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蔣玉雯發現的問題別人也同樣發現了,徐才就看得清清楚楚。節目還沒結束,徐才就在一張紙上寫道:採訪趙的時間比採訪錢的時間長得多;對趙的介紹兩次出現錯誤。一次是主持人口頭上說,一次是字幕上——兩次均把趙說成是鄉黨委書記,爲什麼?最關鍵的是趙怎麼可以代表臨江講話?
寫畢,徐才操起電話就給沈寶昌打了過去。
正文:
徐才一大早就來到了東村。
正在阮思明家裡睡覺的趙未平問徐才:“你吃了什麼不消化的東西?”
徐才被問得愣眉楞眼地,疑惑地回答道:“沒吃啥呀?”
“沒吃啥你不消停地在家呆着,大清早上這兒幹啥來了?”趙未平埋怨道。
“這是攪了你的美夢了。”徐才指着趙未平笑道。
阮思明忙解釋道:“趙書記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了,天亮才迷瞪着。”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什麼事兒說吧。”趙未平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閉着眼睛說。
“你簡直就是我肚子裡的蟲子,啊不,我是你肚子裡的蟲子,啊不不,你是……”徐纔像繞口令似的掰扯不明白了。
“你可別磨嘰了,有啥事兒快說。”趙未平打斷徐才,催促道。徐纔打着哈哈,對趙未平說:“有個天大的樂子告訴你,沈寶昌這回算是母牛下了個死崽子——完犢子了。”
趙未平問徐才:“我看你怎麼有點幸災樂禍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才幸呲着牙,譏諷地說:“什麼事?褲兜子裡放屁——造兩岔去了。”
接着,就把沈寶昌自作聰明,愣把個“生豬快速育肥學習考察團”誤當作了省委的暗訪組,讓錢似海丟了大人而後遭到錢似海一頓痛批的事學了一遍。
趙未平聽完沒說什麼,也沒表現出什麼。
倒是徐才急急地問趙未平:“你說,他這是爲什麼?急功近利?”
到省城辦事的蔣玉雯給趙未平發來一條短信,告訴他呂清上次搞的採訪,今天晚上7點35分,在省臺一套新聞頻道《抗洪前線》特別節目中播出,讓他注意收看。
節目在黃金時段按時播出了。
節目的開始,記者首先概訴了全省的災情,其中提到了成田縣。接下來,講到各地開展了積極的抗災自救,畫面上出現了成田縣羣策羣力抗災的場面,錢似海被作爲正面典型突出在鏡頭前。他慷慨激昂地正在講“按照省委和市委的部署,……”,屏幕上打出了字幕:成田縣縣委書記錢似海。
接着,鏡頭就轉到了處在一片汪洋中的東村。
畫面上出現了呂清的身影。
呂清手拿話筒,對着畫面說:“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成田縣受災最嚴重的臨江鄉。此刻,這裡絕大多數地方已是一片澤國。除了年輕的勞力以外,其他的人員和重要財產早已安全撤出。面對嚴重災害,臨江人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悲觀失望,他們在能力減少損失的同時,已經在超前謀劃開展生產自救的辦法。我們在這裡見到了臨江鄉黨委書記趙未平,我們就這個話題採訪了他。”隨即,趙未平的形象佔據了整個屏幕。
趙未平沉穩地說:“我們有了一些初步的打算,一是……”
畫面的一側,打出了一行字幕:臨江鄉黨委書記趙未平。
採訪趙未平的時間遠遠超過了錢似海,幾乎把趙未平的談話完整地播了出來。
“好,講得真好!”阮思明不住地吧嗒着嘴,嘖嘖讚賞,“比錢書記講的好。”
趙未平則沒有阮思明那麼激動,眼睛雖然盯着電視,但心思已經不在那裡了。
節目剛剛結束,蔣玉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開口就說:“呂大姐好心辦了壞事兒,她給你惹禍了。”
趙未平笑問道:“你也發現了問題?”
蔣玉雯說:“笑話,你敢小瞧我?”
趙未平連忙道歉:“不敢不敢。但你還是要替我謝謝呂大姐,讓我能露這麼大個臉兒。”
蔣玉雯說:“你快別開玩笑了,想想怎麼辦吧?”
趙未平說:“想有什麼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蔣玉雯發現的問題別人也同樣發現了,徐才就看得清清楚楚。
節目還沒結束,徐才就在一張紙上寫道:採訪趙的時間比採訪錢的時間長得多;對趙的介紹兩次出現錯誤:一次是主持人口頭上說,一次是字幕上——兩次均把趙說成是鄉黨委書記,爲什麼?最關鍵的是趙怎麼可以代表臨江講話?
