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朱昌盛才明白過來,其實,他最好的靠山還是市裡主管文教的周副市長,找別人都白搭。當然,最有用的還是市委書記。但他不認識他,只在開會的時候看到過他,那是沒有用的。市裡有多少象他這樣的副處級幹部啊,沒有特殊的關係,是走不進他家門的。就是進去了,你也不好說話,更不能送禮送錢。只有通過周副市長,幫他疏通關係,或者把他引薦給梁書記。
於是,這天晚上,他拿了一張裡面有五萬元錢的銀行卡,開車來到周副市長的家裡。這次,他沒有買其它的禮品,怕在周副市長家裡撞見熟人,難看。要是傳出去,對他的扶正不利。
還好,這天晚上,周副市長不在家,家裡也沒有別的人,只有他愛人和兒子在。這樣最好,枕邊風有時更有效果。他按響門鈴後,市長夫人打開防盜門上的小方窗見是他,馬上熱情地說:“唷,是朱局長啊。”說着打開門,把他迎進去,又是讓坐,又是倒茶。
朱昌盛一坐下來就從包裡拿出那張銀行卡,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說:“周市長不在,我就不多坐了,你幫我跟他說一聲,教育局胡局長要退休了,我想競爭這個位置。請他幫我跟梁書記說一下,或者找機會引薦一下。”
市長夫人說:“嗯,要當正局長,是得徵求梁書記的同意。看來,你得走通這個門才行。”
朱昌盛說:“我不認識梁書記,不,認識是認識的,但沒有交情,不好說話。必須有人引薦一下。我也沒有別人,只得再麻煩一下週市長了。”
說着就站起來往外走。市長夫人叫住他,指指茶几上的銀行卡說:“你怎麼每次都這麼客氣?裡面有多少錢?”
朱昌盛訕笑着說:“不多,只有五萬。”
市長夫人說:“密碼。”朱昌盛這才一拍腦袋:“你瞧我,這個都忘了。”其實,他不是忘了,而是故意不說。他想等周市長給他引薦了,或者辦了事,才告訴他。沒想到這個賢內助直接問他要了。他就只得告訴她說:“686868,很好記的。”
錢的作用是神奇的。只過了一個星期,周副市長就打電話給他了。這天下午三點多鐘,周副市長把電話直接打到他的辦公室裡:“朱局長,我已經幫你跟梁書記打過招呼了。他說對你的印象不深。看來,你得去給他加深一下印象,但第一次去,你要注意分寸,明白嗎?否則,要適得其反的。他來了時間不長,我也吃不太準。你不要操之過急,要見機行事。他是個研究生,有些品味的,對了,他好象很喜歡名人字畫的。他家裡和辦公室裡,都貼有這些東西,你不妨投其所好試試。等一會,我把他家的地址發到你手機上。”
朱昌盛感激說:“周市長,這次又讓操心了,反正,我都記在了心裡。”
第二天晚上九點多鐘,朱昌盛拿着精心準備好的禮物——一幅三萬多元錢買的名家畫作,提心吊膽地來到了梁書記的樓下。
他不敢早登門,怕在他家裡碰上熟人難堪。他站在樓下,仰臉望着梁書記亮着燈光的窗口,兩腿有些發顫。他知道這次上去,關係重大,能不能順利撫正,也許就決定於這次登門拜訪。
他站了一會,才鼓足勇氣,擡腿走了上去。來到三樓,他又猶豫了一會,才舉手敲門。門上“啪”地打開一個小方窗,裡面露出一個漂亮女人的頭顱:“誰呀?”
“我,呃,找一下樑書記。”朱昌盛背上熱烘烘地有些刺。
“梁書記還沒回來。”女人口氣硬硬地問,“你是?”
他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名字。一個副局長對她來說,也許太小了點。就有些尷尬地說:“我,嘿嘿,那就不打擾了。”連忙轉身走下去。
到了下面,朱昌盛想,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要是梁書記外出開會,或者出國考察,這一擔擱,就要很長時間,那樣就要錯過這次機會了。
於是他象影子一樣,在黑影裡時而蹲,時而立,時而輕輕走動,苦苦地等着。他膽戰心驚地縮着肩膀隱在樹影裡,怕給人發現,也擔心見到梁書記後受到他的批評……
夜深人靜,冷風颼颼。黑洞洞的小區裡很少有人走動,只有昏黃的路燈,冷冷地照着孤零零的他。他站得腰痠背痛,真想轉身回去。還是順其自然吧,爭這個職位有意義嗎?靠這種方式得到的位置行嗎?
算了吧,他低頭在黑暗裡象精靈似的徘徊着。徘徊來徘徊去,他又看到了小珊鼓勵的眼睛,聽到了她溫馨的耳語……又浮現出方雪芹青春美妙的身影,身上又來了力量,我一定要努力,讓她們看看,我朱昌盛是一個出色的男人,是一個不斷進步的男人,你們愛我不會錯。關鍵是副字當頭,名不正言不順,什麼事情都不好辦。
想到這裡,他就決心再等下去。一直等到快十一點的時候,才見梁書記的車子從外面開進來。梁書記鑽出車子,從車屁股裡拎出幾包東西,有些吃力地走上樓梯,車子開走了。朱昌盛不顧一切地追上去,輕聲喊:“梁書記。”
頭髮黑亮的梁書記回頭見是他,有些警惕地問:“你是?好象見過,但我想不起來了。”說着就轉身埋頭往上走。
朱昌盛緊跨幾步追上他,小心翼翼地說:“梁書記,我叫朱昌盛,教育局的,嘿嘿。”他尷尬地邊跟着他往上走邊輕聲說,“周市長不知道跟你說過沒有?呃,我在下面,等你好長時間了。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這麼晚了,什麼事啊?”梁書記淡淡地說。
朱昌盛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涎着笑臉,默默地跟他走進門。將那幅畫悄悄往沙發上一放,手足無措地坐在那,看着這個裝飾一新的大套,緊張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