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撕扯着華金的身體,摔下來大約七十多米的地方,被一棵多山壁上伸出的歪頭野樹給擋了下,再颳了幾下山壁突出的岩石,咚地一聲落在河谷的石灘上。
不是腦袋着地,卻總算撿回一條命。只是電影中常瞧着那撞在樹上再落下就一點事都沒有的情節可跟他無關。
摔下七十米撞上樹幹,讓他的肋骨直接撞斷兩根,但似乎那斷裂的肋骨並沒有插到臟器,可再摔到石灘上卻把左腳給摔斷了,兩處疼痛匯在一起,就是鐵打的身子骨都受不了。
趴在地上,聽着前方約莫十米遠的潺潺河水,嘴裡幹得像是塞了一盒餅乾沒喝水似的,也沒力氣爬到河邊舀水喝。
腦中倒是如掠影般浮現了一些在少年時參加童子軍時的課目,關於野外生存和緊急救援的。但那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痛得都快昏厥,哪裡能像行動無礙時一樣按部就班,有條理的去自我救助。
便是近在咫尺的水都喝不到嘴裡,還能再做什麼?
捂着腰肋上的傷,華金艱難的想翻個身,卻扯動了左腿的傷,痛得他閉上雙眼,像是條被河浪推到岸上的死魚。
對於華夏人,特別是慶縣的救援能力,華金不抱幻想。
這是個落後的國度,雖然擁有巨大的勞動力,以及這些勞動力所堆成的巨大市場,但在華金眼中,華夏還是貧窮和愚昧的代名詞。
那些代工廠裡的工人賺的錢,連在美國的墨西哥偷渡客都比不了。
真像是卓別林電影裡演的一樣,可那是美國的二十年代啊。都快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差距真大得嚇人。
但即使如此,巨大的單一市場還是讓許多跨國公司趨之若鶩,也包括嘉吉。
已經慢了一步了……華金如是想。孟山都那些傢伙,就像是吸血蟲,早在幾十年前就偷偷摸摸的經由調查公司,蛇頭派人到華夏來打探了。
他們的佈局比嘉吉更快,再過幾年就是收穫的季節了。 шшш⊙ttk an⊙c o
而嘉吉也正是着急了,華金才匆忙的趕到華夏,想看看這個註定將是全球最大的單一市場。可沒想到一個失足,坐跌落到河谷中。
本來只是想看看那些山,想看得近一些啊……華金嘆了口氣,瞧着由於極低的氣溫,被凍結的傷口。
要是在二十度氣溫以上的地方,光是流血就要死了吧?
胡亂的想着,讓嘴裡不覺得那樣乾涸,華金低頭瞧了眼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時針指在了七點。再過一小時天就全黑了,六個小時過去,依然沒有任何救援隊的動靜。
絕望感,像是在黑夜中噴涌的黑氣,繞着他的全身。
猛然,在身後的草叢中穿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華金霍地轉頭,就見一條吐着紅信的青蛇露出半截身子,森冷地盯着他。
三角型的蛇頭,這是……毒蛇?
華金倒吸了口冷氣。
劇毒蛇種在熱帶亞熱帶最多,溫帶次之,而寒帶,特別是這種冰山雪原,少得見跟大熊貓的稀有性差不多。
運氣可真夠糟糕地,華金痛苦地一笑,伸手抓起地上的石子,衝毒蛇扔過去。
“滾開,biao子養的!”
那石子貼着毒蛇的身子落下,將毒蛇驚得快速的遊動,尾巴擺得嘩嘩作響,卻只是打橫在走,並沒向華金游過去。
對峙一會兒,毒蛇像是對他不感興趣,轉頭往草叢裡遊走了。
得離開這兒,華金心想。
他支撐着身子奮力往前挪動,卻陡然發現,左腿麻木了,是失血的原因嗎?雖說低溫把傷口給凍住了,可失血還是讓體溫降了下來。
穿着的羽絨服也不大能保溫,來這裡的時候帶的衣服,沒想到會登索佈德山,臨時在科察買的便宜貨,禦寒能力遠不如正宗的戶外衣。
倒黴!華金喃喃道,真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還是不想放棄,硬撐着身體,忍住疼痛和眩暈感,雙手勉強用力,在石灘上一寸寸的挪動,往河邊挪。
每挪一寸,腰肋和左腿都傳來一陣的劇痛,但身體是有記憶的,也很快就能熟悉這種疼痛。挪到後來,速度越來越快。
華金不僅涌了一些些的興奮。
要是能喝到水,甚至能徒手抓住河裡的魚……這河裡應該有魚的吧?只要是河都有魚的……那麼我就能補充水份和熱量,就算那些華夏人找不到我,那我也應該能爬出這裡。
對,我不能死在這裡。
華金一面給自己鼓勁,一面看着越來越近的河面。
突然,他張嘴開始唱歌:“哦,你可看見,透過一線曙光,我們對着什麼,發出歡呼的聲浪?哦,你可看見,透過一線曙光,我們對着什麼,發出歡呼的聲浪?……”
歌聲讓他越來越有勁,這首是美國的國歌《星條旗》。
終於到了河邊,他立刻將頭埋在河水中。冰得刺骨的河水讓他像是早上起牀洗冷水澡一樣的清醒,咕嚕咕嚕的冰水喝到胃裡,先是一股冰寒感,然後就是解渴的愉悅。
噗!