寫畢,徐才操起電話就給沈寶昌打了過去。
這時沈寶昌還在家裡爲暗訪組的事兒窩火哪。
對着鏡子,沈寶昌看着自己嘴上起的火泡,心想也別怨錢書記大發雷霆,怪就怪自己昏了頭,太想表現自己了,怎麼也不問清楚就……
岳父少有地給沈寶昌打來電話。
“你的工作調動了?”岳父問話的聲音有些異樣。
沈寶昌被問得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說:“沒有啊,怎麼回事兒?”
“噢!那算了,”岳父見沈寶昌並不知內情,也就沒有再說別的,“沒事兒,我就是隨便問問。古人說,大丈夫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沒事兒,我撂了。”
岳父的突然舉動,讓沈寶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正在疑惑中,徐才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徐才張口就問:“書記呀,你看省臺的特別節目了嗎?”
沈寶昌不屑地說:“沒看,我對那玩意兒沒啥興趣兒。”
徐才語調誇張地說:“我的書記呀,出了大事兒了,發生政變了。”
沈寶昌對徐才的無來由的誇大其詞很反感。就在他眉頭一皺,正要薰徐才兩句的時候,突然想起岳父剛纔打電話問他工作是不是已經調動的事兒,就忙問:“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徐才就把電視裡的事學說了一遍。
聽完後,沈寶昌倒平靜了下來,說:“我看沒什麼,興許是電視臺搞錯了,這也是常有的事兒,用不着大驚小怪的。”
徐才咋咋呼呼地說:“我的書記大人哪,這樣的事兒怎麼可能搞錯?”
沈寶昌來火了,叫道:“那你說是怎麼的?沒有人撤我,我的屁股還坐在臨江鄉黨委書記的位置上。”
一聽沈寶昌火了,徐才趕緊調整了話題。
“行,就算是無意搞錯了,那他趙未平有什麼資格代表臨江講話。”
沈寶昌腦袋一時沒轉過彎兒來,不解地問:“你說什麼意思?講什麼話?”
徐才故作高深地說:“趙未平在電視裡是以臨江鄉黨委的角度談了全鄉開展生產自救的想法。這個想法你知道嗎?黨委討論過嗎?”
沈寶昌這回沒詞兒了。
“我認爲這裡有文章,這裡有政治企圖。你想想,這可是省裡最重要的媒體呀,它能說錯就隨便錯了嗎?它是要負政治責任的,你可不能小看了它所產生的影響。”
說完,徐才就撂下了電話,扔給了沈寶昌一堆疑惑和煩惱。
這邊剛給沈寶昌燒完火,徐才隨即又撥通了趙未平的電話。
“老同學,這回你可露了臉兒了,講得真好。電視這玩意兒就是擡舉人,要不外國人搞競選就願意上電視呢。我敢說,你要是在外國,就憑你的口才,弄個總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趙未平明顯感到徐才的話裡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意思,就不想和他多扯,便問:“有別的事嗎?”
徐才嘴裡不饒人地嚷嚷道:“噯,可不帶這樣的啊?這剛當上電視明星,就拒人於千里之外,可容易脫離羣衆啊?”
趙未平耐着性子說:“行了行了,我這兒洗腳哪,有什麼話咱明天再說好不好。”
徐才故意賣關子道:“你真不想聽?我可有重要的事兒啊。”
趙未平長嘆了一口氣,只好說:“我算是服了你了,啥時候都能整出節目來。好,有話你就快說吧。”
“老同學,你露臉我是真爲你高興,”徐才顯得很真誠,然後又煞有介事地說:“但是有人卻坐不住金鑾殿了,並且發現了你的政治企圖。”
趙未平一邊擦腳一邊說:“老徐,有什麼事兒明個再說,我確實累了,要休息了,好不好?就這樣。”說完掛了電話。
趙未平一邊慢慢地擦着腳,一邊慢慢地思考。
毫無疑問,這個節目一播出,肯定會引起一場風波,不同的人會從其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做出不同的解讀。
風常起於青萍之末,禍常發於蕭牆之中,這幾乎是難免的。
趙未平正在沉思,突然電話又響了起來,接起一聽,竟是韓精忠。
韓精忠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趙大哥,你今天晚上成了全縣全市的名人了。”
趙未平連忙說:“我的大主任,你可別逗我了,我這兒正不知是福是禍呢。”
韓精忠賣起關子來,拖着長調說:“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歲伏’,這福禍相生相伴的理論,可是我們的老祖宗的思想精粹呀。”
趙未平說:“這大概也是自我解脫的方法吧?”
韓精忠打了個哈欠,親切地說:“老弟這麼晚給你打電話,沒有別的意思,是錢書記讓我給你打的。他那裡今天晚上很熱鬧,他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是的一句詞‘任憑風吹Lang打,勝似閒庭信步’,他讓你注意身體。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趙未平心頭一熱,不禁感動地說:“謝謝錢書記,謝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