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婉華端莊清麗的臉孔上滿是錯愕之意,聽得譚綸淡淡地說將秦子東的左手廢了,將他趕出京城,連司長的位子都給奪了。語氣之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這個小時總跟在她後頭,有的時候會使壞玩詭計害她,但更多的時候是由她帶着到處閒逛,特別喜歡吃大白兔奶糖的弟弟,爲了保護她,手段之狠烈,竟然不下於那些長輩。
“我有個朋友在香港,給他打電話,讓他明後天就到京城保護你和虎子,”譚綸一臉平靜地說,“那個人平子也認識,我怕秦子東還會不甘心,防他一段時間,等他滾出京城,你孃兒倆就安全了。虎子要是想他爸,你就帶他去,我讓那人保護你們過去。”
“我……綸子,你……”譚婉華不知該說什麼好。
譚綸輕笑道:“姐弟倆別太客氣了。那姓秦的也不看看得罪的誰,沒讓他直接從盧溝橋上跳下去就算他上輩子燒高香了。行了,我這邊也差不多到點了,我去辦些事,晚上回來咱姐弟倆才慢慢聊。”
“是。”譚婉華應了聲,看着譚綸和喻平離去,轉頭瞧着藍天白雲,一塊大石頭落地,長長地出了口氣。
秘書論壇是在八達嶺下的一座避暑莊園舉辦,譚綸趕到時,裡頭早就坐滿了人,擡頭看向主席臺那邊,卻是微微一怔。
那主席上坐着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外,還有蒙北省委秘書長寧國基,嶺西省委秘書長陳鐵城,魯東省委秘書長田長庭,要再加上另外兩個主辦單位主要負責人,足足有七位省部級高官。
韓書描坐在主席臺下方,那長桌上有幾位都是各省的省委書記或是省長的大秘,譚綸的位子靠後幾排,只瞥一眼,就有些心驚。
這個女富豪的人脈之長,倒真是出乎他意料了。
更沒想到的是陳鐵城會來參加這個秘書論壇,倒沒聽他提起。
從南海到慶縣,沒在陳鐵城的管理下工作,來往得就少了些,即使想串個門,南北相隔太遠,這門也不好串。
就聽全國工商聯副主席說:“秘書工作是極其重要的工作,不比別的崗位要輕鬆,要面對着更加複雜和繁複的環境和壓力,這屆論壇就是爲了讓大家溝通交流相關的經驗,以便讓大家以後工作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如雷般的掌聲響起,接着包括陳鐵城在內,幾位省部級高官都一一講話。最後主辦方讓大家從會議室裡移師到莊園的一號大廳,那裡準備了自助酒會。
這僅是第一天,以後幾天還有不同的議題,都會在會上討論,譚綸也是到了,纔拿到日程安排的,瞟了幾眼,就收到褲袋裡了。
“在會場就看到你了,你也來參加這個論壇?”陳鐵城來到酒會上提了杯酒,應付了幾位熟人幾句,就徑直朝譚綸走過來。
“主辦方有位贊助商恰好要來慶縣投資,在飯桌上跟我提了下,還準備了請柬,”譚綸衝站在遠處在跟寧國基說話的韓書描一擡下巴說,“
我起先拒絕,人家卻說我在國務院做過秘書,我是不能不來啊。”
陳鐵城微一眯眼,看了下韓書描說:“那個女商人搞公關很厲害,你要小心一些。”
“哦?我讓施可中去查也沒查出什麼來,他倒給我說了韓書描的發家史,”譚綸想起施可中說的話,皺眉道,“從她的發家史來瞧,她最多跟鐵道部的人熟悉,怎的還搞得跟秘書系統的也熟起來?”
秘書這個系統要往遠了說那就是師爺那一支,像是在太平天國時,一些大臣的師爺就是赫赫有名的昭興師爺,曾國藩的師爺更有名,晚清重臣左宗棠就是做他師爺出身的。
再說到改革開放後,好些高官都曾是那些開國元勳大佬的秘書。
這個系統的人,要是能揉合起來,絕對是一股不可小看的力量。
但韓書描是絕對沒那個能力的,她僅能起到出錢,做金主這一步,可背後是誰在整合呢?
“要我猜的話,倒有幾個人有可能。”陳鐵城笑道,“一就是你的死對頭申野軍。”
譚綸撇了下嘴,這四九城裡倒是各大家都知道他跟申野軍是死敵。
要往寬了說,譚家跟申家是不鬥倒一家,這就不算完。
“還有就是上頭那一位……”
譚綸心下一凜:“龍家的人?”
