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參加完天元文化的發佈會後,我總覺得心裡邊有一個疙瘩,在這些天裡,只要有時間的話我都會去查一下關於天元文化和天盛集團的信息動態及背景,可網上能查到的信息都太過單一片面,說直白點,那些擺在網上你能看到的,大多數是人家想給你看的東西,真正“有用”的信息資料是不會被放上去的。
晚上下了班後,我打算過去找韓月一起吃飯,順便了解一下她父親現在的身體情況,上次她說韓慶宵去做身體檢查了,我還沒不知道檢查結果如何。
來到了鼎輝集團的寫字樓樓下,我走進了大樓裡面,可在這時卻剛好看到王浩從電梯走了出來,正好和我迎着面的。
我有些意外地眼神看着他,可王浩卻冰冷着臉,只是淡然地瞟了我一眼,腳步絲毫沒有停留地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要換做是以往的話,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平平淡淡的走了,肯定會對我嘲諷或是調侃幾句。
“等等。”我喊住了他,然戶轉過身來看着此時也停下了腳步的王浩,“見都見到了,好歹打聲招呼吧?”
王哈轉身回來,板着臉對我冷言道:“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走到他面前沉默了片刻,“你父親的事......”我猶豫了好一陣子,還是沒有把話給說出來,只是輕輕地拍了下王浩的肩膀,“保重。”
王浩的臉色變了變,但他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看了我一小會,然後轉身離開。我看了一眼他離去的方向,片刻後走進了電梯。
韓月的辦公室,我在門口那看到她辦公室裡有一個保潔阿姨正在打掃着屋子,地上有一個破碎了的玻璃杯,再看韓月此時臉上的表情似乎就在不久前有過情緒波動的樣子,我似乎明白大概發生什麼了。
等到保潔阿姨把碎的杯子打掃完了之後,我才進去了裡面,韓月在這時候才發現了我,目光有些意外。
我看着韓月微微一笑,說:“下班了,一起去吃飯吧。”
“等我幾分鐘。”
我回了一聲“好”,然後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本雜誌翻了翻,“剛剛我在樓下看到王浩了,說來挺巧的。”
韓月神色異樣的看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我把話說完,可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了。她思索了會,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朝我這邊緩緩走來,“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依舊微笑,擡起頭來看着她:“那你呢,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可能是我這麼問觸動到了韓月的情緒,兩人就這麼靜默的看着對方,直到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個“僵局”,韓月聞聲去接起了電話。
“喂,我是......”韓月話還沒說完,臉色馬上就變得緊張起來了,“我知道了,現在馬上過去。”她把電話掛掉就拿起了挎包,一副匆忙的樣子。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在家裡暈倒了,樑叔剛把爸爸送到了醫院,我得馬上趕過去。”
“我和你一起去。”
......
醫院裡,我和韓月一來到就找醫生和樑叔瞭解韓慶宵的身體情況了,好在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身體太過虛弱以及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暈闕,這是醫生給出的答案。
何醫生走了之後,我對韓月問道:“剛剛何醫生說,韓叔叔是暈倒的原因還包括了精神壓力過大,這是怎麼回事?”
回答我的話的人是樑叔:“唉,還能有啥,自從王茂坤被送進去之後,韓董就一直睡不好,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睡眠的質量很差,再加上又要吃藥來調理身體,所以身體纔會這麼虛!”樑叔面露心疼之色,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
我輕微的點了點頭,摟了下韓月的雙肩。過了一會,病房裡的護士走了出來,“病人已經醒了,家屬進去聊天的時間不要太久,病人還需要多休息。”
韓月看了我一眼,然後進去了病房裡面,而我則和樑叔一起留在了病房外面。稍微等了一會,我的目光看向了樑叔。
“樑叔,韓叔叔自從去年做完手術後,到現在都還是這樣子嗎?”
“唉,那時候可是胃癌中期,危險期雖然是過去了,但身體調養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再加上韓董他現在也年紀大了,不像年輕人那麼容易恢復,所以啊,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我點點頭,“這點的確,而且韓叔叔似乎內心還有牽掛,很多事情內心裡頭都放不下了,這樣是很難去做到全身心靜養的。”
“韓董白手起家把鼎暉集團做到如今的這個規模,即便現在有月兒在接手了,但還是會不太放心,更重要的是......”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韓董就月兒這麼一個女兒,很多事情都還沒穩定下來,你說他心裡能沒有牽掛嗎?”
