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要楊曉麗坐,覺得他應該把自己的意圖告訴楊曉麗。他想,那些被他敲打的人,有可能會像壯局長那樣,去找楊曉麗,要楊曉麗爲他們求情說好話,他必須要楊曉麗和他保持一致,不能他在這把人罵了,楊曉麗卻在那邊和稀泥說好話。
他說,我現在還沒想具體要交流輪換誰,但是,肯定有一些人是要交流輪換的。至少,年紀大的人要逐漸從重要的位置上交流輪換到相對次要的位置。
他說,我想讓那些年青有想法,肯幹事的人去衝一衝。市縣不能總保持這種狀況,總按部就班,只求穩定,只求小步向前。當然,這種交流輪換不會大面積,不能無的放矢,首先還是從經濟部門下手。經濟上去了,收入增加了,其他的事情就好辦了。
他說,不過,我又不能讓其他部門單位的一把手覺得這跟他們沒有關係,所以,我要敲打敲打他們,不能要他們太舒服,要讓他們有一點危機感。
李向東說:“你也要配合我,別讓他們在你那裡得到什麼承諾。”
楊曉麗說:“他們會在我那得到什麼承諾?我會承諾他們什麼?你是不是有點多心了?我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嗎?會自作主張亂說話嗎?”
李向東說:“你聽聽你剛纔說的話?如果,壯局長聽到了,尾巴都會翹上天。”
楊曉麗說:“我那是說給你聽的。在他面前,我也沒說什麼?只是叫他回去好工作,用行動證明給你看。”
李向東想起了什麼,問:“說說壯局長有什麼打算?他對改變現在這種狀況是不是有新想法?”
楊曉麗便沉默了一下,說,你怎麼也不倒杯水我喝喝?他說,喝茶吧!她說不喝,說他的茶才濃。李向東就站起來,去水機那邊給她裝杯水,她說,給我杯冰凍的。李向東笑笑說,降降火是不是?楊曉麗瞪了他一眼。接過李向東遞給她的水,喝了大半杯,覺得心裡清涼了許多,再看一眼李向東,見他正詢問似地看着自己,就說,我都被你剛纔的話氣糊塗了,最重要的事都忘了跟你說。
她說,壯局長計劃不用市財政的錢建一所新學校。
她說,這個想法年初就開始實施了,他計劃發動海外鄉親捐資建一所新學校。香港、澳門的鄉親已經發動起來了,已經捐資了幾百萬,有了這些啓動資金,學校的新校址也已經定了。
她說,他還準備發動美國加拿大的華僑鄉親,本來是計劃讓鍾市長帶隊去美加出訪一次的。你一來,這事就放下了。前幾天,他還跟我談這事,說是想把鍾市長換了,由你帶隊去美加。
李向東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向我彙報?我都回來一個多月了,你們也沒提一下?”
楊曉麗臉就紅了,說:“你這陣不是忙嗎?不是忙着建立自己的威信嗎?我想你也沒心思顧這些事。”
李向東嚴肅起來,說:“我想,你是覺得用不用向我彙報也沒關係,反正這事你負責,我是肯定會同意的,所以,彙報不彙報也沒關係。”
楊曉麗說:“你不會不同意吧?發動海外鄉親捐資興建家鄉公益事業,這是一件大好事!壯局長已經和美加的一些華僑社團聯繫過了,他們都很熱心很響應,已經向社團會員發出捐款倡議,認捐也很踊躍。”
李向東說:“不是這件事本身的問題。我想,是你的問題。”
他說,從這件事,從今天你的表現,我發現,你把一種非工作情緒帶到工作來了。以前,你會那麼對市委書記嗎?這麼大的事,你作爲分管教育的副市長,會不向市委書記彙報嗎?會一點也不考慮,就跟市委書記交換一個局長是否交流輪換的意見嗎?
他說,在家裡我們怎麼樣都行,你不把我當市委書記也沒關係,但不能把這種關係,這種情緒。帶到工作上來。
楊曉麗已經冷靜下來了,也覺得李向東說的有點道理,今天她確實失態了。如果這市委書記不是李向東,她不可能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頂撞。以前,每一次向前書記彙報工作,或是談自己的看法。她事先總會認真地想一遍,甚至於連藻詞都想精準了,纔會到這辦公室來。
至於發動海外鄉親捐資興建學校的事,她似乎也有李向東說的那種現象,以前她也向前書記向鍾市長彙報過的。本來,李向東來了,她也很應該跟他談一談這事的。
她說:“以後會注意的。不過,你的事,也應該跟我通個氣,讓我事先也好有個準備,也好讓我知道怎麼去應付。”
李向東連連點點頭,覺得他們之間的確要形成一種默契,畢竟,他們關係特殊,他說:“以後,涉及到我的事,你最好不要表態,特別是與我看法不一致的時候。”
楊曉麗開始進一步認識到,組織上爲什麼要制定,夫妻之間直系親屬間不能同在一個班子共事的迴避制度了。
李向東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去看看那個新學校校址。”
楊曉麗笑着說:“這能沒時間嗎?還有什麼事比陪市委書記視察工作更重要?”
李向東笑了起來,說:“這次我錯了。不應該問你有沒時間,直接就叫你陪我去。”
他們是坐李向東的車去的。上車前,楊曉麗問,是不是叫壯局長一直去?李向東說,不用了。他說,別讓他知道這個事,他如果知道,便會猜想到這次交流輪換與他無關了。楊曉麗說,其實,你不說,他心裡也知道你不能輪換他。建新學校的事纔剛開始,一直都是他負責的,海外鄉親都是他發動的,爲了工作的延續性,你輕易不會把他換了。她說,他沒跟你提這事,是怕你誤會了他,以爲他用這個事要脅你。所以,才叫我來向你解釋的。
新校址準備建在城郊的一塊山坡地上,約三百多畝地的面積。李向東那輛四驅車很輕易就開上一個最高的小山坡。兩人下了車,楊曉麗便站在那山坡指點着告訴李向東,計劃要把哪幾個小山坡推平,哪裡建教學樓,哪裡建生活區,哪裡建操場跑道。她說,出訪美加回來後,資金也基本到位了,就開始全面施工。
李向東問:“徵地沒問題吧?”
楊曉麗說:“已經徵下來了。”
李向東說:“我擔心農民會不會有反覆。”
楊曉麗說:“應該不會吧?”
李向東問:“這裡屬誰的地頭?黃的地頭嗎?”
楊曉麗說:“是他們城郊區的。”
李向東便打電話給黃,說他要去他那,瞭解一下新學校徵地的情況,特別是瞭解一下,被徵用地的農民情況。他擔心,徵用這地會不會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這往往是農民思想反覆的突破口。現在好像風平浪靜,但一開工,農民有可能就會發難了。
黃說:“你這是不是太偏心了?就只關心教育的事了,我們城郊區的發展情況就不需要了解一下?這兩年,我們城郊區招商引資可是又上新臺階了。你這個市委書記都上任一個多月了,也沒來我們這走走。”
李向東說:“這不是來了嗎?隨便也向你瞭解城郊區的情況。”
黃說:“你這不是真心的。我不提,你會想到要了解城郊區嗎?”
李向東說:“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今天晚飯你請客!”
黃說,你不說,我也會請你的,但你一說,就顯得你這市委書記太沒水平了。他問,你們幾個人?李向東說,就兩人。黃“哈哈”笑着說,你和楊市長?你這是假公濟私吧?兩個人跑到我這玩浪漫了!李向東說,我要跑到你哪去浪漫?要你當電燈泡?楊曉麗問,你們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