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精心籌備,五月中旬的一個週末,蕪菁國畫院終於如期開業,受益於媒體的廣泛報道,衆多書畫愛好者都紛紛趕來,欣賞那幅珍貴異常的領袖真跡,其中也不乏商界精英,政界顯要,開館的時間本來是八點半鐘,可許多人爲了先睹爲快,在八點鐘前就已經趕來,把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十幾分鍾後,國畫院的大門從裡面打開,六名保安魚貫而出,李飛刀最後走了出來,他指揮着一衆保安,先在門外放了幾掛鞭炮,在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裡,四位身披綬帶的禮儀小姐也搖曳生姿地走了出來,站在大門兩旁,微笑着向衆人致意,許多人早已等得迫不及待,便蜂擁而入,而路邊,一輛輛小車緩緩駛來,不到半小時的功夫,門口就已經沒了停車位。
王思宇昨晚就來了玉州,可他這位幕後老闆,並沒有參加上午的開業典禮,因爲瑤瑤昨晚淘氣,睡得太晚,上午十點鐘才醒來,他幫着睡眼惺忪的瑤瑤換了衣服,又抱着她去吃了早餐,直到瑤瑤來了精神,抱着玩具到處亂跑,他才牽着瑤瑤的小手下了樓,開車前往國畫館。
這時臨近中午,來國畫館參觀的人已經少了很多,但進了寬闊的展廳後,仍然可以看到幾十人圍在展廳中央,欣賞着展示櫃裡那幅鎮館之寶,《沁園春?雪》,幾名青年男女正舉着相機,不停地拍照。
而其他各處,也都站着三五成羣的人,對着各式書畫作品輕聲討論着,王思宇在人羣中發現了李飛刀,他正站在一個高大的立柱邊,不時拿眼打量着大廳裡的衆人,顯得極爲敬業。
王思宇微微一笑,牽着瑤瑤走到他身邊,笑着問道:“老李,上午沒有出現狀況吧?”
李飛刀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上午還好,就是人太多了些,有兩個小蟊賊想趁着人多偷錢包,被我警告後,灰溜溜地走了,現在還沒發現有異常的人,不過不能大意,晚上我再看遍監控錄像,字畫公開展出這七天裡,要格外小心。”
王思宇呵呵一笑,擺手道:“不用搞得太過緊張,應該沒有問題,我剛纔看了下,前進派出所的便衣也在人堆裡,他們的副所長劉天成和老鄧是好朋友,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
李飛刀點點頭,笑着道:“那感情好了,有警察保駕護航,那就是雙保險了。”
兩人站在立柱邊聊了一會,就見樓梯上走下一行人來,其中一人身穿唐裝,手裡拄着漆黑的柺棍,滿臉笑意,正和身旁幾人談笑風生。
王思宇一眼就認出來,此人正是隱湖集團的老總齊凡東,他不想和齊凡東有過多來往,就轉過頭去,伸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副墨鏡戴上,打算領着瑤瑤走到別處。
可齊凡東老遠已經看到他,忙舍了其他人,拄着柺棍走過來,笑呵呵地道:“王縣長,真是巧了,我們在這裡遇到了,您也是過來買字畫的?”
王思宇見躲閃不及,便笑着迎過去,點頭道:“齊總啊,還真是巧了,我聽說這裡有領袖真跡,所以特地來轉轉。”
齊凡東微微一笑,笑着說:“是啊,前些天得到消息,這裡有領袖真跡展出,當時我還有些不敢相信,以爲這家國畫館搞來了贗品,用來炒作,就和幾位朋友打了賭,結果過來一看,不得了,果然是稀世珍品啊,上面不但蓋有領袖印章,還有京城於老的印章,這家國畫館不簡單,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不知他們怎麼得來的。”
王思宇聽了,心中微動,試探着問道:“齊總,他們這幅字出售嗎?”
齊凡東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些許誇張的神色,低聲道:“這樣的寶貝,哪個肯賣啊,我開價一千萬,卻被他們的葉館長禮貌地回絕了,其實只要他們肯出售,三千萬我都買下來。”
王思宇登時吃了一驚,心裡不禁直敲鼓,恨不得立時做主,把這畫賣出去,他咳咳地咳嗽了兩聲,摸着鼻子道:“不是吧?齊總也太大方了些,畢竟只是一幅字,怎麼能值得了那麼多的錢,聽說前段時間,也有領袖書法面世,開價只有三十萬。”
齊凡東微微一笑,用手裡的柺棍重重地戳了戳地面,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王縣長,這你就外行了,上次出來的字跡雖然也是真跡,可寫的是‘向雷鋒同志學習’,那幅字的價值就打了折扣,而這幅字不同,乃是膾炙人口的佳作,詩詞內容與領袖書法相得益彰,是名副其實的藝術珍品,領袖乃是不世出的人物,他的這幅作品,不遜於世上任何一位藝術大師的傳世之作,假如能流傳幾代,價值應該會更高,這樣的寶貝,哪個肯賣?”
