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領導在新年重要講話中,深刻分析了黨與青年的關係,特別強調我們黨自成立之日起,就始終代表廣大青年、贏得廣大青年、依靠廣大青年,並要求全黨都要關注青年、關心青年、關愛青年,傾聽青年心聲,鼓勵青年成長,支持青年創業。這些論述充分體現了黨對青年的高度重視、充分信任、熱情關懷和殷切希望,也對共青團更加有效凝聚、團結青年,引導青年堅定理想信念,增長知識本領,錘鍊品德意志,矢志奮鬥拼搏提出了明確要求……”
會議室裡的暖氣開得很足,橢圓形的會議桌前,林辰暮看起來好似正在仔細聆聽團省委書記孫慶海慷慨激昂的發言,可實際上,他的心思卻早就飛到了數百里之外的東屏。
東屏的事情,就猶如電影裡的情節一般,風雲突變,錯綜複雜不已。
中央紀委調查小組對東屏市醫藥公司負責人傅珊的調查還沒有什麼結果,洪安建設主持日常工作的副總經理吳奕利,卻突然來到省紀委檢舉揭發,交代了他在洪安建設工作這十多年來,所參與洪安建設的各種違法行爲。其中就包括了偷稅漏稅、涉黑的暴力傷害、洗錢、官商勾結等。其中,最令人感到震驚的是,據吳奕利交代,這幾年來,東屏市市委書記楊衛國,和洪安建設存在錢權交易,王洪安一直通過某個秘密賬戶,將大筆金錢匯入到楊衛國情婦孫琳惠的賬戶裡。
吳奕利是洪安建設的高管,更是一起和王洪安開創洪安建設打天下的元老,王洪安一直對他都極爲信任,更是委以重任。因此,吳奕利對於洪安建設的事情,可謂是瞭如指掌。
因爲涉及到了市委書記,省紀委書記宣正永不敢擅專,在向省委陳書記緊急彙報之後,立刻向東屏派出了調查小組,對楊衛國和洪安建設進行調查。
一時間,東屏就出現了中央紀委和省紀委調查組並存的局面,大家各查各的,看似好像井水不犯河水,可事實上,整個東屏卻能聞到硝煙瀰漫的味道。大家都卯着勁兒,想要先找到突破口,現在比拼的,就是時間和耐力。哪一方先耐不住,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林辰暮只覺得一股寒氣猛地從身後躥起,沿着他的脊椎柱一直冰凍到腦子裡,讓他的大腦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很難相信,楊衛國會收受洪安建設的錢,更不相信楊衛國有什麼所謂的情婦。楊衛國今年才四十多歲,五十歲不到,就已經是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了,前途遠大,絕不會愚蠢到幹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
在第一時間,林辰暮就給楊衛國打去了電話。電話裡,楊衛國的笑聲仍然爽朗,似乎根本就沒把這太當回事,可林辰暮卻隱約能從他的笑聲中,聽出一絲不安和焦慮來。
而被裹進漩渦中的洪安建設,更是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不僅被勒令停業,相關負責人也被帶走進行調查,幾個在建工地,全都停工。工人擔心企業倒閉,拿不到工錢,紛紛圍聚到公司去討要說法。材料供應商也跑來湊熱鬧,要拿回欠款。羣龍無首,王寧輝根本就壓不住場子,整個企業是陷入了混亂,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鬥爭是如此激烈和白熱化,林辰暮進入仕途那麼多年,見過的幾乎都是棉裡帶針的那種政治鬥爭,類似於這種幾乎剛纔開始,就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些天來,林辰暮始終都在冥思苦想,自己究竟怎麼才能幫得到楊衛國和洪安建設,可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個好的思路。林辰暮不知道,對方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能讓一直以來被王洪安視爲兄弟的吳奕利倒戈一擊,引爆了這場風暴,可他們既然處心居慮設下這個局,就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破解的。
況且,林辰暮也知道,每個大企業,在完成原始積累之前,或多或少都有過一些不怎麼光彩的地方。只不過有些很快給自己粉飾乾淨了,有些還留着尾巴。而一旦別人要拿以前那些事情來大作文章,那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已經不是跑跑關係,上下打點一番就能解決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楊衛國身上。只要楊衛國能夠全身而退,自然沒有人會再打洪安建設的主意。可一旦楊衛國倒了,洪安建設無疑就成了一塊兒大肥肉,不知道有多少雙垂涎欲滴的眼睛在盯着,想要分而食之。
對於特地跑來合陽找自己想辦法的王寧輝,林辰暮也是這樣給他分析的。這才大半個月沒見,這廝現在看起來卻是消沉了許多。看起來啊,遭遇到這樣的變故,對他的打擊和影響是很大的。不過這樣也好,王寧輝向來都順風順水的,沒有遭遇過什麼挫折和失敗,這場變故,或許能讓他更快成長爲成熟有擔當的男人。
