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笑了笑說:“對土地的瞭解,我想,我應該不比你少,如果政府強硬收回,你會血本無歸的。你要知道,你現在談判的對手。”林老闆“哈哈”大笑,說:“我當然清楚。你是我的對手,我怎麼不清楚?凡是我的對手,我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你以爲現在是槍林彈雨的年代,對手相見就要動槍動炮?現在,越是對你笑,越是談得來,才最有可能是你的對手,這樣的對手,防不勝防!”柳三棉說:“真正的生意人!有智慧的生意人!不過,我認爲,你還缺少了一樣,現在的生意人還要學法知法。你沒見,好多老闆都聘請律師當企業顧問?做生意,不學法不懂法不行了。”林老闆呆了一下,問:“你這話什麼意思?說實話,我想要那塊地,不光是爲了搞房地產開發,是爲了了卻父輩的一個心願。再說,我已經與當地政府達成了初步合作的意項。真的吃官司,我不怕的。”柳三棉反問林老闆:“你也學法?也懂法?”林老闆開始揣摸柳三棉話裡的意思。他發現面前坐着的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提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但都不提的問題。他要麼太天真,要麼有備而來。他不可能太天真。他肯定是有備而來。他覺得似乎遇到了對手。柳三棉知道,林老闆已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從此,他將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他要繼續迷惑林老闆,讓他以爲政府要與林老闆打一場官司。
柳三棉去了劉道傑那裡,他對劉道傑說,眼下可以把那個姓林的商人拿下,但那塊地原來的權屬是虎山溝的。村長古風,還有鎮長張莽,都不是好惹的。以前,我是虎山溝農民的時候,是領教過他們古家和張家如何天翻地覆翻江倒海的,他們的能量太大了。
劉道傑打電話給李冬子,叫她過來他的辦公室。李冬子的出現,又讓柳三棉好一陣心跳。她的高跟鞋“咯咯”地敲,敲得她豐盈的胸欲破衫而出。他忙把目光移開,不敢看得太久,怕自己想得太多,想得失了態。他移到她的臉上,她正對他笑。她那笑很生動,不是那種禮貌性的嘴角牽扯。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問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看花眼了?劉道傑向李冬子說明了柳三棉他們的來意。李冬子對柳三棉他們說:“跟我來吧!”她要帶他們去接待室。柳三棉見這邊安排好了,就在走廊停了腳步,對李冬子說:“我帶幾個人到村子那邊走走。”李冬子說:“等等我,我交代一下,也跟你們去。”柳三棉看看她的打扮,看看她的高跟鞋,說:“不用了。現在村子還是以前的老路,不好走,你不用去了吧。”李冬子說:“鄉間小道,很清靜,很悠閒,就想過去看看,但一個人又不太敢去。既然,你們要去,我也跟你們去走走。”
李冬子白襯衫藍短裙,白襯衫透明,能清楚地看見背脊上一條細細的帶子。想她戴的是那種沒有肩帶的胸罩,所有的負荷就靠這條細細的帶子緊繃了。他想像她胸前那條深的溝壑,想像形成溝壑的兩座山巒,一個深呼吸會不會把那細細的帶子繃斷。藍色的短裙穿在別人身上,怎麼都覺得鬆寬,許是經過加工,許是她那臀確比別人肥大吧。應該是兩者有之,穿在她身上就顯得緊緊的。
柳三棉喜歡那種臀肥大的女人,李冬子的臀就肥大得讓他心跳。不僅肥大,還翹翹的,呈半月型。因爲是夏裝,那裙的布料也薄,隱約看見裡面穿一條小得不能再小的丁字褲,兩瓣肥大的臀隨着身子的左搖右晃不停抖顫。右腳落地時,右邊那瓣抖顫、繃緊,繃出一個讓柳三棉心跳的弧,左腳落地,左邊那瓣抖顫、繃緊,又繃得柳三棉心慌。柳三棉就這麼一心跳,一心慌地走得燥熱,走得下面脹脹的磨擦得難受。柳三棉真希望她腳下一歪,身子一傾斜,他就大膽地衝上去,從後面抱着她,頂着她。甚至於,有那麼一刻,他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李冬子停下來,彎腰裝着綁鞋帶,她那翹得很性感的肥臀,看那肥臀勾勒出的丁字褲的細印兒。
“這裡就是梨花灣了,瞧,前面那棵黑桑樹,是我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柳三棉這樣說的時候,用手撫摸了一下李冬子的。
“是嗎?”李冬子直起了腰,她順着柳三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株蔭鬱蒼蒼的大桑樹。“那樹不是黑的,怎麼叫它黑桑樹呢。”
“有一次打雷時,它被雷電擊着了,燒焦了。”柳三棉攙起李冬子的胳膊,“村子裡的人都以爲它不會活了,但次年又抽枝發芽了。”
“看得出,你對這裡挺有感情的。張秘書長,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一個爲企業做事的好官。”
“有時候?也就是說,有時候並不怎麼樣!”