經他一番解釋,王思宇立時打消了賣字的念頭,齊凡東是極爲精明的商人,這種人對於金錢有着超乎尋常的嗅覺,既然他都認爲這幅字屬於無價之寶,王思宇當然也不會過於短視,於是話鋒一轉,順口問道:“齊總,那您這次過來有沒有收穫?”
齊凡東滿意地點點頭,擡手抹了下光亮的額頭,笑着道:“這家國畫館裡的字畫還是極好的,畫家的名氣雖然不大,但作品很有收藏價值,價格也很公道,我選購了三幅作品,王縣長,您可以拿去看看,要是喜歡,就選一幅拿去好了。”
王思宇笑着搖頭道:“齊總,您的好意我領了,但君子不奪人所愛,字畫我就不要了。”
齊凡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搖頭道:“王縣長啊,恕我直言,你這位年輕俊傑,別的都好,就是爲官太過清正,其實區區字畫,也算不得什麼重要的禮物,即便收下,又能如何?如今許多官員,縱然不爲求財,也多少會收些禮物,在官場上打拼,若不自污,恐怕會不容於同僚,長此以往,是禍非福啊。”
王思宇呵呵一笑,輕聲道:“齊總,我倒不是清正,也不想當廉政模範,只是性格使然,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夜裡會睡不着覺的。”
瑤瑤在旁邊安靜地聽了半晌,這時就搖着王思宇的大腿,疑惑地問道:“舅舅,舅舅,這裡的字畫不都是咱們家的嗎?拿了怎麼會睡不着覺呢?”
王思宇忙把她抱起來,在她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又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別亂講話,讓人家聽了笑話。”
齊凡東微微一笑,他以爲是小孩子童言無忌,隨口一說,就沒有在意,而是笑眯眯地道:“王縣長,這是誰家的小女孩啊,長得這樣漂亮。”
瑤瑤卻不敢再說話,而是扭過頭去,雙手抱着王思宇的脖子,在他的後背上也捏了一把,王思宇不禁莞爾,笑着道:“齊總,她是我的外甥女,這小淘氣,平時最不喜歡學習,不過倒是畫的一手好畫,我想帶她過來轉轉,讓她感受下這裡的藝術氛圍。”
齊凡東連說了幾聲好,點頭讚許道:“王縣長,還是你有眼光,從小培養孩子對於書畫藝術的喜愛,對她們將來的成長大有好處。”
兩人又聊了幾句,齊凡東便笑着告辭,和其他幾人轉身向門外走去,瑤瑤見他出了門,纔回過頭來,好奇地道:“舅舅,舅舅,他是壞人嗎?爲什麼不能告訴他呢?”
王思宇呵呵一笑,撅起嘴巴,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低聲道:“瑤瑤,你記好了,這是咱們家的秘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知道嗎?”
瑤瑤忙用力地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道:“記得啦,我連班主任老師都不告訴,只告訴大花貓一個人,可以嗎?”
