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出了房間,見周松林迎面走來,他身邊跟着一位中年美婦,卻是電視臺張女士,她穿着一身淡黃色的套裙,手裡挎着白色小包,嘴角微抿,正笑得開心。
周松林擡頭望了一眼,恰巧看到王思宇,不禁有些詫異地停下腳步,笑着說:“小宇,你也是來買字畫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硬着頭皮迎上去,微笑着解釋道:“周市長,這家國畫館是我姐姐開的。”
“哦?”周松林皺了皺眉,不解地道:“你和廖女士是親戚?”
王思宇點點頭,有些含糊道:“是遠房親戚,前些年沒怎麼走動。”
周松林微微一笑,雖然心存疑慮,但沒有做聲。
張女士走過來,上下打量了王思宇幾眼,忽地笑了笑,輕聲道:“我記起來了,你是景卿那個當縣長的弟弟吧?”
王思宇微笑道:“張阿姨,您好,以前聽姐姐提起過您。”
張女士笑了笑,輕聲道:“前些日子,聽你姐姐說畫廊要開業,我特地給老周打電話,讓他過來捧場。”
王思宇忙笑道:“張阿姨有心了。”
張女士轉頭道:“老周,你先去把那兩幅作品買了吧,我去景卿的辦公室坐坐。”
周松林輕輕點頭,笑着說:“好吧,你先過去,我稍後就到。”
王思宇把老爺子讓進洽談室,將葉小蕾介紹給他,又親自爲周松林泡了茶,笑着說:“老爺子,看上哪兩件作品了,我去拿了送您。
周松林笑着擺手道:“你倒是大方,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你把那幅《沁園春?雪》拿了送我吧。”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撓頭道:“老爺子,那個我可做不了主。”
葉小蕾抿嘴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周市長,那幅字要是送了您,我們這畫館可要關門了。”
周松林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笑着說:“葉館長,放心吧,能親眼目睹這幅領袖真跡,我已經大慰老懷了。”
葉小蕾莞爾笑道:“周市長,以前總聽小宇唸叨您的好,只要不是這幅字,您儘管隨意選,我去拿了送您。”
周松林和藹地一笑,搖頭道:“葉館長不必客氣,剛纔都是玩笑話,不必當真,那臭小子把我的好酒都偷光了,自然會念着我的好。”
王思宇嘿嘿一笑,故作輕鬆地道:“老爺子,不過是拿了您幾瓶茅臺而已,倒被數落了三年,我看這樣吧,等您家裡辦了喜事,酒席錢我都包了。”
周松林嘆了口氣,點了一根菸,皺眉吸了一口,吐了口菸圈,苦笑道:“這話你去和媛媛去說,只要她肯早點結婚,我再送你一箱好酒都成。”
王思宇沒想到勾起了老爺子的心事,趕忙岔過話題,笑着道:“葉阿姨,你可能不知道,周市長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是我們青州極富盛名的民間書法家,今兒既然來了,一定要請他留下墨寶。”
葉小蕾聽了,忙笑着道:“小宇的建議不錯,周市長,您先坐,我去取筆紙。”
周松林笑着擺手道:“葉館長,別聽他的,我在這裡題字,那不是班門弄斧嘛,還是免了吧。”
王思宇卻笑着說:“老爺子,您就不必自謙了,等會把字裱上,就掛在領袖那幅字旁邊。”
周松林呵呵一笑,拿手指了指王思宇,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搖頭道:“你啊,還是那副憊懶模樣,倒是一點都沒改變。”
葉小蕾取了筆墨紙硯,鋪在桌子上,周松林略一沉吟,便揮筆寫下‘墨海飄香’四個字。
將字收好,三人在屋子裡聊了一會,周松林便買了兩幅長軸作品,分別是《松鶴延年》、《虎嘯深山》。
葉小蕾取來畫後,廖景卿等人也走了進來,衆人寒暄了一會,周松林便與張女士起身告辭。
王思宇將兩人送到門外,幫周松林把兩幅畫放到小車的後備箱中,笑着道:“周市長,要是方便,晚上我去賓館看您吧。”
周松林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媛媛的事情,晚上我要請省委孟書記吃飯,到時你也一起過來吧。”
王思宇忙應承下來,望着周松林開着車子離開,他才轉身回到樓上。
晚上八點鐘,王思宇驅車到了酒店,進了包房裡,見焦南亭也在,就笑着走過去,打了招呼,三人坐在包廂裡閒聊,過了十幾分鍾後,周松林接了電話,就笑着道:“孟書記來了,咱們下去迎迎。”
三人下了樓,在酒店門口站着閒聊,過了一會,孟超的車子就到了,三人快步走過去,與孟超在車邊握了手,便簇擁着回到包房。
王思宇還是初次和這位省委大員在一起吃飯,在酒桌上就稍顯拘束,只是微笑着傾聽,不肯輕易插話。
孟超倒是很注意面前這位年輕人,饒有興致地問了他幾個問題,在聽了王思宇的答覆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笑着對周松林道:“老周,你帶出來的幹部很不錯,王縣長在西山縣乾得很出色,南亭一直在背後誇他。”
周松林微微一笑,點頭道:“孟書記,當初在委辦工作時,我就看他是塊料子,就放到基層培養了一段時間,現在看來,還算爭氣,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孟超摸了摸頭髮,意味深長地道:“老周啊,作爲高級幹部,一定要有識人之能,張陽就是一個反面典型,教訓深刻啊。”
周松林贊同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孟書記說的對,張陽搞亂了青州的班子,讓各項工作陷入被動,我們花了很大的氣力,好不容易纔扭轉了局面。”
孟超淡淡一笑,夾了口菜,放下筷子,輕聲道:“當初我就曾在書記碰頭會上講過,張陽作風霸道,容易出問題,可是一些人就是不肯聽呢,結果到底出了事情,搞得省裡灰頭土臉的。”
周松林心中一震,沒有接話,過了半晌,才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道:“孟書記說的對,在用人的問題上,要格外慎重,才幹德行缺一不可,當然,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要加強黨內監督,權力一旦失去了制約,班子和個人就很容易出現問題。”
孟超點點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轉頭望着王思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王縣長,要是你們西山縣的焦南亭同志犯了錯誤,你會怎麼處理?”
