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給金濱市委幾大常委當秘書的秘書們,總要找個機會聚在一起。
周未的一天晚上,幾個秘書如約來了開發區一家比較有名的鮑翅樓。人以類聚,物以羣分。在領導光環中成長起來的秘書們,衆人面前大都以低調姿態出現,即在領導的視線之內,又遠離衆人的注意目光。既不遠離領導,隨時能爲領導服務,又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必須始終讓領導成爲衆人注視的焦點。這種力度,拿捏得當,渾然天成,揮灑自如,非一般人所能爲。當下,人們稱重大企業中高薪階層爲“白骨精”,意思就是:白領、骨幹、精英。如果把領導的秘書稱爲人精,一點也不過份,意爲人中之精英也。
領導喜好不同、政見不一,秘書們也是如此。領導的政見影響到秘書行爲。很多時候,秘書們不能在一起聚會,主要是因爲,領導者們彼此間的微秒,從避嫌角度出發,大家表面上,自覺地迴避了。但,年輕人,內心深處的一種激情與渴望交流的心,怎麼會被老頭子們的左右呢。
連軍給老組織部長當秘書時,參加過這種聚會,給鄒副書記當秘書後,頭一次參加。
今天,參加聚會的,有9人。按慣例,由聚會招集者組織,招集今天集會的,是市委杜書記的秘書李丁。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儘管同爲秘書,因爲市委秘書是老大,所以,大家都管李丁叫一秘。加之他在秘書中年齡大,資歷長,大家都很尊重他。
九大秘書能聚在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連軍心想,依自己的本事,能招齊大家,也不見得容易。自己初來乍到,還是聽聽大家怎麼說吧。
沒有了官場中的客套,但深層次,還是有官場中的規矩。一秘李丁發言,大家今天喝的是紅酒,點到爲止。連軍不太喜歡喝紅酒,認爲紅酒度數太低,那是女人的專利。爺們,就是喝白酒。但即使是紅酒,桌上的人,還有人不能喝。這個人,就是左明。組織部長的秘書左明,以種種理由不喝酒。看到左明,連軍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落難時他曾經給自己的臉色。男人內心深處,都有這樣的心理,當長輩或者資歷以及職務高者給自己臉色的時候,自己是能接受的。但如果是平級或者是後者居上者擺出一付居高居下的姿態,就會非常的讓人反感甚至牴觸他。今天,左明骨子裡撒發出的那種傲慢,讓連軍再一次從心底深處產生一種反感。
一秘提議喝酒後,大家都乾了杯中酒,左明也喝光了杯中酒,等大家依次再喝時,左明只是點到爲止,沾沾嘴脣。連軍知道,左明是給一秘面子。市委書記的秘書,面子總是要給的。連軍作爲後加入這個集體中的一員,他謙虛地把敬酒的機會放到最後。
男人與男人的較量,有多方面,但酒桌絕對是見證的最好場所。有些時候,男人可以不計較別人對自己的輕視,但,酒桌上,絕對會計較別人喝不喝自己敬的這杯酒。這也是爲什麼男人在一起相聚容易喝醉酒的一個原因之一吧。
輪到連軍敬酒的時候,大家多多少少已經有醉意了,連軍走下座位,依次給各位先把杯中酒滿上,走到左明時,左明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他的起立,雖然也代表一種尊重,但連軍明顯感覺到,左明骨子裡的一種敵意,這種敵意,讓連軍感覺到了一種挑戰。男人有時候是因爲有挑戰才顯得有戰鬥力的,正如獅子遇到危險時纔會發起攻擊一樣。連軍心想,有必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平穩了一下情緒,壓了壓心中的不快,在左明舉杯迎酒時,連軍輕輕地說了聲“今天沒上鵝肝,有點遺憾!”左明聽後當即一愣,但沒有表現出更多的什麼,只是有點奇怪地看着連軍。連軍就伏下身,貼在左明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立即,左明臉色大變,酒杯抖動着,有些驚恐地看着連軍。連軍微微一笑就走開了,繼續給別人杯中倒酒。
倒了一圈酒,連軍回到座位,說了一番話,主題就是謝謝www。qb5200。Com哥幾個的厚愛,敬各位一杯酒。連軍率先幹了,左明也動作誇大地幹了連軍敬的酒。之後,當連軍再提酒時,左明是杯杯見底,全沒了之前的扭捏之態。
酒席散,衆人盡幸而散。連軍沒有車,左明主動提出送連軍回家。連軍也沒推遲。
兩人一路無語,都沉默着,其實,雙方心中都在暗中叫着勁。車到連軍家樓下時,連軍坐着沒動,左明跳下車,主動爲連軍開車門。
左明要送連軍上樓,連軍沒讓,握着連軍的手,左明沒有撒開,“連秘,在我來組織部前,就聽說過你,對你敬佩得是五體投地,你的爲人、學識,處世方法,都是我學習的榜樣。李部長也經常的當我們的面誇你,讓我們向你學習呢!以前,做得不到的地方,你大**量,多多原諒。”看到連軍微笑不語,左明接着說:“從年齡上講,你年長我一歲,小弟愚笨,今天正式拜哥哥爲師,還請哥哥多多指點。”
連軍就說:“左秘,你太謙虛了,我們同爲領導秘書,拜師學習的事不敢當,大家相互關照、相互學習吧,謝謝你送我回家!”看到左明謙恭地站在自己面前,連軍心中暗暗吃驚,這小子,陰陽臉轉換得如此之快,自己還真得防他一防,酒桌上對他悄悄說的話,既然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就點到爲止吧,於是就裝作醉眼迷茫的樣子,“今天,我什麼也沒跟你說,你呢,什麼也沒聽見!事就到此打住,任何人不會再知道,全爛在肚子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連軍的話,讓左明吃了定心丸,他欣喜地抓着連軍的手,“連秘,你真是我的大哥,經後有需要我左明的時候,您就一句話,我左明就一個字,辦!”
連軍要的就是這效果,但嘴上卻輕輕地說了一聲“休息吧!”說完,連軍競直走上樓,但,能感覺出,左明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背影。
躺在牀上,連軍心想,但願這小子從此能改邪歸正,把聰明勁和心思用在工作中。上次,鄭良在名都會館請吃飯時,連軍參觀後廚,無意中發現了一份寫着客人喜好的菜單貼在牆上,而這些客人的名單中,赫然有“組織部長秘書左明,喜好鵝肝,微鹹口”的字樣。在鄭良的辦公室,趁鄭良去衛生間,連軍又發現了一個打開的抽屜中,放着一份會員名單,名單中有“組織部長秘書左明”和左明與鄭良等人在會館的合影。回到單位,連軍把吃飯的情況以及鄭良的背景跟鄒副書記進行了彙報,但左明的事,連軍沒有彙報。鄒副書記聽完後,只說了句“知道了”。
再說左明,看着連軍進樓後,左明坐車裡腦海中就始終在想着連軍酒桌上的話。連軍被“發配”海州學習,按官場規則,這等於仕途被判了“死刑”,連軍回來後,居然能奇蹟般的挺了下來,並且毫髮未傷再度榮升,道太深了,連老天都在幫他,這小子簡直就他媽的不是凡人,至少也是人精。自己過去一度沒把連軍放在心裡,現在看來,自己失算了。如果連軍真的氣度狹小,對自己心存傷害的話,恐怕自己早就捲鋪蓋走人了。想到這裡,左明一陣後怕。
望着連軍的背影,左明長嘆一聲,軍哥,你是高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