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蔣玉雯問:“完了?”
呂清說:“完了,你還沒聽夠?”
蔣玉雯用小勺慢慢地攪動着咖啡,彷彿陷入了沉思。
呂清逗她說:“喂,小姐,走神兒了。”
蔣玉雯笑了笑,說:“大姐,我看你快成巫婆了,你好像把他裡裡外外看了個底兒掉,好像也讓我重新認識了他。你說的這些,別的我不知道,但他的確神經衰弱,經常說睡不好覺。說實話,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我自認爲我很瞭解他,但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有認真地分析過他。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我感到我也從來沒有真正走近過他。”
正文:
清晨,一縷耀眼的陽光線艱難地刺透厚重的雲層,給灰暗的天空劃出一抹絢麗的明亮,似乎是爲了給煎熬中的人們以些許安慰而綻放出的笑容。儘管短暫,但不失無畏和燦爛。
蔣玉雯仍然被睫毛遮蔽着的雙眼敏銳地感覺的了那縷跳動着的光線。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以溫柔的目光和久違的陽光打了招呼。隨即,那本已沉睡的記憶又漸漸復活,在腦海的屏幕上生動地再現。
“想記住的,卻偏偏容易忘記。而想忘記的,又時時地出現。這,難道就是宿命嗎?”蔣玉雯的思緒在清晨,在纖毫畢現的陽光裡逡巡,些許惆悵在心中滋長、漫延。
三天前,蔣玉雯到省城去了一趟。
公事兒,是陪呂清製作那部反映成田抗洪的片子。而私事兒則是爲了參加大學畢業十五週年的聚會。
到了省城,呂清極盡地主之誼,熱情款待蔣玉雯。
作爲傳媒大學進修班的同學,蔣玉雯和呂清不僅僅是一般的同學關係,更是無話不談的知心姐妹,閨中密友。
工作完成後,呂清請蔣玉雯到一間雅緻的咖啡廳休息,二人也趁機嘮兩句姐妹之間的悄悄話。
在簡單地嘮了幾句閒嗑兒後,快人快語的呂清就談到了趙未平。蔣玉雯和呂清談到過她與趙未平之間的故事。所以,蔣玉雯也的確想聽一聽呂清對趙未平的印象和評價。
呂清誠懇而客觀地說:“說實話,我第一次見到趙未平的時候,他並沒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也就是感到他比較沉穩,不張揚而已,這其實和你跟我的介紹感覺相差不小。但這次我親自採訪了他,他的表現使我對他有了新的認識。尤其是有兩點給我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
蔣玉雯手拄着下巴頦專注的聽着呂清的講話。
呂清似乎就像一名正在工作着的外科醫生,拿着手術刀做着解剖,只不過被解剖的不是別的,而是趙未平。
呂清繼續做着條理分明,思維縝密的分析。
“首先他比較睿智,考慮問題很理性,很周到,不感情用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耍小聰明,這是一種內外兼修的聰慧,是成就大事必須具備的特質。說一句題外話,具備這種特質的人,做大事沒的說,但絕對不適合**人。因爲他們太理性,太按邏輯生活辦事,而這在感情生活中就會因爲缺少激情而使生活陷入平淡寡味。要知道沒有激情就沒有愛情。愛情是靠激情來點燃加熱的。書歸正傳。比如,我讓他談一談具體情況,他不肯談,讓姓錢的講,只有當姓錢的讓他談的時候,他纔好像很勉強地同意了。而一旦談起來,則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這才表現出他的一些本性的東西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其實對這發生的一切早都算計好了,謀劃好了,就像一名高級廚師,無非就是等待着把火候拿捏得恰倒好處纔出手一樣。還有一個小例子也證明了這一點。當我問他有沒有文字材料的時候,他說沒有,但等我們準備上車要走的時候,他卻悄悄地塞給我一個東西,說有個簡單的提綱供我參考。我打開一看,是一份準備得很詳盡的材料,這也說明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一方面他不想讓別人察覺到他準備在先,另一方面是爲了能讓我更好地報道。料事之精,慮事之周可見一斑。
“其次,他身上有着一種自覺或不自覺的影響力。這又是成就大事而必須具備的特質之一。如果一個人總是生活在別人的影響下或者說陰影下,那麼他就很難有屬於自己的作爲。這是因爲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了影響者的身上,而沒有其他人展示的機會。而所謂影響力,就是一種可以掌控別人,掌控周圍環境的能力。這種能力可以使自己在任何時候,任何條件下,都能保證自己的核心地位,保證把所有的目光聚集到自己的身上。這種影響力有時是通過一言一行來體現的,有時是靠潛移默化來形成的。我一見到趙未平就有了一種新的感覺。我發現他不像一般的基層幹部那樣,一見到上級領導馬上就表現出的卑躬屈膝,不知所措。他的表現很自然,既不失禮貌熱情,也不失尊嚴,做得恰倒好處。比如,他親自給姓錢的換靴子,其實這是一個挺過份的舉動,但在他做來,卻顯得自然得體,好像就應該是這樣。他不失禮貌地照顧到每一個人,使大家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逐他。比如,因爲村裡的路不能走,就只好坐船。船一搖晃,他就不時地摻這個一下,扶那個一把,表現得體而親切,讓人感到很溫暖,很舒服,很體貼。但是他也有弱點。”
蔣玉雯的眼睛裡頓時充滿了疑問,有些急不可耐等待着呂清的下文。
呂清說:“表面上看,他的表現無懈可擊,但我發現他的內心並不完全像他外在的表現的那樣沉着,那樣平靜,而是十分緊張。他總是在思考,在打量,在觀察,然後用冷靜來掩飾他複雜的內心活動。他越是掩飾,其實也就越能流露出他內心的不安。他要掩飾的是什麼呢?我認爲是怕出現閃失,是怕考慮得不周到,是怕表現得不完美。他爲什麼會這樣呢?這一切都源於他既自信又自卑的矛盾心理。由此我可以斷定,他有神經衰弱的毛病。”
蔣玉雯問:“完了?”