王思宇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低聲笑道:“當然可以了。”
瑤瑤的撇了撇小嘴,有些苦惱地道:“舅舅,舅舅,咱們家秘密太多了,我已經忘記好多了。”
王思宇聽了,不禁展顏一笑,抱着她向樓上走去,上了二樓,在路過洽談室的時候,發現房門開着,葉小蕾正坐在桌邊,和一位中年男人談話,他側耳聽了幾句,就抱着瑤瑤走了進去,安靜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葉小蕾看了兩人一眼,微微點頭,就繼續解釋道:“柳先生,五十七號作品的標價已經很低了,我又給您打了八折,這個價格應該是相當公道的,不能再讓了,否則不但畫院沒有任何利潤,即便畫家本人也不會同意的,他們創作的每幅作品,都耗費了極大的心血,如果賤賣了,畫家也會認爲,這是對他辛勞創作的不尊重。”
那位中年人笑了笑,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根菸來,點上後襬手道:“葉館長,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五千元的價格還是太高了點,畢竟這位畫家也不是什麼名人,作品沒有多大的收藏作品,我前陣子去了趟京城,那裡的字畫要很便宜,那些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贗品,幾百元就能買來一幅,用來送人,要比這個還好。”
葉小蕾微微一笑,搖頭道:“柳先生,我們蕪菁國畫館是不做贗品生意的,至於畫家的名氣,當然也很重要,但我們更重視的是藝術作品本身的質量,我們對於每幅作品的標價,都是由非常專業的鑑定師來完成的,在首次銷售中,已經做了讓利處理,確實不能再優惠了。”
那中年男人也不急,就點着煙,和葉小蕾侃價,一雙眼睛卻不閒着,在她的身上瞄來瞄去。
王思宇在側面看得清晰,不禁微微皺眉,捏了捏瑤瑤的小屁股,就把她放在一邊,起身道:“葉館長是吧,五十七號作品我也看中了,五千塊的價格還是可以接受的,既然這位先生嫌貴,就賣給我好了。”
葉小蕾微微蹙眉,隨即喝了口茶水,展顏笑道:“柳先生,這位先生也看中了五十七號作品,您的意思呢?”
那中年男人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轉過頭來,恨恨地盯了王思宇一眼,有些不耐煩地道:“好了,葉館長,那就按你說的,五千塊我拿了。”
葉小蕾抿嘴一笑,衝着王思宇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對不起啊,這位先生,柳先生先來的,要不您另選一幅作品?”
王思宇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太可惜了,這幅作品我欣賞了半天,越看越喜歡,本來志在必得,沒想到居然來遲了一步。”
中年男人本來有些沮喪,聽他這樣一說,立時又高興起來,繳款之後,拿着票據走了出去。
葉小蕾離開座位,走到門邊,輕輕關了房門,皺着眉頭道:“小宇,你怎麼能亂來,小心人家說你是‘託’,一旦傳出去,影響了國畫院的聲譽,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王思宇哼了一聲,擺手道:“這男人不地道,他根本就不是在談價格,你瞧他身上的穿戴,用的皮包手機,都是高檔貨,他哪裡是缺錢的主,無非是藉着買畫的機會,和你搭訕,我瞧他沒安什麼好心。”
葉小蕾嫣然一笑,搖頭道:“小宇,你別說得這樣肯定,好多人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風光,五千元也不算小數目了,在價格上商議一下還是有情可原的。”
王思宇想了想,就皺着眉頭道:“小蕾阿姨,以後國畫館業務上的工作,還是請人來做吧,你和廖姐姐負責管理就好,不必親自去做,那樣太辛苦了。”
葉小蕾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柔聲道:“好吧,那就聽大老闆的,過些日子,找到合適的人選,我就不負責價格談判,只當甩手掌櫃的,這樣總成了吧?”
王思宇嘿嘿一笑,點頭道:“那樣最好。”
葉小蕾回到辦公桌邊,笑吟吟地道:“小宇,知道上午的成交額有多少嗎?”
王思宇隨口道:“我瞧來的人不少,應該能有十幾萬吧。”
葉小蕾莞爾一笑,搖了搖頭,輕聲道:“錯了,是三十七萬。”
王思宇倒嚇了一跳,有些不信地道:“小蕾阿姨,怎麼會賣出這麼多?”
葉小蕾淺淺一笑,溫柔地道:“顧老介紹的那位畫家果然了不起,他只帶來兩幅長軸作品,居然都被一位商人看中,以一萬每平尺的的價格買了去,單他個人作品,就賣了十八萬元。”
王思宇怔了怔,皺眉道:“買畫的人是不是穿着一身唐裝,拄着柺棍?”
葉小蕾抿嘴一笑,有些詫異地道:“小宇,你怎麼知道?”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解釋道:“他是隱湖集團的老總齊凡東,我剛纔在樓下遇到他了,出手這樣闊綽的人,在玉州恐怕也不多見,所以第一個猜到他。”
葉小蕾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道:“其實那幅畫賣低了,顧老認爲,假如那位畫家能夠獲得與實力相符的名氣,那兩幅作品至少也能賣到三十萬。”
王思宇不動聲色地道:“小蕾阿姨,你放心,他要是真有那個實力,成名是早晚的事情。”
兩人正說着話,走廊裡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王思宇微微一怔,趕忙站了起來,暗自苦笑道:“領袖真跡果然不同反響,連周老爺子也來捧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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