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從市政府回到家時,已是紅日西墜,臨近黃昏時分,唐豔端出飯來,他擺擺手,又讓唐豔端了回去。
?“官不大,架子倒不小。”唐豔憤憤地說着,又把飯端進了廚房裡。
?他打開酒瓶,喝了幾口,只覺得心裡悶悶的,像塞了一團棉花。便想着要出去走走。
?只見兒子肖天用細繩牽着一個吹得西瓜大的白氣球,在院子裡跑。“上天嘍,上天嘍!”那氣球隨着風一起一伏的到處亂飄,肖天也牽着細繩隨他到處亂跑,飛着飛着,那氣球忽然變小了,而後又完全泄了氣,落在地上,市長看時,原來是個避孕套。
?肖天撿起就往市長嘴上捂,“爸爸!你吹,你吹!”市長推開兒子的手,嗔了他一句,“你呀!不管什麼髒東西都玩兒!”
?“不髒!不髒!小姨那麼幹淨,還放在嘴上吹呢?”市長聞此言“吃”的笑了,心裡說,“這個傻丫頭!”
?他心裡是有些煩,市人大籌備會開了兩天,一直形不成決議,從這個序幕中,他已看出以後的戲,市長這個位子還真有人願意爭。馬一經鬼鬼祟祟不知又爲哪位“新市長”出力報效。如今他風言風語聽到的競爭對手有兩位,這兩位對手經濟實力都很雄厚,一位準備出40萬拉選票,一位準備50萬。在這方面,自己和他們比起來有些相形見拙。自己有什麼?全部家當不過數萬元,自己所有的就是兩袖清風,想如今這兩袖清風已一文不值,代表們需要的是實惠,想到這兒,便一下子泄了氣,這不由使他想起了兒子的氣球。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纔是古仁人之心。想起範公他才心情有些釋然,不錯,應該灑脫一些,什麼功名利祿?不做官的人多着呢?人家還不是一樣的活?
?市長推門走進書房,唐菲正讀一本雜誌,讀得很是入神,是不是地還發出笑聲。
?“什麼書?”,市長問。
?唐菲如夢驚醒翻過封面在市長眼前晃了晃,“《秦淮風情》!”
?“你幾時買的?”
?“哪是我買的?是編輯部寄給你的!”
?“寄給我的?”市長有些納悶,我又不曾給他們寫稿,爲什麼爲我寄書。
?“看!這兒還有一封信呢?”唐菲說着拿出一張《秦淮風情》雜誌社的專用稿紙。展開看時,上面寫道,“市長先生,流煙同志寫的《風流市長》已刊發,不知此文作者給您看過了沒有?內容以真人真事兒爲基礎,對原素材作了適當的藝術加工,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
?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這換屆選舉剛拉開序幕,就有人造謠中傷了。這不禁使他想起馬克吐溫的《競選州長》,這和那情形竟驚人的相似。難道我也要偃旗息鼓,甘拜下風嗎?
?正想着,電話鈴響了,市長拿起話筒,只聽對方問道,“你是肖市長嗎?”
?“不錯,你是誰?”
?“你還聽不出來嗎?”
?“哦!”市長笑了,“找我有事兒嗎?”
?“無事不敢打擾市長大人!”
?“那你約個地點吧!是酒店還是咖啡廳?”
?“去公園吧!”
?“也好!”
?市長放下電話,便在衣架上取下西服,又選了條領帶繫上,唐菲用雜誌捂了嘴,直“吃吃”地笑。“你笑什麼?”打扮這麼漂亮一定是去約會吧?”市長一驚,馬上又笑了,“不錯!既然人家說我是個風流市長,我索性就風流一把,也不枉擔個虛名。”
?“小心身體!別風流過了頭!”唐菲打趣了一句,面頰紅紅的,猶如兩瓣芍藥花。
?市長不喜歡坐汽車,不得已的時候,他才坐上一回。他說坐車太招搖,容易脫離羣衆,還說對身體也沒有好處,兩條腿長期不用就會退化,據一個科學家預測,若干年後,人類的腿就沒了,高度的現代文明,逐步剝奪了腿的功能,據說遠古時代,鳥兒是四條腿的,由於那兩條腿長期不用經常不用,所以就沒了。鳥兒沒了腿還尚有翅膀輔助,人類若是沒了腿,真的令人難以想象。所以,他不但自己注意鍛鍊,還告誡全家人和同事們,儘量多運動,少坐車。
?初時,唐豔見他騎自行車辛苦,便勸他還是坐專車吧!被他一口回絕。他只喜歡騎自行車,他說英國人麥克米倫發明了自行車,對人類是一巨大貢獻,既能作交通工具,又能作體育器材。就這樣,他一直騎自行車。
?市政府家屬區離公園約有2公里左右,穿過馬路,中間便僅隔着一個新開張的勞務市場。開張時,還是他給剪的彩,因爲公務繁忙,從那以後便再也沒來過,如今路過這裡,也該過去看看,以示關懷。
?勞務市場的總經理,名叫胡大皓,原是出租車司機,市長曾有一次坐過他的車,兩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緣,後來,出了車禍,他便洗了手。自己便開起了勞務市場。
?時下,經濟不太景氣,就業形勢過於嚴峻,又加上農民涌入市裡打工的過多,所以,勞務市場雖然開業時間甚短,生意卻很是紅火,胡大皓也發了一筆小財。
?“胡經理!”未進門市長先打招呼。他是個聰明人,他知眼下年輕人行爲不夠檢點,倘若冒然闖入,撞到人家親熱的場面,雙方都會很尷尬的。
?不料,這一次是多餘的,胡經理正在讀一份勞務信息報,聽見叫聲,忙起身迎了上來,怔了會子,才認出,“哦!原來是肖市長大駕光臨!歡迎歡迎!”胡經理畢恭畢敬地把他迎進了屋裡。
?“快給市長上茶!”