呂清說:“完了,你還沒聽夠?”
蔣玉雯用小勺慢慢地攪動着咖啡,彷彿陷入了沉思。
呂清逗她說:“喂,小姐,走神兒了。”
蔣玉雯笑了笑,說:“大姐,我看你快成巫婆了,你好像把他裡裡外外看了個底兒掉,好像也讓我重新認識了他。你說的這些,別的我不知道,但他的確神經衰弱,經常說睡不好覺。說實話,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我自認爲我很瞭解他,但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有認真地分析過他。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我感到我也從來沒有真正走近過他。”
呂清覺察到蔣玉雯表露出一些憂鬱的神情,就想勸慰她一下。
“我感到你們之間,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好像關係很複雜。
說你們是朋友吧,可你們的感情又比朋友深厚得多,特別是你,你對他的關心已經完全超出了朋友範疇;說你們是戀人吧,又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而且誰都不往前邁出那一步。我搞不清的是,他對你的感情,或者說他對你對他的感情是否認同?是接受?是拒絕?……”
蔣玉雯有些無耐地搖着頭說:“不知道,說不清楚。其實這些問題我也問過我自己,可是沒有答案。”
呂清問:“那就這樣靠下去?”
蔣玉雯又搖了搖頭,沉吟着說:“有時我認爲我們兩個是在兩條道兒上走,但總有一天會遇到一起,走到一起。可有時,我又認爲我們倆是走在一條鐵道上,看着離得很近,可實際上就是若即若離,永遠也沒有重合的機會。”
呂清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蔣玉雯獨自地說着:“我其實挺後悔的,當年在學校的時候,我沒有表達出對他的感情——他是那種永遠的被動者,除非是他自己願意做的事兒,那時我也曾幻想這一切會水到渠成,不料半道殺出個程咬金。他對突如其來的愛情感到手足無措,便向我求援,我感到在他的手足無措中包含着欣喜和幸福。他很看中那份感情——那是他的初戀——所以失去後對他的打擊很大,造成的傷害也很深。我能理解他,也很同情他,那畢竟是他的初戀嘛。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也給我帶來了傷害,因爲那也是我的初戀。”
咖啡的香氣在空中彌散,氤氳的音樂徘徊而纏綿。氣氛顯得有些抑鬱。兩個人一時無語,沉浸在淡淡的傷感之中。
過了一會兒,蔣玉雯擡起頭,望了一眼呂清,眼神裡露出一些羞澀。
呂清還以大姐似的理解和微笑。然後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蔣玉雯臉色顯得有些沉鬱,自嘲似的地說:“能有什麼打算?不用說別的,我可是有過一次婚姻的人,人家可仍然是小夥子哪,不敢高攀哪。”
呂清把杯一放,杏眼圓睜,以不屑的口吻說:“他要是有這種想法,那他就一文不值,俗不可耐,根本就不值得你珍惜。有過婚姻算什麼?他姓趙的要真是一個人物的話,那他就更應該大度,有包容之心。”
“他不是一個聖人,也不是一個完人,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順利的時候會高興,遇到挫折的時候會苦悶,不能要求他很崇高。”
蔣玉雯不同意呂清的說法。
“必須承認他也是生活在現實世界裡,他除了要面對自己以爲,還要面對他的家人,面對他的朋友,面對他生活的環境。”
呂清說:“我的傻妹妹,你太善良了,你總是替別人着想,可你怎麼就不爲自己想一想?你不爲自己着想,可誰又能爲你着想?”
“我現在也不想別的了,我已經不在乎那種形式上的東西了,我已經沒有興趣了。我只要能經常看到他,幫助他,支持他,爲他能做一點兒什麼,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呂清爲蔣玉雯的態度感到愕然,說:“我的傻妹子,這都是什麼年代了,你還在玩兒精神戀愛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