王思宇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拉袖子,敲警鐘,實在不成,就給您打小報告。”
孟超不禁莞爾,他放下杯子,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兩個好好配合,過些日子,我去西山縣轉轉,給你一個打小報告的機會。”
焦南亭笑了笑,輕聲道:“孟書記,我也打個小報告吧,西山縣境內有條公路要修下,報告已經打上去了,可在省交通廳卡住了,我給馬廳長打了電話,他的意思,還要再研究研究。”
孟超微微皺眉,輕聲道:“知道了,改天把材料送過來。”
焦南亭面露喜色,忙端起杯子,倡議着大家喝了一杯,吃過飯後,幾人坐在沙發上閒聊,周松林就拿出一幅《虎嘯深山》來,展開後,笑着道:“孟書記,這幅畫是我下午在一家國畫院選來的,您看怎麼樣。”
孟超仔細端詳了國畫,就點頭道:“老周不錯,很有眼力,這張畫不錯,畫虎貴在有神,這位畫家還是頗有功底的,把猛虎的威勢與神采都刻畫出來了,尤其是一雙眼睛,很是傳神。”
焦南亭在旁邊看了,笑着道:“周市長,聽說玉州新開了一家國畫院,裡面還收藏了領袖真跡,那幅《沁園春?雪》也不知是真是假,該不會是贗品吧?”
周松林收起卷軸,放到一邊,微笑道:“確實是真跡,我親眼所見,肯定錯不了的。”
孟超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轉頭望了王思宇一眼,隨即閉上眼睛,輕聲道:“那幅作品我聽說過,是京城於家的傳家之寶,向來秘不示人,如今竟然在玉州出現了,還真是奇怪。”
周松林微微一笑,拿手指着王思宇,輕聲道:“這就要問王縣長了,那家國畫院的院長是他姐姐。”
王思宇趕忙掩飾道:“聽說是高價收購來的,至於細節,姐姐沒有講,我也不太清楚。”
孟超淡淡一笑,睜開眼睛望了王思宇一眼,沉吟道:“王縣長,過段時間,省裡要組織一批幹部出國培訓,你也在名單之內,要提前準備一下。”
王思宇聽了,心中高興,忙欠欠身,笑着問:“孟書記,要什麼時候走?”
孟超臉上現出一絲倦意,打了個哈欠,擺手道:“大概是十月份,去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要在國外呆上一年。”
聽說是去新加坡,王思宇不禁有些失望,他嚮往的地方是歐美,尤其是名模雲集的意大利,那裡纔是他滿心向往的地方,對於東南亞國家,他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來。
不過此時,他也只能笑着說:“那太好了,出去多走走看看,學習下國外發展經濟的先進經驗,對於以後開展工作還是很有幫助的。”
孟超點了點頭,又點了一支菸,輕輕吸了幾口,擡腕看了看錶,就笑着道:“老周,時間不早了,那就先這樣吧。”
衆人起身離開包間,向樓下走去,孟超與周松林走在前裡,輕聲交談着。
王思宇停下腳步,拉住焦南亭,悄聲問道:“焦書記,荊南市市委書記的人選出來沒有?”
焦南亭微微一笑,輕聲道:“還沒有最後確定,聽說爭議很大,不過周市長應該很有機會吧。”
王思宇嘆了口氣,望着周松林的背影,悄聲道:“那樣最好,周市長是難得的好領導,真希望他能再進一步。”
焦南亭點了點頭,笑着道:“其實也不見得非得去荊州,咱們玉州的李市長也快退下來了,他如果能到玉州來,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省會城市嘛,在這邊發展也許更有利。”
王思宇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輕聲道:“有消息了?”
焦南亭含蓄地一笑,擺擺手,拿手指了指前面的孟超,壓低聲音道:“只是聽孟書記這樣提過,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
王思宇笑了笑,沒有說話,暗自琢磨着,老爺子如果能調到玉州來,倒也是一樁好事。
出了酒店,孟超坐上小車,把頭探出車窗外,微笑道:“老周,以後有機會,記得帶那隻小老虎到家裡坐坐。”
周松林打開後面車門,將那幅畫放了進去,點頭道:“好的,孟書記,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孟書記寫得一手好字,到時還要討張墨寶。”
孟超呵呵一笑,忙擺手道:“老周說笑了,可不敢班門弄斧。”
周松林努努嘴,笑着說:“孟書記,定金已經交了,墨寶我是要定了。”
孟超笑着擺了擺手,小車便緩緩駛了出去,他閉了眼睛沉思半晌,喃喃道:“孫茂財啊孫茂財,你還想瞞我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