我剛想說話時,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韓月走到我的前面,沉默了會說:“阿庭,我爸爸叫你進去一趟,他有話要和你說。”
“我,我嗎?”我楞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韓慶宵會突然找我單獨聊。看見韓月“嗯”了一聲,我做了個深呼吸後,就進去了病房裡。
此時躺在病牀上的韓慶宵臉色蒼白,比起上一次我見到他時的樣子,這次好像比之前更瘦了,臉龐的腮幫子都有些凹進去了。兩鬢斑白愈發明顯,像是在給他的身體反饋一個訊號:年紀大了。
“韓叔叔,您好些了嗎?”我往前面走進了。
他伸了伸手指,“坐。”
“程庭,你聽着,從現在起,在這個房間裡我和你說的任何話你都不許說出去,包括月兒,知道嗎?”韓慶宵的語氣很虛弱,但眼神卻很堅定。
“這......”
“你先答應我!”他有些激動了,導致咳嗽了幾聲,神色痛苦地擡起一隻手捂住胸口處。
“好,韓叔叔您別激動,我答應您!”我連忙湊過去幫他把枕頭給往上挪了些。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說完你就明白了。”好一陣子後,韓慶宵呼出一口氣,面露回憶之色,“大概在二十年前,我和王茂坤都在D市發展,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剛從學校裡畢業出來,前面兩年都沒混出什麼樣來,直到後來有一天遇到了個巧合,我和茂坤一起進去了一家建築公司上班,那家公司叫‘陸一建築’。我和茂坤兩個人都是務實的人,很快就得到了老闆陸廣一的賞識,老闆其實比我們還要小點兒,可他的確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在那個年紀做到那種級別的位置上的。後來,他讓我們去接手大工地的項目,但在這個時候,茂坤的家裡人讓他回去考公,進去單位編制,藉着他家老爺子那會還有點人脈可以快速在仕途上平步青雲。”
韓慶宵又咳嗽了下,平緩了呼吸後,接着說:“自那以後我們就分開了,他的確是在仕途上發展得越來越好,而我陸一建築待了三年,也做到了大工地的工頭這個位置。那會,正處於D市全面大改革的時候,整座城市都在不斷地開發,陸一建築在當地算是很有名氣的建築公司了。有一次,一個ZF的項目需要開發,正好就找到了陸廣一,而負責這個ZF大項目的人正是當時意氣風發的王茂坤。那個項目是要開發一個新區,全部都已經規劃好了的,該拆遷的地方就拆遷,該賠償就賠償,而所規劃的位置正好有陸廣一的老家,那是一條小村子,他一個懷舊的人,即便自己是做建築這一行的,可一家人也都還在小村子裡住着,所以當然不肯去拆遷,於是就拒絕了這個項目。”
“可是啊!這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你不做,大把人搶着做,有一天,另一邊的開發商帶着人來拆遷,那天正好陸廣一不在家,他一家人都留在那個小村子裡,成爲了‘釘子戶’,前面就已經有人警告過了的,但他們就是不走。在拆遷的時候,那開發商讓人去盤查確認裡面還有沒有人在,彙報的那個人回來說人都走了,然後開始動工,可到後來我們才知道......陸廣一的老婆孩子全都還在裡面!”韓慶宵說到最後這裡,雙眼頓時就泛紅了,聲音也跟着變得哽咽起來。
我沉默着,內心充滿了震驚——在那個年代,一切都太過於“混亂”了。
“從那時起,我就沒有繼續留在D市了,南下來了廣州發展,藉着之前對建築行業的瞭解,瞄準了戶外廣告的發展前景,後來慢慢地纔有瞭如今的鼎暉集團。留在D市發展的王茂坤慢慢地也成爲了當地權傾朝野的位置,但他太貪了!所以纔有了前段時間被帶走調查的結局。”
韓慶宵忽然目光深邃的看向了我,“你知道爲什麼這麼久他都安安穩穩的,但在那天突然就有這樣的結局嗎?”
從他說起這個陳年故事以來,這是第一次問我話。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爲......那是我報的警,證據也是我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