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掃了他們一眼,美景沒吭聲,宋涼臣卻是笑着扶了許崇山一把:“許大人給安排的院子,本王與王妃都十分滿意。”
許崇山一個人站直了身子,有些怔愣地看了看旁邊的人,王爺沒喊起身,誰也沒敢動。
“本王倒是有些好奇,那院子是誰佈置的?那般雅緻,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心境。”
“回王爺,是犬子子衿自己佈置的。”許崇山說着,想提醒他其他人還沒起身,卻被燕王爺很自然地打斷:
“又是子衿,許大人能教出四少爺那樣的兒子,也是福氣啊。”
提起四少爺,許崇山也有些嘆息,到底是他所有兒子裡最有出息的一個,卻沒想到也是去的最早的一個。
“王爺過獎了。”
他們說話,美景就站在旁邊看着行着禮的衆人。
許老太太在這院子裡已經是稱霸多年,很久不曾給人行過禮了,更別說這樣一直行着不起來,一張臉黑得難看,膝蓋受不住了,自己乾脆就站直了身子。
她這一站直,宋涼臣的眼神涼涼地就掃來一眼,驚得她竟然不敢對視,連忙低頭。
其餘的人沒人有許老太太這樣的膽量,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等宋涼臣慢悠悠地與許崇山說了半天的話,側頭過來,纔好似看見其他人一樣,驚訝地道:“怎麼都還行着禮?快起身吧,咱們如今也算一家人,禮節這麼重幹什麼?”
美景挑眉,讚賞地看了燕王一眼,神情自然,說話也不刻意,完全看不出是故意爲難的樣子,演技真是深得老燕王的真傳。
家奴倒是行禮慣了的,幾個夫人公子小姐卻是心裡都暗暗不爽,揉着發酸的膝蓋,還要尷尬地賠笑。
許家大少爺許子文低聲道:“雖說王爺如今也算許府半個女婿,但是我們畢竟是無功無名之輩,向王爺行禮也是應該的。”
旁邊的張氏跟着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這是客套話,宋涼臣聽着卻十分滿意地點頭:“許大人教子有方,府上公子一個個都如此懂禮。”
許崇山微笑點頭,在燕王左邊坐下,正準備跟着客套兩句呢,就聽他下一句道:“看來本王在這府上也不能鬆懈禮節,還是要按着規矩來。”
衆人的笑都僵在了臉上。
燕王爺要在府上住十幾天呢,難不成天天見着都要他們行大禮?!許子珮和許子祁都下意識地狠狠瞪了許子文一眼。
讓你賣乖!現在好了吧,膝蓋上得綁個護膝才行了,見着人就得行大禮。本來在府裡久了關係近了,禮節完全可以簡省一些的啊!
許子文抿了抿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衆人都落座,氣氛有些尷尬,還好有丫鬟們不停地上菜,報着菜名。旁邊也有丫鬟佈菜,自己吃自己碗裡的東西就好了。
丫鬟給宋涼臣夾了肉菜,他看一眼,便都順手夾去美景碗裡。美景側頭看他一眼,默默地吃掉。有不喜歡的肉,便又夾回去給他。但是燕王爺收到被退回來
的肉,似乎不太高興,瞪她一眼,搖搖頭,眼神在說:“不要挑食,你最近臉色不好。”
整個桌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動,衆人都看在眼裡。
許老太太不高興了,伸腳踢了踢旁邊的孫夫人,孫夫人會意,踢了許子珮一腳。
許子珮已經看了燕王許久了,奈何總是找不到機會對視。這燕王年輕俊朗又身份尊貴,的確是個夫婿的好人選,可是,她該怎麼去吸引他?他全部的目光都在沈美景身上了。
想了想,許子珮輕咳一聲,笑着開口:“父親還沒給燕王介紹過咱們府上的人吧?”
宋涼臣回頭,總算是看了她一眼,不過這目光看起來怎麼有點怪怪的,像是她做錯了什麼一樣?許子珮抿脣,求救似的看向許崇山。
許崇山點頭,朝燕王道:“趁這個機會,王爺不如先認識認識府上的人,以後在府裡也方便。”
放下筷子,宋涼臣掃了桌上一圈,微微有些疑惑:“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玉樹說的那個腿腳不便的三公子好像不在啊。
許老太太道:“三少爺太久沒出過門,可能會耽誤些時候,等會也會過來的,王爺先認認其他人吧,這是長子許子文以及他的正室。”
宋涼臣點頭,笑着看了美景一眼:“你都認識,不如便由你來給本王介紹好了。”
老太太正要說到許子祁,一聽燕王這話,手還尷尬地指着人,僵了僵,自己收回來。
孫夫人都覺得老夫人這面子是丟大了,在府裡一貫是說了算的地位,竟然不被燕王當回事。
美景擦了擦嘴,微笑着介紹:“這邊是二少爺許子祁,五小姐許子珮,以及孫姨娘。都是些特別善良的人。”
許子珮是打算好好介紹一下自己的,卻被美景最後這句話噎得說不出口了。側頭看着那張美豔的臉,她突然覺得背後冒冷汗。
宋涼臣點頭,看也沒多看他們一眼,拿起筷子就準備繼續用膳。
腳被孫夫人踩得痛了,許子珮纔回過神,不管不顧地低着頭開口:“王爺多吃些,這都是府上精通廚藝的廚子精心準備的。”
孫夫人皺眉。這說的都是什麼,就不能說點別的麼?