“有時候,你又太不近人情。劉道傑給你紅包,你怎麼就不賞臉,那是給劉道傑難堪,懂嗎?”
“冬子,謝謝你批評我。每個人做事的方式是不一樣的,紅包,我不會要的,你想,如果我要了,也就有把柄被劉道傑捏着了,以後,我這個秘書長就是給劉道傑當的了。”
“可我聽說你並不是一個清官,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看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想,你應當是個講義氣,重情感的男人吧。上次說好了一塊吃飯,你沒有去。”
“只要你給我機會,我很願意還這筆債。”
“我當然給你機會。”
“那我一定請你。”
“你彆嘴輕輕,有心請的話,今天就請。”李冬子掙脫了柳三棉一直攙撫她的胳膊,“前些天有人見你和你夫人了。”
“這怎麼可能,我那一口子去了四川,還沒有回來呢。”柳三棉笑了,他還想去挽李冬子的胳膊,但李冬子嬉笑着朝前走了。柳三棉尷尬地笑了笑,“嗯,別人看到的那是我的親戚,是妻妹,李冬子,剛從美國回來。”
“從美國回來的?”李冬子收住了腳步,“聽說這個林老闆也是從美國來的呢。”
“你是說你們公司的這個對手,林老闆,從美國來的?”柳三棉愣住了。
“快走呀。”李冬子格格地笑了,“瞧你沉思的樣子,挺深沉的呢。有時,覺得不象個官員,象個詩人,作家。”
“是的,那都曾經是我的夢想。”柳三棉隨着李冬子朝前走去,遠遠地就看到古瘋婆子站在村口。
年邁的古瘋婆子時常瘋瘋顛顛胡言亂語。
柳三棉和李冬子走過去的時候,古瘋婆子正如醉如癡地比劃着什麼,見柳三棉走過來,她忽然豪爽地笑道:“你們哪個是標統,是營帶還是參軍?我是固山格格,大懷唐王家族世代纓頂。我們是軒轅氏的後代,是炎帝背叛了少典氏,阪泉敗北是天意。天帝讓我們是一家人。”
柳三棉知道,每當古瘋婆子神精失控,她便彷彿又回到過去的生活。她的思維象是伏在淺土下的春筍,一陣風一陣雨,便會直挺挺地冒出舊的思緒,彷彿是喚醒的沉睡之鳥,讓意念恣意展翅。古瘋婆子又唱起洪秀全的原道救世歌:“開闢真神惟上帝,無分貴賤拜意虔。天父上帝人人供,天下一家自古傳。盤古以下到三代,君王一體敬皇天。天人一氣望無二,何得君王私自專。”柳三棉把古瘋婆子扶進屋,讓她睡在牀上歇息,她愣愣地望着柳三棉一眼說:“普天之下皆兄弟,上帝視之皆赤子。不要殺人”
那一年,虎山溝的河房化工程象打一場白刃戰,鎬頭很很地砸落在鐵塊一樣的凍土上,只能砸出狼蹄般的泥渦渦。河的長度在延伸,幾座悽悽墳塋被雪白的石灰線圈在河牀內。羅盼霞哭了。合化哭了。杜吉祥和花嫂以及毛鬍子的墳墓都要遷移。需要錢,活人要,死人也要。棺木易穴,雖不是重葬,但幾張蘆蓆還是要的。
