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再三,顧淑桐親自點將,譚綸還是找了個藉口沒陪華金去索佈德山。武中谷倒是興致勃勃,政府工作,招商事宜本就是他做縣長該當親自負責,譚綸由他和成京陪封清鑄和華金去索佈德山。
臨回慶縣前,卻跟華金見了個面。由封清鑄私人介紹,在科察的一家五星級賓館的私人套房裡。華金長着張典型的西歐人臉孔,高鼻樑,寬臉盆,頭髮整齊的往後梳,握手時彬彬有禮中帶着些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傲慢和矜持。
轉頭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然是對封清鑄介紹一位縣委書記給他認識而感到不滿。
禮節性的寒暄了一通,華金未透露他來蒙北的目的,明面上說的跟顧淑桐會面時一樣,是臨時起意來考察,並沒有既定項目,若有合適的項目,可能會再派人過來二度考察確定投資。
譚綸也就祝他在索佈德山考察愉快。轉身跟封清鑄單獨說話時卻皺眉說:“他要去索佈德山做什麼?”
“說是考察,其實就是遊玩。”封清鑄聳肩說,“他說沒在蒙北草原上騎過馬,想試試看。”
譚綸搖搖頭,就從酒店出來回慶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封清鑄就由武中谷帶着從科察出發,直奔索佈德山。
索佈德山綿延約有二十多公里長,其中有五座高峰,一座叫越鷹峰的是被蒙人稱爲神峰的山峰,約有大半個山頭都是白茫茫的不凍雪峰,最高處達到三千多海拔。由於慶縣的平均海拔在一千五到一千八百米,越鷹峰也僅是高出一倍。
到了草原邊,華金就提出要求要換車騎馬。
武中谷早就要前頭的定居點讓牧民準備好了馬匹,都是清一色的蒙古馬,矮小溫馴,腿力好。車開到定居點,華金下車看了馬就笑:“這也能算是馬?跟英格蘭馬場的純**相比,差距太遠了。”
武中谷和成京的英文都很渣,封清鑄聽得也就笑說:“華金,你想要在蒙北找到純種的英格蘭馬,可是很難了,這蒙古馬雖說個頭矮小,可是呢,當年也險些踏平歐羅巴。”
華金臉色微變,哼了聲,牽過一匹黃色矮馬,在馬脖子上撫摩幾下,就說:“馬是最通人性的動物,在騎上它之前,需要和它交流。”
說着,他將臉湊上去,那黃馬立時厭惡似的打了個響鼻,鼻水噴出來,灑了華金半張臉。封清鑄瞧着想笑,看華金的私人助理趕緊上前用衣袖替他擦,就搖頭。
這華金可能從小就騎過馬,畢竟他家世擺在那兒,稱得上是貴族家庭,又是做農場起家的,家裡養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那從小養的馬,脾性摸得清楚,也順從得很。
這些牧民的馬,好些都是扔在草原上放養的,都不知哪裡是配種生的,哪裡是跟野馬生的。挑來的馬都算是脾氣好的了,還一接觸就鬧這笑話,看來這歐美人的體味可真夠香的,衝了馬鼻子了。
狼狽一陣,武中谷和成京都在忍笑,華金才爬上馬。接過馬鞭便是一抽,那黃馬吃痛,駝住他就往前跑。
封清鑄看得一怔,才叫起武
中谷返身上車。
“別把人給弄丟了。”
成京叫上牧民跟着騎馬追去。
就看一人騎馬在前面奔馳,後面四五輛越野車,就在道旁不遠處跟隨,還有兩匹馬在更後面。
跑了約莫有大半小時才總算來到索佈德山腳下,往上走山道陡峭,華金下馬將黃馬遞給跟來的牧民,嘲笑地說:“你們纔跟上來?”
那倆牧民瞪眼瞧他,聽不懂英語,接過馬繮心疼的撫着被馬鞭抽紅的馬屁股。
黃馬呲牙咧嘴的噴着粗氣,蹄子刨地,像要發飆,待那牧民好一陣安撫才消停下來。
等封清鑄趕上來,華金站在山腳下抽了兩根菸了。道路不同,這到了冬季,草原上的牧草還是跟一人多高,不可能開車壓着牧草追趕,只能從開劈的車道里走。繞了個半圓,速度已經不慢,還是晚了十五六分鐘。
華金的私人助理拿出登山杖要遞給他被他擺手拒絕。
“嚮導呢?”武中谷問成京。
這索佈德山平常只能登到山腰處往下一百多米處,華金的意思是越往高走越好,武中谷就早早讓成京安排了住在山裡的鄂溫克嚮導。
大部分的鄂溫克人都住在大小興安嶺裡,這裡住着的鄂溫克人僅有二十多人,都是在解放前戰亂時期逃難過來的,靠打獵爲生,是擁有慶縣政府頒發的狩獵證的獵民。
一問起成京就往山上看去,就見上頭二十多米的一座樹林裡坐着兩個抱着獵槍的男人,招手就喊:“是達嘎大爺家裡的孩子嗎?”