?“來了!”隨着一聲清脆的應答,從內屋飄來一個仙人般的女子。市長回頭看時,不由吃了一驚,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小城市裡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水靈靈的眼珠兒一轉,生生兒要把他的魂勾了去。
?女子斟了茶,雙手捧給市長,市長怔怔的良久沒有接。
?“市長喝茶!”從女子櫻脣裡吐出一聲鶯歌燕語,市長才翻然猛醒,忙去接茶,由於心慌意亂,他不小心捧住了女子的手。女子臉一紅,腰肢一擰,轉身走去,待將到門口時,又回頭一笑,那笑像一縷春風,一壺老酒,使市長頓時醉倒了半邊。
?“這是你妹妹?”市長問。
?“也算是吧!”經理說,“這是我才聘的一個保姆,平時她喊我哥,我喊她妹!”
?“這樣也好!”
?“其實,她來一段時間了,讓我給她介紹工作,由於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便把她留了下來。”經理說。
?“花一樣的女子,怎能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呢?”市長有些疑惑。經理見市長對這女子很感興趣,便來個順水推舟,“肖市長若需要保姆,你就把她帶去。”“不行,不行,我雖然是市長,但也不能奪人所愛呀!”市長嘴裡雖這樣說,心裡卻非常希望。
?“好吧!咱問問春豔,她若願意留在這兒呢,就留下來,她若願意隨你去呢,就讓她隨你去。”
?恰在這時,春豔端出一盤葡萄來。
?“市長!您嚐嚐吧!這時我們家鄉的葡萄,昨兒爹來時捎的!”春豔甜甜地笑着。
?“你們那兒可真是好風水呀!”市長笑着說,“你看這葡萄有多水靈?”
?“哈哈”經理聽了大笑,不知市長是誇葡萄呢?還是夸人呢?
?“市長想聘你做保姆呢!你願意去嗎?”
?女子一聽,真是喜從天降,給這麼一個大人物做保姆,回到村裡見人說起來也榮幸。不過,她沒有一口答應,想了一會子說“其實,我在這兒挺好的,經理待我像親妹妹一樣,既然哥要把我轉讓到市長家,我自然也無話可說了!”
?“這丫頭是個鬼機靈,自己想攀高枝兒,卻又把錯推在我身上!”經理笑着擰了她一把。
?女子“哎呦”一聲,對着市長做了個鬼臉。市長見這小丫頭如此俏皮,心裡更是歡喜。
?“什麼時候上門?”經理問
?“過一天吧!”市長說,“過一天我派人來接她。”
?市長看了看錶,“哎呦”一聲,道了聲別,忙走了出去
?市長來到公園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
?信步走進公園,他看見柳燕正倚着橋上的欄杆,癡癡的望月,她也許在窺探月宮裡的隱私,他想。他也對着月看,他知道月宮裡有一個大美人叫嫦娥,據說嫦娥是后羿的老婆,因爲和人私通才偷吃了丹藥,奔到了月宮。她在月宮恐怕也是奈不得寂寞的,不過這月宮除了吳剛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男人,想必吳剛也和她早已掛上了,要不,怎能和平相處幾千年呢?
?“你還知道來呀?”一句嬌嗔把他警醒。
?“真是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柳燕詭秘的一笑,“是不是‘有人’絆住腳了?”市長明白‘有人’指的是誰,“胡說些什麼?我出來時,她姊妹倆正嘮嗑呢我是在勞務市場待了一會兒!”
?“勞務市場?”
?“就是胡經理那兒你不知道他家的那個小保姆不但模樣兒長得俊,還十分討人喜歡,正好我家缺個保姆,我準備接她到我家去。”
?柳燕笑着說,“說你是個‘風流市長’,一點也不虧你!”
?市長一驚,“怎麼?那篇文章你也看了?”
?柳燕說,“豈止看了,裡面的章節我還能背誦呢!”
?市長有些懊惱,“純粹是瞎編!”柳燕冷笑笑,“你這話也太武斷了,文章一共寫了五件事兒,你說哪件事兒不是真的?”
?“我還沒有看”
?“沒有看怎能說是瞎編呢?”
?市長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我建議你還是耐心的看一遍吧!別把人家的好心當作驢肝肺。”柳燕瞥了他一眼說道。
?市長恍然大悟,“流煙就是你?”
?“不錯!”
?“你寫市長也就罷了,爲什麼又加‘風流’二字?”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你說這兒的風流是褒義還是貶義?”
?“哦!”他一下子全明白了,想不到這小丫頭竟如此有心計,自己真是昏了頭,人家爲你吹喇叭,你還當作敲喪鐘。
?想到這兒,不由熱血沸騰,心情激動,雙手抱住柳燕狠狠地親了一口。柳燕猝不及防,“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市長的臉火辣辣的,心裡又悔又愧,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己何必討這沒趣呢?
?“對不起!我剛纔太沖動了!”市長一臉歉意。
?柳燕說,“不!我不怪你!只是眼下不是時候,正當大選之際,你不怕有人抓住這個把柄,造你輿論嗎?”
?如此體貼的話語,不由他不動真情,“有你這個紅顏知己,這市長當不當又有什麼關係呢?”
?“撲棱棱”柳樹上的一對睡鴉驚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