正在思忖着,卻突然覺得,似乎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林辰暮連忙回神,看了過去,卻見孫慶海早已完成了發言,鄭看着自己,笑眯眯地問道:“小林部長,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林辰暮就是一怔,他完全不知道剛纔孫慶海說了些什麼,可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自從自己重新回來上班後,他總是覺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似乎有些敬畏,又有些若即若離。
林辰暮剛想要說什麼,卻見奚英博衝自己微微點了點頭,心中一動,就笑着說道:“沒,沒意見。”
林辰暮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有人低頭喝茶,有人拿本子寫着什麼,也有人饒有趣味的打量着自己。這個人,就是團省委副書記奚英博。
其實林辰暮也覺得有些納悶。他到團省委來這不到半年時間,和奚英博的接觸不是太多。這個副書記平日裡話不多,是團省委裡難得的實幹派,但給自己的感覺,卻很是親切,平日裡見到,都會笑着給自己點點頭,那樣子,就像是老朋友一般。
“那好,既然小林部長也沒意見,那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孫慶海就轉向大家,沉聲道:“這項工作,是咱們團省委近期工作的重中之重,必須要有能力強的同志來負責。大家也知道,小林部長自從到了咱們團省委後,工作表現一直都很突出。我不是質疑和否認其他同志的工作能力,不過,中央不是號召咱們幹部要年輕化嗎?我看啊,咱們團省委首先就應該做好這個表率。”
祁平睿就點點頭,附和道:“是啊,小林部長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思想覺悟,那更是有目共睹,負責這項工作,是衆望所歸……”
林辰暮聽祁平睿滔滔不絕地誇讚着自己,默不做聲。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還是多聽少說爲妙。聽來聽去,似乎是要自己負責個什麼項目,應該還不錯,難道說,他們這是用這種方式來補償自己嗎?
可從祁平睿話裡,自己怎麼卻嗅到了些陰謀的味道。
林辰暮就慢慢端起了茶水,給人一種榮辱不驚的淡定,好像發生的一切他都瞭然於胸。看在孫慶海眼中,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了。他掐滅手中的菸蒂,又看了祁平睿和一直都沒有怎麼說話的嚴國雙幾眼,眼中意味複雜難明,然後,轉頭對大家說道:“那行,今天就到這兒吧,散會。”
衆人就收拾自己的東西,說說笑笑地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林辰暮走在後面,只覺得是滿腦子的漿糊,他現在急切想要知道,這會上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可別被人給賣了,自己還幫着別人數鈔票呢。
急匆匆走出會議室,卻見奚英博正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不由就是一愣。
奚英博卻是笑着對他說道:“小林啊,要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啊?”林辰暮驚訝地差點失聲叫出聲來,隨即才又連聲應道:“好的,謝謝奚書記了,以後可少不了要麻煩您。”
奚英博就笑了笑,又說道:“我剛纔還真有些擔心你會推辭,這項工作看起來雖然有些麻煩複雜,不好做,不過一旦做好了,對你會很有幫助的。我也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把這項工作做好。到時候啊,再給你提副處級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林辰暮實在有些驚疑,奚英博爲什麼會對自己表現出這種親近之意,難道說,他不知道,在許多團省委的幹部眼中,自己是歸屬於孫慶海一系的嗎?
又簡單閒聊了幾句,奚英博才似笑非笑地望着林辰暮說道:“小林啊,我看你跟我一個老朋友長得很像,你認識姜濟民吧?”
“姜濟民?”林辰暮頓時就是一愣,這個名字,似乎一直就塵封在自己的記憶之中,這兩年來,更是不止一次聽人提起過,可自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於是就說道:“呵呵,不認識。”
“真不認識?”奚英博聽後笑眯眯地盯着林辰暮看了半晌,又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說道:“哦,我只是隨便問問,不過你們確實長得挺像的,尤其是眼神和鼻樑。反正啊,咱們也算是有緣,以後有什麼,都可以來找我。”
“好的,謝謝奚書記了。”林辰暮就笑着說道,心裡卻不由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