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還楞着幹啥?出去看看志超!”王天着急地衝我倆喊。

我和陳遠這纔回過神來,三步並兩步朝飯店外走去。

劉志超有氣無力地靠在飯店外的一顆大樹上,嘴裡叼着一支菸,眼神茫然地看着車來車往的大街,表情麻木不堪。

“志超,怎麼回事啊?”我問。

劉志超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出來。跟沒聽見我說話似的。

“裡面那個真是陳幽?”陳遠明知故問。

“別他媽在我面前提她!”劉志超提高嗓門警告。

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如此激烈的反應,不難看出陳幽在劉志超心裡的統治性地位。其實不光劉志超,咱哥幾個都一樣,雖然平時大家都一副玩世不恭天塌了有姚明頂着的樣子,事實上誰都渴望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執着。就像姜晨於我,陳幽於劉志超。但這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殘酷的現實並沒有給我們從一而終的機會。很多地久天長,只不過是誤會一場。

我和陳遠互望一眼,都把勸說劉志超的希望寄託到了對方身上,但很明顯,我們雙雙失望。氣氛一瞬間陷入了僵持,三個人相對無言,木偶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王天走出來。

他拍了拍劉志超的肩膀,說:“志超,別上火。”說完伸手將一張紙條塞到劉志超的襯衣口袋裡:“陳幽的電話在上面,你自己看着辦。”

見劉志超沒有反應,王天又摟着他的肩膀邊走邊說,一直走到幾百米外的岔路口才停下來。

王天攔了一下的士,招手示意我和陳遠過去。

“去哪兒?”我們上車後,司機問。

“××燒烤城。”劉志超率先答道。

不用說,今晚肯定又要大喝了,我們哥幾個每次聚會不去××燒烤城倒好,一去準會喝得不省人事。

該燒烤城實際上是一個露天燒烤場,由於消費相對平民化,自然就充滿了各色人羣。場內隨處可見赤胳膊穿拖鞋的、划拳搖骰子吆喝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的……這種類似地攤的露天燒烤場雖然雜亂,但獨有一種天高地闊狂放不羈的氣氛,沒有那些富麗堂皇的大酒店裡面的所謂規矩,自然就少了很多約束與拘謹,置身這樣的環境之中,人的酒量彷彿也會無限膨脹。這就是我們每來必醉的原因。

到了燒烤城之後,屁股還沒挨着凳子,劉志超便急不可耐地叫了四打啤酒上來,每人負責一打。

剛開始四個人還一起搖骰子,按規矩誰輸誰喝。沒多久劉志超就把骰子甩到了地上,嘴裡一通髒話之後,拉上同病相憐的陳遠開始對幹,兩個情場失意的人就此耗上了。只見他們杯子也不用了,拿起瓶子嘴對嘴“吹喇叭”,一口氣就除脫一瓶。看得賣啤酒的小妹妹感動不已,直有以身相許之勢。

喝得分不清二五八之後,兩人嘴裡開始不斷冒出他們從網上學來的橋段,整得那叫一個精彩絕倫,估計姜昆要見了這情景,就再也沒臉出來說相聲了。

陳遠說:“劉菲,我在我的世界裡留了整個位置給你,而你他媽卻讓給了孤老病殘。”

劉志超說:“陳幽,也許我不能擁有你,但我曾經擁抱你。”

陳遠聽後憤憤地吼到:“擁抱個毛啊,讓他媽比翼雙飛的…都摔死,鴛鴦戲水的…都淹死!”

……

我和王天被他倆撂在一邊,壓根兒插不進一句話。見他們“杯盞交錯”激戰正酣,一時半會兒也收不了場,王天索性去點了一大堆燒烤,我倆邊吃邊聊。我們從天上扯到地下,從美國扯到日本,從女人扯到工作,最後扯到了大學裡的事情,那時每晚熱鬧的臥談會,那時共同暗戀的女同學,那時一起踢球一起考試作弊一起網吧包夜玩遊戲……那些一起闖蕩江湖並肩作戰的日子,無法複製粘貼,只能永遠存在於我們滄桑的記憶裡了。

其實我一直在想,上那幾年大學到底帶給了我什麼?成績好的人固然可以說學到了知識,像我這樣廝混了幾年啥也沒學到的又該怎麼安慰自己呢?我一直沒能找到答案,工作幾年之後,才猛然發現,大學留給我最大的財富其實是同學。出了社會,見了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自然就會發現同學是最親切可貴的。比如現在跟同學一起喝酒聊天,我不怕酒喝少了在人前丟臉,更不怕說錯話了惹人生氣,老子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不高興還可以拍桌子摔杯子罵天喊地。不用擔心一不留神就傷害了誰得罪了誰,更不用講那些酒桌上的所謂破規矩。這種放下所有約束和壓力的踏實感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

我和王天聊着,喝着。

恍惚間,我想起大二那年,與姜晨頗具戲劇性的相遇。

那是大二下學期開學後第二週的星期三,我永遠記得這一天。

那天下午我們班上體育課,一個同學在練習射門時不小心把學校體育館側窗的玻璃打碎了一塊。由於我是班上的體育委員,老師便把換玻璃的任務交給了我。

我回宿舍洗完澡便趕去學校外面買玻璃,結果跑了差不多半個城區纔買到合適的,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我抱着玻璃心急火燎的往體育部趕,走到體育館一樓時正好有一女生踏着輕快的步子從裡面出來,該女生身材偏瘦,肩上斜揹着一副羽毛球拍,看上去動感而健美,讓人在這微黑的天色裡彷彿感受到了陽光普照般的溫暖。不過我急着上樓安玻璃,也沒太上心。哪知道我走到離她不到一米的時候,她突然衝我大叫一聲:“流氓!”然後轉身跑進了體育館裡。

這突如其來的一叫,驚得我手裡的玻璃譁一下掉到地上,碎了一地。我站在原地惱怒萬分,老子千辛萬苦從外面抱塊玻璃回來容易嗎,你他娘這一下就給老子吼沒了,還莫名其妙的罵老子流氓,是不是他媽吃錯藥了!

我火冒三丈地往體育館裡面追去,這筆帳非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