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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那時花開人們站着看着，視線集中到主席臺上，凝望我們。幾萬人同聲靜默，無語相對，我不知道他們此刻都在想些什麼。
蘇靜美也看了我很久，沉吟了很久，淚光閃爍，美麗的大眼睛燦若星辰。最後，她轉過身，面向觀衆席，手指電視的方向。
“這個鏡頭以後發生的事情，你們沒有看見的地方，我還可以爲你們複述一遍。”她告訴人們說，“大家看見的這個男人，在再一次救助到所有在場者之後，被你們口中的英雄，從幾十層樓頂推下去——他被自己親手救過的人謀殺！”
驚歎。在直擊真相後，人們開始駭異，有人高聲大罵起來。
蘇靜美冷冷地望着臺下，直到聲浪越來越高。她一掌拍在主持臺上，聲震全場。“你們！沒有資格叫罵！”她的表情充滿憤怒，手指緩緩從四周劃過，“因爲對他的謀殺，你們在座每一個人，都有參與！”
所有人同時收聲，望着臺上，怔怔忡忡。
“這個男人，大家應該熟悉，應該清楚，你們曾經因爲他的下臺拱手慶幸。”她指着我，“在那個夜晚，他已經不再是領導，不必擔負對你們的責任，他沒有救助你們的義務，但是——”她說，“作爲一個男人，作爲一個英雄，面對死亡，他沒有先走，而是選擇爲你們承擔苦難，爲你們流血拼命，直至付出生命，沒有絲毫猶豫，完全自動自覺，完全心甘情願！爲了拯救你們，他甚至甘願付出清白，甘願接受歷史的唾棄，甘願接受命運的踐踏！”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高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坦蕩？”蘇靜美直指每一個人，聲色俱厲，“你們捫心自問，能夠做到嗎？能夠想象嗎？”
“你們不能！”她搖搖頭，“因爲你們不相信高尚的品德！不相信人性的偉大！這個墮落時代，這個迷失的世界，你們自以爲看透一切瞭解一切，所以你們懷疑一切！你們不相信有人無條件地愛你們，把你們的生命置於自己的生命之上，你們不相信有人自願爲你們犧牲！無需回報、不計代價！你們寧可相信所謂的價值原則，所謂的利益動機，你們寧可相信那些卑鄙無恥的謊言！”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一個英雄，不符合卑污的時代精神，不符合墮落的價值觀利益觀，所以你們跟隨謊言，懷疑他，侮蔑他，羞辱他，傷害他，你們希望看到他死！”
觀衆席上有點不安的躁動。
“我承認，你們受到誤導，受到矇蔽。”蘇靜美一聲嘆息，“但這不能成爲全部藉口——爲什麼會相信謊言？爲什麼要拒絕真相？應該問一問自己的心，你們是否需要懺悔，是否能夠面對良心的拷問！”
蘇靜美說話時，體育場兩端大屏幕上，錄影帶的播放並未停止。鏡頭對面，倉庫地板上，杜長風的屍體靜靜躺在炸藥堆裡，他的手直指鏡頭，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體育場裡的人們，好象也在質問——這個情景，真是讓人感覺非常寒磣。而此刻，倉庫其他在場者都已離開，現場再無動靜，看起來，畫面好象定了格。
然後就看見很多人從電梯間裡鑽出來，全是警察，每一個都身穿厚厚的防彈衣，他們看到倉庫裡的情形，露出很寒很恐懼的表情。
警察們開始小心翼翼地勘查現場、清理炸藥。熟悉的一張臉孔出現在鏡頭前——帶隊指揮的，果然就是長川公安局刑偵副局長，趙小武。
趙副局長業務能力差了點，搜索中沒有發現鏡子後面的這臺攝像機。所以導致後來又從屏幕上再次看見遍體鱗傷的楚正，跟在他後邊出現的，是長川人們敬愛的陸援朝書記，以及朱副市長，他們來到現場，和楚正一起，站在那裡指指劃劃。
楚正顯然已經作好相應思想準備，鏡頭上這個時候，大概警察們還沒有來得及展開對我的搜索，而楚正估計我已經摔死，所以開始胡說八道，在鏡頭前製造謊言。
