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能幹是能幹,不過做事啊,還是嫩了點。”楊衛國就嘆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楚建國就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嘛,哪能沒有年輕人的朝氣?我們不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真要年紀輕輕,就像我們這些老頭子這般沉悶,那才糟糕呢。相較其他人而言,小林已經很不錯了。聽說他去了團省委之後,也是如魚得水的,很是幹出了一番成績,前不久,還有不少人拐彎抹角地找到我,想要通過我找小林替他們孩子說說話呢,呵呵,可全都讓我給轟出去了。大家可都說了,強將手下無弱兵,小林能幹,那可都是楊書記教導有方啊。”
他能感覺得到,楊衛國今天所說的這些話,內容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細一琢磨,都是有些深意的。
楊衛國卻是搖搖頭,心裡也有些納悶,按理說,依照自己對楚建國的瞭解,雖說自己是東屏的一把手,可楚建國也不會三番兩次地向自己阿諛奉承的,這完全就不是他的性格和秉性,今天這是怎麼啦?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楊衛國沉默了片刻,又才直視着楚建國的目光,沉聲說道:“楚書記,實不相瞞,小林的父母和我極有淵源,因此,我對小林的期望和要求也很高……”
楚建國臉上的表情,明顯滯了一下,顯然是對楊衛國這番話有些震驚,不過同時卻又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難怪楊衛國初來乍到,就會挑選林辰暮擔任自己的秘書,難怪會對林辰暮信賴有加,以至於讓坊間甚至有林辰暮是楊衛國私生子的說法。
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楊衛國爲什麼會給自己說這麼一番話,僅僅只是因爲,自己的女兒楚芸珊,和林辰暮關係不一般?又或是因爲想要自己替林辰暮捂蓋子?
楚建國輕咳了一聲,然後就笑着說道:“呵呵,我說呢,小林這麼能幹,原來還真是家教淵源啊。”目光卻有些令人玩味。
楊衛國就擺擺手,然後又說道:“楚書記你也不用擔心,我要你怎麼徇私枉法,小林如果真在那個交警被開除的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我一點也不會袒護他。況且,他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東屏的幹部了,要怎麼處理,那也是團省委的事,和咱們沒有一點關係。”
被楊衛國說中了自己的心思,楚建國老臉一紅,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又笑着說道:“呵呵,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那個協警吳宇根本就沒有被開除,而是工作調動,被調去了市刑警大隊,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藉此機會混淆視聽,想要興風作浪。”
楊衛國點頭,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就說道:“這是你們政法系統內部的事情,我不想過多幹涉,也相信,你們一定能夠處理好。我想和你說的,是前段時間你提過的,希望在東屏組建一支特警部隊的提案,我考慮再三,也覺得你這個提議很有必要。隨着咱們東屏的日益發展,社會安定是越來越重要。不過啊,設立特警編制,必須要上報公安部審批,不知道楚書記你有沒有這方面的路子?”
楚建國就大喜,年前他提出這個提案的時候,遭到了許多常委的反對,根源就在於東屏在華川來說,並算不得什麼重要城市。這特警還只在合陽組建了,東屏現在貿貿然組建特警部隊,很有可能會被推上風口浪尖,要是被扣個什麼大帽子,那就更是得不償失了。因此,就連楊衛國,也是持保留意見,整個提案也就擱淺了下來。不曾想,這年剛過,楊衛國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就立刻說道:“我在公安部,有一個戰友,不過就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楊衛國微微頓了一下,又說道:“那這樣吧,你今天回去,把相關材料重新整理一下,明天常委會上,我會重新提議討論這件事情。一旦通過之後,你就麻煩跑一趟首都,找找關係,看能不能幫我們東屏爭取一下。”
其實針對此事,楊衛國這次回首都後,也向許多人徵詢了意見,得知公安部也有意向,在全國重要城市的公安機構設立特警編制,因此,心思也就有些動了。
“呵呵,這個自然是責無旁貸。”楚建國就笑着說道,心頭也有些隱憂。政法系統向來都是他的地盤,他擔心,楊衛國會借成立特警大隊之機將手伸進自己的地盤,來一次大洗牌,削弱自己在政法系統,尤其是市局裡的影響力。
當然,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一直對市局不放手,那麼這一輩子,也就只能管管政法這一攤了。可事實上,他沒有什麼強有力的後臺,誰又會給他機會,讓他去更高的層次呢?
