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動作極快,略微形容一下,你把雙拳端在身前,然後輪番快速不停打出去,眼睛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殘影。現在白路和老王比你看到的殘影還要快,且不只是動拳頭,還有腳步和身體的動作。這速度快的,好象動畫片一樣誇張。
一老一少倆瘋子,一見面先打架,打到十五分鐘後,白路閃身退開。老王則是輕嘆一聲:“到底是老了。”
白路大叫:“老了?我靠,你看我新買的衣服。”不知道老王有多能打,反正白路的白襯衫到處是鞋印。
“就你這破衣服還新買的?去給老三做碗湯,還有,功夫拉下了,想死就早說。”說完話,大老王揹着手回去房間。
白路嘆口氣,輕輕拍打灰塵:“我去,真痛。”大聲喊道:“老王,跟我交個實底,我是不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
老王根本不回答這種弱智問題,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看到白路捱打,旁邊水泥地上那些老犯互相對望幾眼,同時轉身回牢房,並要求警察一定要鎖好門,一定一定不要忘記。
獄警們哪有時間搭理他們,剛纔鬧出個白路捱打的小插曲,等白路捱揍、回去廚房之後,獄警們很負責地再次圍住處長,繼續琢磨那箱酒。
處長大怒:“昨天不是運過來十箱?”
獄警笑嘻嘻說話:“放在老王房間,誰敢拿?再說了。那酒什麼檔次,您這酒什麼檔次,我們一定要替您保管好。”
這就是幫沒皮沒臉的混蛋,處長使出殺手鐗:“誰敢搶我的酒,今年假期沒了。”
獄警們嘆氣:“沒勁了啊,動不動就嚇唬我們,你以爲我們稀罕假期怎麼的?”
處長趁熱打鐵:“只要不搶酒,放假回家時再給三百塊假期費,給孩子買點玩具啥的。”
“才三百?你也太摳了。”
“就三百,愛要不要。”
“要。”獄警們一鬨而散。
一個小時後。白路做出一桌二十道菜的大餐。全是大海碗裝菜,獄警們迅速搶佔有利位置,準備開吃,老王抱出一箱酒。於是。這頓晚飯很精彩。
白路端一大碗濃湯去小號。屋裡牀上倚着被子斜坐個枯瘦枯瘦的老頭,看見白路進門,微笑道:“回來了。”
“恩。”白路隨手拽過摺疊桌。放上去湯碗,問道:“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等死唄。”聲音很虛,人更虛。
“喝湯。”
“先不急,我閨女怎麼樣?”和白路說話的時候,這傢伙眼中全是慈愛光輝,好象他纔是白路的爹。
“沙沙挺好的。”白路回話。
“我這一輩子就長了雙眼睛,你是個好孩子,我沒看錯人。”話說的很慢,偶爾還要輕咳一下。
白路恩了一聲沒說話,仔細看看張老三,暗歎口氣:“我餵你。”端起碗,喂張老三喝湯。
張老三喝下一大口,感慨道:“還是你做的東西好吃,估計再沒什麼機會吃了。”
白路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又喂上一口。
連續喝上五口之後,張老三搖頭:“行了,歇一下。”
白路放下湯碗,問道:“我回去帶沙沙過來?”
張老三想了許久,反問道:“你告訴過他,我在做什麼麼?”
白路說:“沒有,不過她知道,好象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
張老三深吸一口氣:“還是不見了,就當沒我這個爹,只是要麻煩你,幫我照顧她。”
“沙沙是大個子,還在長,而且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
張老三笑道:“這就好,這就好。”
趁他心情好,白路勸道:“今天住一夜,明天帶你去北城治病,順便看看沙沙。”
張老三搖頭:“晚期肺癌,吃不下東西,根本沒得治,你明天就走吧。”
許是說話太多,張老三開始咳嗽,連咳幾下,咳出口血痰。
晚期肺癌的病人多咳嗽,咳出的痰常會帶有血絲。一個是經常咳嗽、劇烈咳嗽,毛細血管破裂所致。另有可能是喉嚨發炎、支氣管發炎等原因,總之,癌症晚期很悲慘。像張老三,不但有血痰,還吃不進東西,上肢無力,同時還痛,是劇烈疼痛。
等張老三喘勻一口氣,白路問:“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沒有?”
張老三仰着頭看天棚,想了又想,嘆氣道:“沒了。”
“真不見沙沙?”
張老三笑笑:“不見了,對了,找到我那些寶貝了吧?”
白路有點無奈:“老人家,人家藏寶你也藏,幹嘛藏棺材裡?”
