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你就非要做出讓清後悔一輩子的事情來?”
脖頸之間未曾傳來預期之中的疼痛,一縷細發自眼前落下,身後的上官清頹然倒地,沒了意識!長刀“哐當”一聲落在了東方桃夭的手邊,讓她不禁的爲之一顫。
“別再任性了!”東方宸踱步上前扶起了腳下發軟的東方桃夭,抿脣輕嘆道。
“皇兄讓蘇濯打暈了他做什麼,最好讓他一刀砍下去纔好呢,砍死了我,等清醒過來後,他內疚一輩子,我在他心裡就能夠存着一輩子,免得他這輩子只會爲了林慕雪一個人牽腸掛肚,活着我爭不贏林慕雪,現在她死了,我怎麼和一個死人爭!”
東方桃夭瞧着被蘇濯一掌劈暈的蘇濯,毫不領情的跺腳忿忿道,話語之中滿是委屈。
“你也知道他會後悔,他會內疚,那你怎麼忍心讓他餘生只剩下懺悔與自責,林慕雪死了,你還活着,他一向是個理智的人,等他回神過來發現你讓他親手殺了,你要讓他也一頭撞死了陪着你們,讓你們在地下再不停的糾纏嗎?”
東方宸冷着一張臉,毫不客氣的厲聲說着,東方桃夭卻只是咬着牙,強忍着眼淚,最終承受不住的厲聲大罵道“那我又何辜,你與母后爭得你死我活,爲權爲利,我只想做上官清的妻子,一個爲他自此長裙當壚笑,爲君洗手做羹湯的妻子,可你們呢,連這樣的機會不給我,你算計我,母后算計我,我該當如何,受着你們的夾板氣,連堂堂正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倒不如直接讓上官清一刀砍了乾淨,總算我還是死在最愛的男人手中!”
“這些話你同母後說去吧!若不是她一再的興風作浪,哪裡會有今日的這般風雨,手長的都敢直接伸到永寧殿暗害起皇子來了,她的意圖你還不清楚嗎?”
東方桃夭瘋魔着大笑,聲嘶竭力,東方宸冷着一張臉只徑直的離開,只作不見!身後東方桃夭叫罵着“你們還不是一丘之貉,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都是!”
魏清莞醒來時殿內早已敞亮,許是睡的太熟,連帶着東方琰什麼時候被抱走的,她都不知道,有些驚魂未定,正準備起身喚半夏時,身邊傳來的那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氣息,讓她側轉過了身,東方宸雙手挽於胸前,身子蜷縮成一團靠着自己,掛在牀梆子上就這麼緊閉着雙目,安靜的沉睡着。
刀刻般五官分明俊逸朗秀的臉頰上,還有着昨夜被火星燙傷的痕跡,交領長衣掩蓋不住右肩之上紗布疊起的地方,顯然,是昨日入眼處那觸目驚心被燒焦的傷痕。
魏清莞瞧着男人沉睡着卻依舊雙目緊閉的模樣,心中十萬分心疼與感激,感激他奮不顧身的衝進了火海,救出了東方琰與滴翠。
“醒了?”東方宸顯然被驚動,睜着惺忪睏倦的眼,尚帶着三分疲倦的喃喃道。
魏清莞點了點頭,直指着東方宸的右肩道“傷口好些了嗎?”
“無妨,一點點皮肉傷,養幾日就好了。”
“不能大意了,那麼大一塊地方,小心化了膿,飲食洗漱都要注意,這會天不冷不熱的,最是容易感染……”
東方宸眼角輕撇了身上傷痕,很是無謂的一笑,魏清莞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叮嚀囑咐,話語之中滿是關切,許久不見的真情切意的模樣,讓東方宸的嘴角不禁的掛起一個舒心的笑容,展露笑顏道。
“朕還以爲你會一輩子都不打算理睬朕了!”雖是一句戲言,裡頭竟帶了三分的落寞。
“?”魏清莞有些驚詫,東方宸扯着脣瓣,輕輕的將坐着的魏清莞帶進了自己的懷中,魏清莞不敢讓他扯着傷口,乖順的躺下,聞着熟悉的安定氣息,默默的聽着男人說着話。
“桃夭的事情,確實是朕做的不光彩,那時候顧家勢大,滿朝之中的人恨不得由着他們支配,朕沒辦法,怕太后會在桃夭成親後,利用桃夭生下的孩子,攪弄風雲,這才與上官清商量,在桃夭的飯食中下了寒涼的藥物!”
“對你,朕也算計過!”沉默了許久,東方宸坦然道。自原身入太子府爲太子妃時,因是太后欽定,東方宸早做了防備,三年內三位側妃相繼有孕,偏魏清莞沒有,直到成爲皇后的第三年纔有了東方琰,是東方宸做了手腳。自知道東方桃夭的事情後,魏清莞心中早已瞭然,卻不想男人竟然坦白,對着自己這般道。
魏清莞長吸了一口氣,只沉默着,不知該如何說話,最終不得不岔開了話題“這件事情,是誰做的?”
“你猜猜?”