一直以來,他在東屏就是一箇中立派,不偏不倚,也拉幫結派,在東屏官場的地位也很與衆不同。當然,這也是因爲他這個政法委書記的地位特殊。一直以來,不論是以前的呂慶東,還是戴慶光,都試圖拉攏他,可楚建國卻始終都不爲所動。當然,這或許也是他之所以能夠一直擔任東屏市政法委書記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楊衛國到任後,楚建國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自己超然的地位,和楊衛國,還有郭旭峰,也是若即若離的。他自然也把楊衛國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善意,當做是拉攏自己的方式。或許,是年前的常委會,讓楊衛國感覺到了一絲威脅和緊迫感,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拉進他的陣營吧。
這些方面,楚建國經歷多了,他當然不會因爲這些小恩小惠就喪失了自己的立場。可接下來楊衛國的一句話,卻讓他有些迷糊了。
“如果有什麼困難,你可以找一下小林,說不定他能幫到忙哦。”
就這麼一句話,讓他直到晚上睡到牀上時,也沒有琢磨清楚。類似於特警編制這種大事,就算是在公安部裡,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說上話的。說實話,去找自己那個老戰友,也不過只是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那林辰暮一個小小的團省委副部長,又能抵什麼用?
可他也知道,楊衛國既然能說出這種話,絕不會是空穴來風,必定有其深意。難道楊衛國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暗示自己,林辰暮的來歷不簡單,或是楊衛國在公安部裡有非同一般的關係?
就在楚建國陷入困惑之際,一間古香古色的書房中,郭旭峰正一臉陰沉的喝着茶,眉頭擰得很緊。
坐在他對面的,是市委宣傳部部長潘江祥。
社會上流傳着這樣一句順口溜:跟着組織部,年年有進步;跟着宣傳部,年年犯錯誤。就是說宣傳工作不好乾,稍有不慎,把控不好風向,就容易出問題犯錯誤。按理說,正常情況下,市委宣傳部應該會緊跟市委書記的步伐,歸屬於市委書記的陣營,因此,潘江祥當時的反戈一擊,很是讓楊衛國感到震驚和被動。
見郭旭峰神色不太好,潘江祥就有些不解地說道:“郭市長,現在這事不是發展得挺順利的嗎?唐建國也給楊衛國提交了我們所期望看到的調查報告,楊衛國已經到了左右兩難的境地,可你怎麼還有些悶悶不樂的?”
郭旭峰就一皺眉頭,說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楊衛國要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就不會在東屏打下這麼一片局面了。要知道,以前的呂慶東,那是多麼厲害的角色,可最終情況怎麼樣?還不是被楊衛國給弄翻了。”
“那又如何?洪安建設,可是他楊衛國一手扶持起來的,只要我們揪住洪安建設的問題不放,總是能在他臉上狠狠扇上一巴掌。再說了,我就不相信,他楊衛國喝洪安建設之間,就沒有一絲貓膩?只要順着這條線順藤摸瓜,總能找到突破口。”潘江祥就冷哼道。
楊爲國在東屏這幾年,看起來是獨掌大局,可事實上,許多問題都只是被暫時壓制了,一旦有個小小的火星,很可能就會燃起熊熊燎原的大火。
郭旭峰就嘆了口氣,道:“過猶不及啊!我就怕咱們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唐建國這次也跳出來,未必就存了什麼好心。”
提到唐建國的時候,他的臉,不被人察覺地輕輕抽搐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自然。可潘江祥卻敏銳地發現了這個細節,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又說道:“縱橫聯合,自古有之,不怕唐建國有什麼想法,就怕他沒有野心。只要有想法,就可以爲我們所用,這一次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就怕是前面驅狼,後面進虎啊。”郭旭峰想的,卻遠比潘江祥深遠。而隱隱也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小覷了這個唐建國。他也是一個不甘寂寞之人啊。
潘江祥眉頭微微一蹙,正要再說,房間門被輕輕敲響,隨即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這個人潘江祥認識,是郭旭峰的秘書陳凱。只見陳凱向自己點了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匆忙走到了郭旭峰身旁,向他耳語了幾句。
聲音很小聲,潘江祥聽不清楚,可郭旭峰卻是一怔,隨即就看了潘江祥一眼,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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