“有意思吧,我一直在琢磨你挖到棺材時的樣子,可惜老王太操蛋,把你訓練的更操蛋,看不到熱鬧。”張老三有點失望。
“我就是嚇得尿褲子,你也看不到,喝湯。”又讓張老三喝了兩口。
張老三輕輕搖頭:“不喝了,你走吧。”
白路站着沒動,猶豫下說道:“怎麼和沙沙說?”意思是問要不要說?
“這些是你的問題,別來煩我。”張老三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多看他幾眼,老頭子瘦的格外厲害。白路拿出手機,找到張沙沙照片,放到張老三的眼前:“看看你閨女。”
張老三猛地睜開眼睛,盯住了手機看。
屏幕上的沙沙穿着很美的服裝,甜甜的笑着。
“這是我閨女?這就是我閨女?”張老三小聲嘟囔着:“真漂亮,真漂亮。”說着話,竟是努力擡起雙手,接過手機問白路:“怎麼看?”
“就這樣劃。”說着做個示範:“來回划着看。”
於是,張老三捧着手機一直看一直看。
白路看眼電量。估算下時間,轉身出屋。
此時的小綠洲很空,天色轉黑,犯人們關在牢房,獄警們在屋裡吃飯,白路在院子裡溜達溜達,仰頭看天。
不知道看了多久,老王走出房間,溜達過來:“老三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不讓沙沙回來。也不去北城治病。”白路回話。
“沒什麼可治的。醫生說了,所有肺癌患者,早期晚期的,還有什麼小細胞、非小細胞的我也不懂。只要去過醫院的。能活過一年的大約是20%。能活過五年的約是6%,老三尤其嚴重,錯過手術期。只能等死。”說到這裡,又問道:“喝了多少湯?”
“七口。”
“不錯了,他這些天根本不吃飯,咬牙才能喝進去一點米湯和牛奶,你這是第二頓。”
“我瞧着精神頭還好,挺能說的。”
“那是你回來了,迴光返照。”老王說道。
這句話說完,倆人陷入沉默。過不多時,處長晃着出來:“一羣王八蛋,我靠,老王,不管管你手下?”
“活該。”老王送給他兩個字。
“我靠,你們監獄從囚犯到獄警,就沒一個好玩意,全都該人道毀滅。”
“那你還來?”
“廢話,路子在這,路子,你過來,叔和你說點事。”
老王怒道:“滾蛋,少打我家路子主意。”
“你才滾蛋,從小就被你虐待,還你家路子?”處長晃着走到白路身邊:“路子,你姐今年畢業,說要去北城發展,孩大不由爹,她想去就去吧,你叔叔我就這麼一個閨女,去北城以後幫我看着她,別讓人欺負了,錢不夠吱聲,到時候租個大房子,你們住一起……”說到這裡,琢磨琢磨說道:“你應該很有錢,就你這手藝,哪家飯店都得瘋搶,到時要是找不到好工作,就騎驢找馬,先做幾天廚子賺點錢。”
白路笑道:“老同志,醒醒,怎麼着?你一個人敲詐我不過癮,還組團敲詐?休想!”
老王支持道:“沒錯,這老東西賊不是東西,不用理他。”
“怎麼說話呢?路子,那可是你姐,怎麼是敲詐你?”
白路想起家中的一堆女人,搖頭道:“別去北城了,回來跟你住不挺好?”
“我和你嬸是這麼想的,可你姐不幹,人家說年輕時不轉轉,等老了會後悔的。”處長猛着確定下來姐弟關係。
白路還是搖頭:“你要是生個兒子我幫忙,可你生個閨女,我幫不上。”
“滾蛋,電話號我記好了,等告訴你姐姐,你們自己聯繫。”處長晃着身子回去繼續喝酒。
白路大聲喊道:“我不幫忙。”
老王倒是改變立場,拍拍他肩膀說道:“老傢伙也不容易,能幫就幫一下,剛纔嚇死我了,以爲要介紹他閨女給你。”
白路很鬱悶:“老爺子,你這是什麼想法?”緊接着又問:“他閨女很醜?”
“我哪知道美醜?是這個老東西太不是東西,給你當岳父,你會被欺負死。”
白路搖頭道:“放心,這世界上絕不會再有一個人比你還能欺負我。”
老王跟着搖頭:“一聽就沒戀愛過,等你戀愛就明白了,我其實還好,只折磨你的身體,戀愛是身心都受折磨。”
倆人又嘮兩句,進房間吃飯,白路挨個兒敬酒。吃完飯以後,回去張老三的房間,發現張老三已經死了。
臉色很平靜,手機掉在懷裡,倚着被靜止不動。
白路拿起手機,屏幕已經黑掉,點開後,是沙沙笑得最美的一張照片,很開心。
仔細想想,那張照片是在美國時照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到處玩到處看。
白路低聲嘟囔一句:“怎麼就走了?還沒給你閨女過生日呢。”嘆口氣出屋,找到大老王說話:“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