羣情激奮洶涌。殺人英雄的謊言聲聲入耳，看臺上的人們情緒再次憤怒，跟前面情節一比較，所有人都極度痛恨。
但是誠如陸援朝對我所言，楚正此刻編織的假話非常幼稚，他只是推卸自己的責任，簡單地將所有罪行歸結於杜長風，按照他的陳述，我是自己失足從樓上掉下去的。
我可以肯定，此時楚正也正處於驚魂未定狀態，沒有可能在短短半小小時以內，組織出後來能夠矇騙到全世界、完全與現場證據痕跡吻合、同時符合偵查推斷以及法理邏輯的強大謊言。這個人，無恥足夠，但是畢竟想象力有限，他的思維還到達不了那種變態程度，很多事情之間的關聯是他無法瞭解的。
然而，後來，我們看見，終於有人把手伸到鏡頭前——警察們發現了攝像機，影像消失了。
“後面發生了什麼，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蘇靜美的聲音再度響起，冷若冰霜。“拯救你們的人，倒在血泊裡，而殺人犯們正在製造騙局，正在羅織罪名，正在彈冠相慶——他們找到了謀殺英雄的方法！”
“看到真相，相信大家已經完全清楚：你們這位前市委書記，沈宜修，由於什麼原因下臺——那是因爲他的矯矯不羣，離棄充滿利益動物的權力圈，站在人民的立場，維護大衆，所以他被無恥的對手製造藉口、編織謊言，在政治上集體扼殺！而這段錄影，不但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和無辜、他的正直和高尚，而且還揭露他所痛恨的小人們的罪惡與陰謀，出於逃避正義和法律清算的目的，對手們謀殺了他！”
“請——把燈光打過來，讓大家好好地看一看，我們長川這些虛僞的領導，這些卑鄙的小人，這些無恥的殺人兇手！請大家記住他們每一個人！他們的真實面目！”
在人們嘈雜議論的嗡嗡聲裡，主席臺兩側聚光燈轉了過來，將後排領導們圈在裡面。燈光下看得非常清楚，以陸援朝爲首，大人們臉色異常蒼白，汗滴如豆，面對蘇靜美的橫眉冷對，他們不知所措，在漸漸匯聚的指斥中劇烈顫抖——這個直接真實的案件重演，絕對不是他們能夠輕鬆面對的。
我知道，在平日裡，領導們的心理素質一貫強悍，那是因爲支撐他們的堅強後盾，有政治，有法律。但是在此刻，他們突然面臨的審判，是人性，是正義——我想，他們應該第一次感覺到，這些居然也是無法承受的重量！
“你們明明清楚地知道，爲了拯救大衆，不讓你們給人炸死，他受過那麼多傷，流過那麼多血，死過那麼次，你們居然還陷害他，逮捕他，判決他，槍斃他！你們一手製造出顛倒黑白的千古奇冤！”蘇靜美指着一衆魂不附體的領導，繼續唾棄。“權力和位置真有那麼重要嗎？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爲了罪惡不至暴露，你們把最起碼的人性和良心全部殺死！我不敢相信，你們應該怎樣面對真相，怎樣面對自己，怎樣面對家人孩子，怎樣面對世界面對歷史！這是永遠的恥辱！我爲你們羞恥！”
“不不不！我們不知道！”幾位領導在後邊顫抖着聲音，異口同聲地喊起冤枉來，確實，蘇靜美爲他們定的調子實在太高，他們無法保持沉默。
“沈書記！對不起！”他們轉過頭來又衝我高喊，“我們也是看的材料，除此之外，真的什麼情況都不清楚！我們沒有陷害你啊！”
我一笑，向蘇靜美伸出手。“靜美。”我說，“槍。”
看見有人從主席臺上偷偷地溜下去，趁着夜色倉皇逃跑——是朱副市長。
沒有人攔他。以目前的情況看，可以肯定，那些戰士武警或者警察都不敢確認自己目前的任務是什麼，應該怎麼做。
但是我確定，朱高志也能——所有陰暗都將暴露，這是他唯一能夠逃跑的機會。
但是這個機會，我不想給他。從蘇靜美手上拿過槍，我擡起手來。
呯！呯！呯！
一連開了三槍，纔打中目標。那位體形肥碩的領導，抱着大腿在跑道上滾動哀號。
第二部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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