“嗯,”陳鐵城微笑道,“龍家想要成大家族,跟我們比起來,這沉澱還不夠,但人家父親日正當中,要做事現在便宜,要往長遠看,就得拉攏不同系統的人。”
團派自成一系,學院派又是一系,雖各有細分,但也滴水不漏,這各大家嘛,又是各有一系,龍家大少現在才三十出頭,已是某市市長,宛如明星般燦爛,譚綸這快三十的跟他比起來都相差甚遠,跟申野軍號稱政壇雙子星。
他要拉攏秘書系統,那倒是有原因,也有能力能做到。
只是……譚綸微微搖頭:“不會是他,你我心裡有數。”
陳鐵城笑了起來:“老子在上頭坐着,他得夾起尾巴做人,這你我都知道。所以我還有三。三就是這姓韓的癡心妄想,要靠這種論壇來拉攏大傢伙,達到她的目的。”
“哼!她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做大山蒙運輸,成爲商業帝國,”譚綸冷笑道,“這論壇的手筆看着是大,可也花不了幾個錢。不過,這投資是往遠了看,在坐的上到省部高官的秘書,下到廳處各秘書處的長官,捱得幾年後,大家坐鎮一方了,她就能得到好處了。算盤是打得極響,但能不能做到可難說得很。這做秘書的哪個不是精似鬼的。”
陳鐵城笑說:“你倒是高看了這些人。她也不會就開個論壇,給大家發些禮物就算了。她可是說要請我和國基他們去京言會所坐坐呢。”
譚綸嘲笑道:“我當她還會有什麼高招。”
“你可別小瞧了你和傅老九辦的這個會所,”陳鐵城斂起笑容說,“現在這可是在京裡首屈一指
的高級地方了,好些外地的官員都以進去一趟爲榮。再者,她在那裡請過客後,接下來要做什麼那可難說得很。”
“那大表哥你就答應了?”譚綸皺眉道。
“那倒沒有,我和國基都謝絕了,不過,我瞧着她訂的位子可不會浪費,時間是明天,”陳鐵城往遠處一看說,“她過來了。”
韓書描手裡託着杯紅酒,推肉山倒玉柱般的走過來。
譚綸都擔心這地面能不能扛得住她那跟肉棕子一樣的身子。
“陳秘書長,您認識譚書記?”韓書描笑問。
她就算是在笑,譚綸都不覺得有一絲好看的地方,雖說他並非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可你也得長得有個人型吧,你要長得跟個史萊姆似的,能夠憋住不笑就算不錯了。
“嗯,小譚以前在嶺西做過縣長。”陳鐵城往遠處一指,“我那邊有熟人,你們聊。”
譚綸暗罵他不義氣,這時就算是找藉口,那也得把表弟也給帶走啊。
“譚書記,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請您去京言會所坐坐,”韓書描笑說,“那地方您可能知道吧?那可是近兩年興起的高檔時尚會所,能去裡面消費的那都是在京城各部委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也是認識一位朋友才訂到的位子,您看……”
“明天我有時間。”譚綸勉強笑道。
他實在瞧着韓書描的臉沒法笑起來,那臉長得……太奇葩了。真懷疑她這四十來年是怎麼活過來的。話說有錢也,你也不去保養下。你就是長得渣,那皮膚……也不能跟癩蛤蟆似的啊。
韓書描跟譚綸說明了時間,就往別處走去了。
“譚書記……”
譚綸這頭才鬆了口氣,就有人叫他,他一轉頭就是一怔,喊他的是顧淑桐的秘書俞紅。
“俞秘也來了?”
“想來京城瞧瞧,既然有這個論壇就順道看看,”俞紅一笑就低聲說,“顧市長對你瞞着韓瑩的事很不滿,說是你知道了這件事,怎麼不提前跟她說一聲。”
譚綸苦笑:“我倒是想跟顧市長說,可這沒有證據的話,那邊顧公子要不承認,我這不是給顧市長添亂嗎?”
俞紅笑道:“好在顧市長的脾氣也就是一陣的事。”
譚綸微微點頭,俞紅就指着韓書描說:“那個女人能量很大,聽說跨國鐵路有些車皮已經被內定在她的手裡了……”
譚綸蹙眉:“這事你聽誰說的?”
“我來的前一天,顧市長跟徐渭北通電話,說到跨國鐵路改道的事,顧市長想在建成後,運營上市裡也能組建一家企業參加,徐渭北就拋出韓書描的山蒙運輸說是招標定好了,”俞紅說着哼道,“這召標的事我可從來都沒聽過,我看多半是內定的,這個山西人能量也太大了。”
譚綸皺下眉沒說話,瞧着韓書描那跟碩大的背影,抿了下酒,將酒杯放在桌上,跟俞紅告辭,轉身離開了莊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