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麻價,確實很不正常,八月份開始收麻的時候,每公斤的麻價是九塊出頭,到了九月份,依舊是相當**。
就在麻農們認爲,今年能大賺一筆的時候,九月下旬十月初,麻價開始下滑,這一掉,就掉到沒底兒了,到現在爲止,麻價已經跌破了每公斤七塊。
按說這個價錢,比去年的麻價還要高一些,但是老百姓心裡沒數,總擔心這麼掉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窮盡。
可是這頭茬麻剛割過,二茬麻還要差幾天,此刻收麻,那真是損失慘重。
事實上,頭茬麻裡吃虧的都不少,大家看到麻價**,就捂着不放,想着二茬麻下來,我手裡的麻更多,那就更有話語權了。
不成想,二茬麻還沒下來,麻價就嘩嘩地往下掉——個人手裡的麻再多,還能跟市場作對?須知自古窮不與富鬥,你手裡掌握了再多道理,銀子跟不上,那就白搭。
很多人在這個環節上就吃了虧,倒是北崇的老百姓命好,看到區裡只是六塊五一公斤收麻,又不禁外賣,更有人說這是陳書記不看好麻價長期高位,大家就一窩蜂地往外賣,待到麻價下滑前,北崇的麻就出得差不多了。
陳太忠的屢斷屢中,導致了北崇在苧麻行業,處於一個很微妙的地位,以後的幾年裡,只要北崇收麻,其他人就紛紛跟進,北崇對苧麻的高價不予理睬,那麻價就怎麼都上不去。
以利陽爲例,只要北崇收,利陽就收,北崇低價,利陽價格更低,有一個電話打過來,說北崇麻價高漲了,利陽絕對漲得更狠。
不獨利陽如此,大家都是這樣,炒麻的陸海人也要看北崇的風向——雖然北崇的麻產量不是很高,但是風向標就是風向標。
而且經人研究,苧麻的價格,其實跟國家經濟大勢有關,經濟好了,麻的價格自然就能上去,不管怎麼說,苧麻產品是屬於高端消費,國家經濟看好,麻的價格就掉不下來。
若干年後,經濟學上出現一個指數——北崇苧麻指數,這個指數,在大多數人看來無關緊要,但是也能真正地反應一部分市場經濟狀況。
可是這個指數對於炒作苧麻的人來說,就是相當要命的了,所以就在陳太忠離開北崇多年之後,這個指數對於苧麻市場,都起着很關鍵的指導作用——慣姓的力量,真的很可怕。
這些就扯得遠了,事實上,在北崇,陳太忠最近都多次被麻農追着問——陳區長,這麻價掉得太厲害了,有漲的可能嗎?再不漲,我們這二茬麻沒長好,就得割了。
區裡收麻就是六塊五,你們覺得划算,可以往外賣的嘛,陳書記很不負責地回答。
北崇的麻農倒還問題不大,反正大部分人在頭茬麻已經賣出好價錢了,但是利陽的麻農純粹抓瞎。
頭一茬麻,外面麻販子來高價收了,而北崇不強求收購,大家就賣得很嗨皮,但是第二茬麻,這個價格趨勢,大家就看不懂了——尼瑪,你們這價錢也跌得太快了吧?
看不懂的時候,大家就又都想起北崇了,可是一打聽,北崇的收麻價還是那樣,一公斤六塊五,還不如直接賣給麻販子,一時間衆人憤憤不平——艹的,北崇人你們去年就賺了我們那麼多,今年就不知道照顧一下?
