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說看,這種錢,我們應該不應該給?”
“不應該給。”這纔有幾個人怯怯地應答。
“對,不應該給。給,就是縱容犯罪,就是浪費錢財,也是對我們大家的不負責任。正因爲出於這樣的考慮,那天我讓財會取了五十萬元錢,晚上七點鐘左右,開車送了過去。我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長得什麼樣子,敢於膽大包天地敲詐我們蒙麗集團。當然,我也是抱着挽救他,教育他的目的去的。”
你看,說得多好聽!哼,陳智深越聽心裡越氣,原來是他親自開車送過去的。而且把弄虛作假,不法斂財堂而皇之地說成是商業秘密,哼,這僅僅是商業秘密嗎?
嚴旭升又說:“可是這個人,當然,也可能這個人指派的一個取錢人,警惕性很高,應該說是做賊心虛。他賊頭賊腦地,剛從一個陰暗的角落走出來,就拔腿逃跑了。也不知他看到了什麼?我當時坐在車子裡,根本沒有出去。車子也不在路邊,他是看不到的。我請的人呢?都不是公司裡的人,應該不認識的,他就逃了。這個人的嗅覺特別靈敏,可能是個敲詐勒索的老手。”
嚴旭升做過興隆集團的總裁,一個地級市的發改委主任,文化水平怎麼這麼差?這都是說的什麼話啊?陳智深真是又氣,又好笑,暗地裡與林曉紅相視偷樂。
“他沒拿到錢,就打電話給有關部門,舉報我們。其實,同志們,我要告訴你們,在招投標活動中,我們的這些做法,是很普遍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是一種商業競爭的手段,也是一種賺錢的訣巧,所以這只是一種商業秘密。現在,哪個公司沒有這種商業秘密?啊,我在這裡,不止說過一次,凡是進入我們公司的員工,必須保守商業秘密。對每個個別招談的人,我都是這樣要求的。可是這個人呢?不遵守我們的規章制度,嚴重違背職業道德,給我們的公司,造成了十分嚴重的損失和後果。”
說着,他把目光朝下面的員工掃過來,在陳智深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顯然是帶着懷疑的成分在觀察他。
陳智深感覺到了,鎮靜自若地迎着他的目光,表現出十分意外和非常震驚的表情。但他心裡卻想,你聽聽,他把自己的違法行爲,說得那麼冠冕堂皇,還把保守他的犯罪秘密,說成是規章制度和職業道德,真是豈有此理!
“他害得我們一個八千多萬的標沒有中着,我們的建築公司,還被降了一個等級,一年之內取消投標資格。還有,爲了處理這件事,公司又化了一百多萬的費用。我初步算了算,這個人的行爲給我們公司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高達一千多萬。間接損失呢?就無法估量了。特別是公司的信譽,我們個人的名聲,影響就更大了。”
啊?他光處理這件事,就化了一百多萬?陳智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我們五十萬呢?
嚴旭升爲了贏得廣大員工的尊重和信任,居然編造起了自己的創業史:“這個人這樣做的真正原因和目的是什麼?我想你們都是聰明人,應該明白。他是妒嫉我嚴旭升,想搞跨我們蒙麗,你們說是不是?蒙麗集團能有今天的輝煌,不容易啊。我是靠白手起家,艱苦創業,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的。這個經歷,我就不在這裡說了。我要說的是,你們都應該珍惜和愛護這個來之不易的企業,熱愛蒙麗集團。因爲蒙麗集團也是改革開放的成果,所以你們愛護蒙麗,就是擁護和支持改革開放!否則,就是對改革開放和現實的不滿。”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啊?虧他說得出來!陳智深替他都感到有些難爲情,一個董事長在會議上,大放這種文理不通的厥詞,真丟臉!
嚴旭升突然嚴厲地說:“我要在這裡,對在座的每一個員工說,如果你們對公司有什麼看法,或者對我個人有什麼意見,不能認同我們的一些做法,那麼就請離開蒙麗集團。我們決不能容忍,這種吃裡扒外的人,有異心的人,不與公司同心同德的人,也就是對公司不忠的人,隱藏在蒙麗集團,潛伏在我們身邊。”
員工們個個都臉露懼色,也是一些人則顯出不屑和氣憤的神情。
嚴旭升卻依然神氣活現地說:“這件事,我們還在追查。對有直接或者間接責任的人,我們都要作出相應的處理。我們要清理和純潔員工隊伍,整肅和嚴明公司紀律,重振我們蒙麗集團的雄風,樹立我們企業的形象,儘快挽回這次事件所造成的損失和影響。”
陳智深彷彿嗅到了一種火藥的氣味。
嚴旭升更加嚇人地說:“同志們,如果你們有什麼線索,或者發現異常情況,要及時向公司彙報。可以向我,還有洪學明,劉志飛反映。凡是提供線索的,我們都有一定的獎勵。獎勵多少,根據線索的價值來定。”
陳智深心裡有些發緊,甚至憤慨。媽的,他這樣搞,不是跟文革中的一些做法一樣嗎?那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局面?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然後互相懷疑,背後大搞陰謀詭計,甚至爲了邀功領賞,不惜誣詆諂他人……那會對工作和公司造成更加不利的影響,這樣下去,蒙麗集團不要亂套嗎?完了,蒙麗集團看來真的沒希望了。
會場上也有一些員工表現出這樣的憂慮和不滿。
媽的,這個貪官真的太囂張了。陳智深氣得什麼似地,跟同樣焦慮的林曉紅面面相覷。
最後,嚴旭升不無傲慢地宣佈說:“具體的人事變動,我會個別招談的。有想自動離職的,請直接到人事部去辦理手續。我的講話,完了。”
會場上沒有掌聲,過了一會,才發出幾聲稀稀拉拉的巴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