“是!”傳來回音,那倆人才蹦跳着趕到山下。
穿的是獸皮衣,手中的獵槍用豬油擦得噌亮,看得華金眼睛都閃光。
“拿來玩玩?”華金伸手要拿槍。
那倆人趕緊往後一縮,那槍像是他倆孩子似的,抱得緊緊地,敵視的看着華金。
“把槍給這位先生玩一玩。”武中谷說道。
在他瞧來玩玩獵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華金就是想要見見新鮮的,打打獵,他都是要全力配合的。譚綸沒跟他說什麼,顧淑桐卻是再三叮囑過的,一定要讓華金先生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那倆鄂溫克獵人還不願意,成京就虎着臉說:“放心,不會弄壞你們的槍,要是壞了,縣裡會照價賠償。但要是你們不願意把槍交出來,縣裡可會以私藏槍支的罪名逮捕你們。”
“我們有槍證的……”其中一人小聲說。
“給他們吧,愚蠢的外國佬。”另一人嘟嚷着把槍遞上來。
成京就當沒聽見,華金的私人助理兼翻譯站得遠,他又不會中文。
華金拿起獵槍熟練的拉開保險栓,比劃了幾下,豎起大拇指衝着鄂溫克漢子:“好槍!”
將其中一把還給獵民,剩下那杆就背在背上,刷手讓他們帶路。
這裡海拔較高,爬得幾百米,武中谷就喘氣了,雖是贅肉不多,可平常工作都在辦公室裡,跑到下面鄉鎮,都有越野車代步,爬山可是個體力活,他可吃不消。
封清鑄和成京倒還好,一是年紀輕,二呢,倆人都常做運動。
封清鑄那別墅中還有專門的健身室,每天都按健身教練規劃的運動時間進行鍛鍊。成京呢,則喜歡長跑,五鼓鎮不大,他一天要跑七八個來回。
華金回頭瞧着武中谷的模樣,心頭就不屑:孱弱的華夏人。
大步往山上走,越走空氣就越稀薄,風景也越美。舉目眺望過去,雲海雪峰,到處都是不可言狀的美妙景緻。不時還有雪鷹長鳴飛過,看得華金心曠神怡。
瞧着前頭有處平臺,就大步走過去。他的私人助理上前一步攔住他:“先生,那裡看上去是溼的,太滑了,您要站上去可能會有危險……”
“蠢貨,來到這裡,要不站在那裡欣賞山下的美景,那不是白來了?你給我讓開!”華金推開他就走上去。
封清鑄拉過鄂溫克獵人問:“那個像懸崖一樣的平臺下面是什麼?萬丈深淵?”
“不,不不!”獵人搖頭,“那下面是一條河谷,碎石河谷。”
“有多深?”封清鑄問。
“大約一百四五十米。”獵人說,“但很難下去,只有繞到克汗峰的後段,才能下到碎石河谷。路程要近一天……”
就在這時,華金站在平臺上伸了個懶腰,像是要擁抱那平臺前方的雲霧,緊接着就看他腳下一滑,直接往前一摔,雙腿打在平臺最前沿,落下了河谷。
一聲延遲的慘叫從河谷中傳上來,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武中谷立時感到心中一寒,頭皮發麻,趔趄地想要跑過去,被成京拉住:“那裡不安全,中谷縣長,咱們得把事情報告給譚書記,給顧市長……”
華金的那私人助理愣了半晌,才突然怒氣沖天的武中谷說:“武縣長,要是華金先生有什麼事的話,這件事必須由你負責。”
武中谷微低着頭,不知怎麼回答。
封清鑄冷聲道:“先把事情告訴譚書記再說。還有你,你這個私人助理,我可以做證,是華金自己要逞能耐走到平臺上摔落河谷,跟慶縣的官員沒關係。你要想把你的失職推到他們的頭上,我不會幫你說話。”
“封先生……”私人助理一時泄氣。
對華夏的官員他能狐假虎威,可對封清鑄他不能。他也是來自民主地區,法制社會的,並且是有可能與嘉吉合作的一家巨型企業的總裁。
“這裡沒有信號……”成京擡頭看向封清鑄說。
“你們跟他下山,開車回慶縣,”封清鑄對保鏢說,“請譚書記派救援隊趕來。”
譚綸得到消息時正在翻閱市裡下達關於年底各縣委老幹部活動的安排事宜,先是吃了一驚,接着就說:“救援隊?縣裡沒有救援隊。”
那倆保鏢傻眼了:“那怎麼辦?”
“先讓消防隊趕過去,”譚綸沉吟片刻說,“讓中谷縣長組織索佈德山的鄂溫克獵民進行救援。”
安排是這樣,可他心想,一百四五十米高摔下來,還能有個活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