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子的格局到裝飾的款式,從燈光的色調到傢俱的式樣,粗略一看,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細緻看,才能發現裝飾用料其實很高檔,大都是進口貨。面磚好象是西班牙的,廚具是意大利的,有的不知道品牌,每一件東西都很精緻。但最獨特的地方,還是客廳素雅的牆上,恰到好處地掛着一些名人書畫,使整套房子顯得俗中有雅,華中有實,一定程度上顯示着主人公的雅興和品味。
梁書記將幾包禮品放好,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看着他說:“周市長跟我說過一次。你是教育局副局長朱昌盛,對吧?”
朱昌盛趕緊點點頭:“對對,我聽過樑書記幾次報告,都很生動。”
梁書記說:“他說你雖然副職當了時間不長,但有銳氣,有能力。”
“我,呃。”朱昌盛有些難堪地說,“梁書記,時間不早了,有幾句話,我想找你說一說。”他見梁書記神色平淡疲勞,忽地打住,不敢說下去。
梁書記看着他,果作不知地問,“有什麼話,就說嘛。”
朱昌盛這纔有些尷尬地說:“我想,我們教育局的一把手,還是從教育系統產生比較好。”
“爲什麼?”梁書記目光犀利地盯着他,帶着諷喻的口吻說,“當領導就一定要內行嗎?怎樣纔算內行呢?你大概是吧?可我聽說,你好象也是從企業調到教育系統的。”
朱昌盛的心一陣發緊,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但他想,既然來了,就要把心裡話說出來。於是他一下狠心,不顧一切地說:“我認爲,我,還有顏局長,都是有競爭優勢的。”
梁書記不認識地看着他:“哦?什麼優勢?”
“我,”朱昌盛抹着額上的汗水說,“我們都在教育系統幹了好幾年,顏局長當了六年副局長,我雖然才當副局長,可也……”
梁書記笑了,掏出中華煙抽起來:“你倒很自信的嘛,還能爲別人着想,不錯,這一點,我比較賞識,可一切都得按照組織程序來,你說是不是?”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點到爲止吧,朱昌盛知道不能再多說什麼了,便起身告辭:“那梁書記,時間不早了,我走了。我知道,這事得由你們市委常委討論決定,我只是來向你反映一下自己的想法。”
要走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那幅名家畫作,想跟梁書記解說一下,可見他一副淡漠瞌睡的神情,就沒敢說,匆匆告辭了出來。走到外面,他發現身上的內衣都溼透了。
出來後,他一直想着梁書記那意味深長的眼光,吃不准他是什麼態度,什麼想法,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品行。索性象周市長那樣直截了當,他倒好處理了。要是能夠扶正,就是給他二十萬,他也願意。
可是,梁書記似乎城府很深,說話不講情面,也含而不露。這樣的人,是很難伺候的,你真的不知道如何對待他好。
朱昌盛知道這次拜訪效果不好,但不敢貿然再去。可不去,就不能扶正,這是肯定的。怎麼辦呢?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向周市長彙報一下,請他出出主意。
於是這天下午,他等辦公室裡沒了人,就去關上門,給周市長打電話。他開門見山地說:“周市長,我去了梁書記家,給他送了一幅三萬多元的名家畫作,但效果好象不太好。”
周市長問:“怎麼說?”
朱昌盛說:“他對我好象不太熱情,說話也不太客氣。這樣下去,我是沒有希望的。”
周市長說:“他性格就是這樣,一個市委書記,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架子呢?再說,對你這樣一個還比較陌生的下級,他能多說話嗎?不象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隨便了。我對陌生的登門造訪者,也是這樣的。這個,你倒是不必放在心上的。”
朱昌盛說:“看來得找找他的親信,心腹,或者紅顏知己。通過他們,給他去公一下關,纔能有效果。”
周市長想了想說:“好吧,我幫你留心一下。你不要太急,時間還早着呢。胡局長要到明年暑期才退休。”
朱昌盛有些着急地提醒他說:“周市長,胡局長退休是明年暑期,但他的第二任局長任期是到今年年底,你不要忘了。”
“哦。”周市長好象這才明白過來說,“反正市裡還沒有討論這個問題,也就還來得及。我去打聽一下,打聽到了,再告訴你吧。”
朱昌盛謝過他,就掛了電話。他站起來,有些急躁不安地在辦公室裡踱起步來。
正在朱昌盛加緊活動的同時,局裡其它人也在悄悄地活動着。胡局長彷彿做着離任的後事一樣,默默地安排着局裡的一些事情。他跳上跳下,化了很大力氣,對教育中層幹部和下面幾個直屬學校的領導班子進行了調整。把他認爲比較清廉能幹真正有作爲的人提到領導領導崗位上來。其中有鈕星星,把他從副處長扶正爲正處長。其次,他有意扶持顏副局長,打壓朱昌盛。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鈕星星明顯感到胡局長有這樣的意圖。每次局裡開會,他都要讓顏局長主持會議,或者發表講話。有意擡高他的地位,而冷落朱昌盛。
難道胡局長髮現了朱昌盛什麼?得到自然扶正的鈕星星有些疑惑地想,還是胡局長感覺靈敏,目光銳利,看到了朱昌盛後腦勺上的腐骨呢?
隨着年末的臨近,胡局長第二任正局長任期的到期,局裡儘管還是那樣井然有序,風平浪靜,暗地裡卻有着幾股爭位勢力在悄然攪動。其中一股最強大活動最頻繁的就是朱昌盛,還有一股比較平靜的勢力是顏局長。另外比較弱的幾股,他說不清誰是主人。
如果讓他在朱昌盛和顏副局長兩位中選一位的話,他表面上會支持朱昌盛,暗地裡卻會投顏局長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