堂就是其中之一。只是這一干就是六七年,如今想要再回省裡,可就難上加難了,省直機關可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農委的領導又換了好幾茬,誰還會去想着曾經不過是個科級的小幹部。
欒福成則是政府副縣長,經濟學科班出身,主修國際貿易。按理說,在邊寧這種依託口岸經濟的縣城,負責經濟的副縣長怎麼也應該掛常委銜的,但是欒福成當了六年的副縣長始終都在原地踏步,一是機會少,再一個就是張亞軍的原因了。欒福成不站隊,有好位置張亞軍也不會想着他。不過,張亞軍不要,不代表嚴寧不要,欒福成雖然不是常委,但能在縣政府裡敲進一塊釘子,但是嚴寧樂於看見的,這有了缺口,縫隙就會越來越大,最終就會變得四分五裂,算得上是一個機會。因此,對於李春成的建議,嚴寧自然要虛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