燕王那邊果然沒有任何反應,孫夫人抿脣,乾脆自己開口,笑道:“五小姐還是這樣懂禮,規矩也沒白學。”
這是變着法兒地夸人呢?美景挑眉,看了許子珮一眼,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們的想法。
許子珮麼,除了心腸惡毒,也沒別的特點了,長得還不如府裡幾個少爺好看,至於說她懂規矩麼……
宋涼臣擡頭,淡淡地笑道:“本王家訓:食不言。”
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這應該是許多府邸裡的規矩纔對,他正吃飯呢,嘰嘰喳喳說個沒完,還說規矩沒白學?
孫夫人和許子珮都是一僵。
燕王爺也沒什麼架子,看起來彬彬有禮,但是說出來的話,怎麼總是能噎她們個半死呢?
想了想,好像也的
確是她們自己不對,許子珮懊惱地看了孫夫人一眼,要不是她一直踩啊踩的,她至於在燕王面前這麼莽撞麼!
要是按照她自己的來,說不定還好一些!
許崇山本來想打個圓場的,但是一聽這話,也就閉嘴了,無奈地用膳。
分明是好好的接風宴,怎麼就變成這麼尷尬的午膳了呢?也是孫夫人和珮兒不對,瞎搞什麼,弄巧成拙!
美景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任由她們再怎麼尷尬難受,也自顧自地吃得開心。
氣氛最凝重的時候,外頭進來了個人。
“我來晚了。”
聲音清如風鈴,引得人不由自主就朝他看過去。
宋涼臣擡頭,就見一人穿着青白長衫,坐在木輪椅之上,被家奴擡進了門檻。
忍不住打量這人的容顏,他微微一愣。也說不出有多好看吧,卻覺得有深秋煙波江上之時的清冽溫柔,打扮與其他兩個公子都差不多,但不知是不是因爲坐在輪椅上的原因,就是比其他兩人看起來美了許多。
他的眼往下闔着,若是擡頭,想必更加應該更加令人移不開眼。若要做個比喻的話,這人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塊光華盡斂的玉佩。
可能是因爲殘疾吧,所以他覺得看起來是光華盡斂的。
這就是宋涼臣對許子璃的第一印象。
許崇山鬆了口氣,笑着道:“王爺,這是府上三子許子璃,平時不太愛見人的,今日聽聞王爺來了,才特意出來。”
宋涼臣朝他頷首回禮,又多看了兩眼,才笑道:“這與那四少爺是孿生?”
“是啊。”許崇山嘆了口氣:“一母同胞,只可惜兩個人的命運都坎坷。”
一個出生便殘疾,一個不等弱冠便早夭。都是他最器重的孩子,老天也是在懲罰他吧。
沈美景對許子璃也算是熟悉,擡頭朝他微微一笑。
子璃和子衿的關係特別好,所以他也是子衿死後,這府裡唯一對她好的人。
許子璃看向她,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微微嘆了口氣。
沈美景一愣,看着他這表情,想起這人是與子衿心意最相通的,忍不住就有些罪惡感。
若是子衿知道她如今改嫁他人,甚至…還有了那麼一點感情的話,會不會很難過?
他說這輩子只會喜歡她一個人,她卻好像做不到,真是無恥。
“三公子也快落座用膳吧。”宋涼臣道:“來晚了,可沒有等你。”
“無妨。”許子璃道:“我本身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就是來見一見燕王爺而已。”
“是麼,這麼巧。”放下筷子,宋涼臣深深地看着他:“本王也一直想見一見你。”
美景聽着,心裡不舒服極了。子衿不在了,子璃又雙腿不便,他計較什麼?她夾在這中間,當真是受着過去和現在的雙重煎熬。
已經想過回來會有這樣的場面了,但是當真面對,她還是忍不住皺眉,放下碗筷道:“妾身用好了,王爺慢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