“去把東方靖接過來由皇上你親自教養吧,再這麼由着這位老人家帶下去,以後不定會如何,沒了東方靖,她沒了指望,往後也會消停許多,總不能她會厲害到稱立自己爲帝吧!”
魏清莞不想猜,開門了當的說道,躺在牀上未睡着時,她想了許多,火燒處恰巧在她的永寧殿與景福殿,巧合太大,這宮中除了在壽康宮的那位,只怕是再找不到其他人有那樣的心思。
“好,就照你說的辦!”東方宸點了頭,沒了靖兒這個傀儡,太后手中的砝碼少了,與尚在邊陲之地擁兵自重的八皇爺而言,太后肯定是怯弱的。若有東方靖握在手中,尚有個扶持幼帝的名目,可沒了東方靖,她連這個名目都沒了,還怎麼控制得住狼子野心的八皇爺。
“她是被逼急了,連琰兒都敢下手,一番辛苦謀劃卻什麼都沒能如願,如今應該在壽康宮內嘔的吐血,再把她的心心念唸的王牌搶了,當真是要一個月起不來牀!”
狗急了爬牆兔子急了咬人,她還未和太后親算從前害原身身死的帳,太后的如意算盤竟然打到她的身上來了,千不該萬不該的還想弄死了琰兒,來爲她的權力慾望鋪路,她是有多膨脹,真把自己當成天下無敵的了!
“有件事情,一直想問問皇上?”想是話說開了,魏清莞倒也坦然,對東方宸沒了那樣的畏懼,不禁開口道。
“您與太后之間到底是母子,爲何太后對您這樣不放心,對您都已經起了殺機?”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是親子,太后就算爲了保全身後的顧家,也不該捨近求遠的要了東方宸的命,來培植一個稚子,這裡頭藏着的究竟是什麼,魏清莞總想要問個清楚。
顯然,東方宸聽得魏清莞一言之後,一陣沉默,魏清莞能夠感受得到來自頭頂上方的悶聲。許久後,魏清莞聽到東方宸開了口。
“先帝信奉煉丹道家之術,修身養性,不好女色,所以並不常臨後宮,年過四十膝下一向子嗣單薄,除卻幾個公主,養成的皇子只有兩位。
德妃當初最爲受寵,膝下有着一子一女,風光無限,誰都道德妃膝下的兒子定然會成爲太子。
顧氏當初進宮只是個小小的昭儀,雖然得幸於先帝,卻多年無子。有一日,顧氏身子不適,並不能侍寢,偏巧先帝駕臨,無奈下,顧氏只得將身邊的陪嫁丫頭推了出去,得了一夜恩寵。
那丫頭有幸只那麼一次便有了身孕,可憐先帝一轉頭就將其忘得乾淨,那丫頭揣了攀上枝頭的美夢,不敢把有孕的事情告訴了顧氏,可顧氏哪裡能夠那麼輕易的饒她,見這丫頭身上不來後,便一頓勸慰將她哄的雲裡霧裡,聽得顧氏所言,在其安排下秘密的養胎。
彼時顧氏對外宣稱自己有了身孕,先帝已過四十,早沒了還有子嗣的想法,自然歡喜的晉封了她爲妃,而那丫頭則由着顧氏關押,對外頭的事情一概不知。”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丫頭運氣極好,生下了男嬰,只是自身不治身亡,被悄無聲息的拖去了亂葬崗,而顧氏帶着那位產下的男嬰一躍成了貴妃,加之嘴甜心細,八面玲瓏,一躍成了這後宮炙手可熱的人物!
六年後顧氏再一次爲將近五十的先帝產下幺女,先帝大喜封其爲同昌公主,並立尚未年幼的東方宸爲太子,德妃不忿,遭先帝貶斥,連帶着養成的皇子,也莫名的得了天花,不治身亡,後宮顧氏一人獨大,可以想見,那時候的顧氏何等風光!”
李代桃僵,殺母奪子,演的一出的好戲!
魏清莞靜默的聽着東方宸的講述過往,腦子似乎能夠浮現出那一幕幕的畫面一般,那位被矇在鼓裡爲着顧氏產下攀上高枝的一子,身死而不自知的可憐丫頭,纔是東方宸的生母,而太后只是東方桃夭的母親,難怪,對東方桃夭,她那樣上心!
“可這樣的事情你如何得知,依照太后的性子,從前知曉這些事情的,只怕早以變成了白骨纔是!”
“我自小便由乳母嬤嬤和柔福姑姑帶大,她對我極爲冷淡,只在先帝來時,纔有些母親的樣子,十歲那年我的生辰,那時候的桃夭將將四歲,桃夭身子不適,高熱不退,她一時情急,說漏了嘴,讓我聽得正着,我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直到有一日尋了機會,逼問了柔福姑姑,柔福姑姑才把實情道出。”
“柔福姑姑對她衷心,自然把一切都告訴了她,自那以後她一直對我存着戒心,生怕有朝一日我會爲了生母向她尋仇,可那個我連見都沒見過的生母,我連對她該存有的親情都沒有,我爲何要爲她,與她復仇,疑心生暗鬼,她是自己再和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