羅盼霞一家三口人年底分紅只剩幾塊錢,遠遠不夠遷墳的開銷。梨花灣的人最講情義天理,如果對不起死人是要被人搗脊樑骨的。合化不願讓母親賣他們家僅有的一點糧食,便向黑爺借一杆獵槍上山了。皇藏谷深處神秘莫測,虯鬆怪柏瘋狂地擴充着自己的空間,乾硬的朽枝枯叉努力地親吻着嶙峋的山石。野鳥起飛起落,象逃幽靈一們散佈在山嵐霧氣之中。立冬後,皇藏峪胸膛裡是冰冷的世界,水枯草衰,野獸急於尋找食物,一個個鑽出穴巢,正是捕獵的大好時候。合化不想發財,況且發財之後會讓人“割資本主義的尾巴”,他只想弄幾張獸皮。忽然,合化發現幾滴血滴,他還聞到了野狼味。一深一淺的腳印伸向山谷,合化馬上想到一個負傷的人在狂奔亂跑。這個意念閃過之後,合化便試弩弓裝彈藥迎着山風尋覓腳印追攆而去,越過荊草越過藤蔓衝下山坎。終於,他看到一條下垂着肚子的母狼,還看到狼的不遠處躺着一個人,母狼好象發覺什麼,豎起耳朵伸出舌頭睜圓紅眼睛驚視着周圍。突然,母狼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瞄準自己,它激怒了,狂嚎幾聲撲向合化。“咚”的一聲槍管炸裂了。
合化第一次打山守獵,槍藥裝得太多,是爲自己壯膽,但吃下滿滿實實槍藥的老槍管不太情願爲他效命,寧願引暴自己。合化手臂發麻,一陣暈眩昏倒在地。醒來時,合化看到黑爺正呼喚着一個頭發散亂的人,他身邊是一條喉頸涌血的狼。合化走向黑爺,發現黑爺懷中是個身體虛弱的嬌小女子,正艱難地吐着一絲絲氣息。她就是葉子。幾天後由黑爺主婚,合化和葉子入了洞房。
古瘋婆子很樂意讓合化夫妻住在她家,她說,文若秋走後,院子裡總象少些東西。葉子很討人喜歡,她的體內總有一種熾熱在燃燒。葉子矮小的身材彷彿蓄滿力量,鼓鼓的乳峰象富有彈性的豆腐塊在院子東南西北屋不停地盪來盪去。幫古瘋婆子折洗被褥,幫黑爺縫做衣服,幫羅盼霞料理家務。
葉子這種習慣一直保持到院子被釘上黑桑樹街的門牌號碼。古瘋婆子不讓葉子搬到羅盼霞那兒去住,合化受過黑爺的囑託要他照顧古瘋婆子,受過黑爺救命之恩的合化也沒有搬出去的打算。合化和葉子利用他們家宅地臨街的優勢開了個飯店,合化和葉子總是風風雨雨地從飯店到羅盼霞和古瘋婆子那裡往往返返。羅瑪麗考上大學後,把他們家的飯店改造成咖啡館,羅盼霞看到女兒羅瑪麗能在咖啡館裡很流利地和外國人對話,真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一天,羅盼霞忽然從電視上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播音員旁白:墟城市市副市長杜衛東和市勞動局長張張到天鵝賓館拜晤日本山頭火電器公司總裁川島一行,川島是墟城市人民的老朋友,這次他攜夫人夏子和雪岵大師、良子小姐羅盼霞的頭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