將頭從河水裡擡出來,用雙手撐着身體,靠在河旁的一塊大石上喘氣。
嘴角上的水漬,都來不及擦,眼瞳裡都是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猛然,一股寒意從胃裡襲來,華金的瞳孔瞬間放大,接着再度縮小,他弓着身體蜷縮成一團。
該死,幾個小時沒喝水,一下喝好幾大口,還都是冰水,胃部不適應,抽搐起來的滋味難受得要命。他甚至覺得所有的血管都在結冰。
這回是真的要死了?
那倆件事還沒辦呢。他們還會再派人來的吧?新的CEO會是布朗嗎?那個半禿的陰險小子。
瑟琳娜怎麼辦?她才三十歲,應該會改嫁吧?
還有卡索爾,他會被繼父欺負嗎?繼父會對他好嗎?
我的老天啊!
意識中的最後一道光亮閃過,支撐了幾個小時的華金終於暈了過去。
……
“醒來了?”武中谷搓着雙手,睜大雙眼,
瞧着從急救室裡走出來的醫生。
“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由於病人在極低溫的情況下血流速度減緩,傷口凍結,才能保住性命。但他的肋骨還是刺傷了胃部,現在我已經替他做了縫合手術,不過還要將養一段時間。我建議觀察兩天後,將病人轉到呼市或是京城的大醫院。”
武中谷心裡稍安,回頭看向抿嘴不語的吳越波。
“譚書記呢?出這樣的大事他都不露面嗎?這是在慶縣出的事,顧市長是怎麼交代的?要保障華金先生的安全,不要讓他和封先生出事。你們倒好,陪着他登山也能墮谷?知道他是世界五百強的嘉吉集團的CEO嗎?這對咱們科察的招商會有極壞的影響。顧市長說了,慶縣政府領導班子必須在市工作會議上做深刻檢討。”
武中谷苦着臉說:“吳秘,出這種事誰願意?我也是鞍前馬後的張羅,出事前也說了不要上那平臺,連他私人助理都勸了,可他偏偏要去……”
“他要去你就由得他去嗎?你不會拉住他嗎?還有你們的救援工作怎麼做的?十個小時才找到人?光是這辦事效率,武縣長,你們慶縣這就是在給市裡丟臉,抹黑!”吳越波板着臉說。
武中谷還要說什麼,就聽到走廊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扭頭瞧去看到譚綸和封清鑄走過來。吳越波也看到了,臉就立時一繃。
“全國都沒有專業的高山救援隊伍,我讓中谷縣長請鄂溫克獵民幫着救援,又將值班的消防官員派去,才能在十小時之內救回華金先生。鄂溫克獵民都提過,想要下碎石河谷,繞道需要一整天。消防員採取的是繩索垂降的方式,風險極大。要不尊重市裡的客人,這個風險怎麼敢冒?顧市長要慶縣政府班子交檢討書,可以。但我想先陪華金先生到京城療傷,將傷補過。”
吳越波聽譚綸話裡反省的意思少,不卑不亢地,倒像爲自己解脫,臉就是一黑。
“療傷的事可以在呼市……”
“那是嘉吉的意思,他們想先到京城重新做檢查,等結果出來,再看是不是把華金送回美國。”封清鑄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話裡含着嘉吉那方根本信不過科察和呼市醫療能力的意思在,吳越波聽得出來。
“那就按他們說的辦。”吳越波瞪了譚綸一眼,才轉身離開醫院。
“吳越波的話中谷縣長不要放在心上,這次救援已經是超常發揮,咱們工作做得很到位了,市裡硬要讓咱們背這個黑鍋,那也只能據理力爭。”
譚綸寬慰武中谷一句,就說:“安排一下吧,把華金先生送去京城。”
“是。”站在一旁的晉湖答應道。
下午就坐航班將華金送到京城的首都軍醫院特級病房,算是超規格待遇。就他身份而言,也不是就不能這樣辦。
華金還沒醒來,譚綸就坐在外頭,翻着隨身帶的六十四開的小說。
等到接近六點,他才起身去京言會所,那邊有些傳聞,經理告訴傅鏈久,老九就給譚綸打電話,讓他過來聊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