這個時候,就沒人想到,北崇肯六塊一收麻,都是利陽市千辛萬苦活動來的,大家都只看到,北崇賺得狠了,就沒想到當時的分管副市長王蘇華賣不出去麻,恨不得跳樓了。
人心,總是善忘的。
陳太忠其實沒興趣去做那個報告,但是晉建國開口了,他不去也不合適,天南交換到恆北的幹部,他也只跟晉部長有聯繫了,其他的人,彷彿猛然間都消失不見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很多幹部撒到縣區,眨眼就沒影了,泯然衆人,而留在省委省政斧機關的人,只是有點手段加貪圖安逸,更是半點主都做不了。
毫不客氣地說,天南來到恆北的幹部,只有陳太忠一枝獨秀,晉建國發展得像點樣——除了他倆,再沒有別人。
陳太忠能發展得這麼好,原因是衆說紛紜,但是毫無疑問,晉部長是沾了陣營的光。
不管上面的陣營怎麼劃,他倆的聯盟是必然的,所謂山頭就體現在這裡了,起碼陳太忠是這麼認爲,晉建國的面子,我是要買的。
於是他又去利陽,大致估計了一下苧麻下一步的走向,不過這個走向沒人喜歡,哪怕是王蘇華也只能撇嘴角——陳書記認爲,苧麻的價格還會掉。
陳太忠也覺得,自己在利陽似乎是舉世皆敵,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做完預測報告之後,他轉身就走,絲毫不顧利陽的挽留。
等見到自己的小院,就接近七點了,陳書記在這一天裡,雖然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但也覺得身心疲憊,“唉,終於是到家了。”
北崇其實不是他的家,陳太忠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他得得的馬蹄聲,只是過客,不是歸人,但是在這個地方,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夢想,以至於看到那紅牆綠瓦,就覺得自己是回家了——無非是個休憩的場所罷了。
可就在他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院子裡的喧鬧,又覺得有一點點陌生。
他的小院,來了很多的人,而且這些人,不知道他的疲憊,在那裡肆意地喧囂着。
“這真是的,”陳書記低聲嘀咕一句,然後眉頭一皺,“散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去區裡談。”
“陳書記,”一箇中年女人走了過來,慌亂地解釋,“是安德福先生讓我來的,談一談關於租用療養院房間的事情。”
“我說散了吧,你聽不懂?”陳太忠不耐煩地哼一聲,“有事去單位說,安德福就沒有私密的時間了?”
“可是您昨天和今天都不在啊,”女人挺委屈地回答,“安哥也不讓我給您打電話,明天阿妮塔就要到了……我只能來這兒等着。”
“哦?”陳太忠看她一眼,心裡有點諒解對方了,“錢你看着給就行了,她來就來唄,來了就住下嘛……去跟劉區長商量。”
“譚區長和劉區長,我都商量了,”女人越發地委屈了,這個療養院真是古里古怪的,那倆區長都說歸自己管,她並不知道,這個療養院的歸屬還沒定下來。
在陳太忠的計劃裡,這個療養院,要劃到旅遊口上,口子是劉海芳管的,一聽譚勝利伸手,他就有點不高興,不過老譚是管科教文衛的,也不能說人家伸手就錯了。
事實上,這個權責不明,他是有責任的,他沒明確開口,只大概說了一下,以後療養院要配合武水風景區,這倆區長就都憋着勁兒拿下那裡,可是目前療養院纔開始建設,他倆誰也沒膽子跑到陳書記面前,問這一塊是不是歸我管。
“商量過了還找我幹什麼?”陳太忠眉頭微微一皺,有點好奇。
“他倆都說自己能做主,我就覺得他倆誰都做不了主,”女人是來花錢的,倒不怕直接說,她苦惱地嘆口氣,“可是目前的療養院是暢區長負責,她跟我說沒房子,而現場確實沒房子。”
“你去過現場了?”陳太忠看她一眼,心說這人辦事還是比較利索的,但是轉念一想——都等兩天了,有足夠的時間去一趟武水。
“嗯,地方真不錯,可惜沒房子,安哥說北崇能迅速搭起房子來,”女人眼中露出一絲無奈,“我瞭解了一下,此事要找羅區長……陳書記,你們區的區長,太多了,我已經暈了。”
這是最讓她無法忍受的,租幾間房子住,居然要找四個區長,而那羅區長則表示——她跟暢區長不相統屬,你最好要陳書記協調一下。
女人直接有點要崩潰的意思了,都說大陸的官多,推諉扯皮很有一套,果然不假。
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暢玉玲肯定在一天之內蓋不起房子,這事兒就還得找羅雅平負責的移動大棚,四個區長來回找,怪不得對方一腔火氣。
不過這個扯皮很正常,他聽到對方一腔怨氣,不以爲意地笑一笑,耐心解釋,“這是各司其職,其實你這個遭遇,主要是因爲我們的療養院正在籌建中,經營的相關規定都還沒有制定,所以感覺有點混亂,等明年初就好了……你們是特事特辦,遇到點不方便也正常。”
“這個我能理解,”女人點點頭,她倒是想說不理解呢,敢嗎?而且這個解釋,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明天阿妮塔就要到了,我只能貿然打擾陳書記了。”
“好了,我這就打招呼,”陳太忠無奈地擺一擺手……
羅雅平接到陳書記的電話,馬上着人安排,在療養院附近架設移動大棚,不過這個時間接到陳書記的緊急通知,她心裡還真是有點好奇:來的會是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