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鑽進馬車不住撫着心口,我那一顆脆弱的小心臟彷彿要跳出來似得。
來晚了,來晚了,項凜風來晚了,丞相府內一片橫屍,血流成河,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被滅口了。
項凜風和鍾策折回來時我依舊是驚魂未定,聲音打着顫。
不怪我膽慫,正常女子見到那駭人的一幕想必嚇暈過去的都有。我雖是將軍之女,但半生戎馬征戰沙場的是我爹爹,他見慣了小山似得屍體,各種各樣的花式死法,因而能油走屍體間而不怵。而我從小見着死貓死狗都會驚叫三聲,更何況今日丞相府內躺滿地的並非貓貓狗狗,能不讓人心驚嗎?
馬車內,項凜風一直握着我的手,即使被他握着雙手略顯安心了,我還是沒出息的一路慫到了皇宮內。
當朝丞相是項凜風的親舅舅,可是瞅瞅項凜風,死了舅舅竟然還如此雲淡風輕,眼中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你要是說他沒心沒肺吧,卻不盡然,從我對項凜風這人膚淺的瞭解來看,他可不就是屬於那種天下大亂於眼前,卻還能吃喝玩樂自在安逸的那種,彷彿什麼都事不關己,有時卻又着實事事上心。
回了寢宮,我方舒了神,怯怯的問項凜風,“以往,便是我沒來之前,皇上可有像如今這三番五次遇到刺殺?”
項凜風認真思索,回到:“有倒是有,但也只有那麼一兩次,並且都是一人所爲,那便是琉璃的義父。一兩次刺殺沒有得手,他倒還是想不開,索性暗的不成來明的,結果落了個滿門抄斬。”
我心道,果然,項凜風如此破天荒的隔三差五遇刺,恐怕追究起來,全都是因爲我。我暗自心酸,這姜國君交予我的克君任務,我雖心裡將其拋棄了,但是實際上,還是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該克的依然在克,哪個都不受我的控制。
“沐白,在想什麼?”項凜風彎下腰向我湊近,彷彿是看透了我內心的所思所想。
“我怕......”本想將心中的擔憂以最平常淡然的口吻說出來,但話一出口,卻是帶着羞人的顫音。
“你怕什麼?怕朕會再次連累到你嗎?”項凜風許是思及我被琉璃綁架,路上遇刺皆是由他而起,於是臉上慢慢爬上自責,語氣也更加柔軟了起來,生怕是刺激到我看似脆弱的小心靈。
“沐白莫怕,朕會保護你,即使這些事情無法避免,朕也會拼盡全力保護你。”
我承認我感動了,但是我怕的着實不是這個。
“我怕,我怕我會克......克到你......”此時我真不敢說出“剋死你”這三個字,真怕是一語成讖,到時我也難辭其咎,畢竟我現在不僅是個掃把星,還是個烏鴉嘴。
項凜風一愣,旋即滿不在乎的揉揉我的腦袋,語氣輕快的說道:“沐白別瞎想,你怎會克着朕?要朕說你不是掃把星,你是朕的幸運星,因爲有你在,朕三番五次遇刺都化險爲夷了,這豈不是幸運之極?”
我知道項凜風是在安慰我,並且這安慰之詞在我看來着實有些牽強,若我不出現在他身旁,本可以沒有這些事情發生的,而在他看來,我的出現倒成了可取之處。此刻我這心情,可真是半是歡喜半是憂。
第二天,隨着丞相家被滅門的消息傳開,項凜風之前在北境遭遇刺殺的事情也瞞不住了。本來這事情項凜風不想聲張,只是暗地裡讓鍾策調查,只是沒想到幕後黑手還是快了一步。因對方行動狠絕毒辣且專業,沒有留下一絲線索,所以這事情還不好斷言究竟爲誰所做。
而我認爲,能指使丞相行刺皇帝,後又毫不留情將這顆棋子殺死,這幕後之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主,並且和項凜風,鐵定有着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即使這些事情在皇宮中鬧的風風雨雨,弄的人心皆惶惶,但是項凜風卻依舊風雨安定的樣子,晚膳過後便悠哉悠哉的來伊水宮找我小酌了起來。
我不會喝酒,所以就陪着項凜風聊天,解解他心中的悲慼。我猜想,項凜風也只是表面上表現的雲淡風輕,實際心裡恐怕是在滴血,只是他忍着,打掉牙往肚裡吞,所以外人自是看不出來。
我小心翼翼的替項凜風斟着酒,期待着他能把心中所想傾述出來,這樣他也能好受些。可是酒也喝了一半了,他卻總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半個字也沒有提到丞相的事情。
當我給項凜風滿上壺中剩下的最後一杯酒時,張攝顛着小碎步十萬火急的跑來進來。
“稟皇上,大事不好了,鴻妃娘娘方纔被發現自縊於宮中,已經斷氣了。”
我的心猛的一縮,捧着酒壺的手也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鴻妃,那個蠻橫的鴻妃,竟然就這麼沒了。
項凜風飲下最後一杯酒,隨後便站了起來。
“掌燈,引路。”我還來不及看看他的表情,他便只給我剩下了背影。
我回過神來,放下酒壺衝了過去。
“皇上,我也要去!”我拉着他的袖子,顧不得體統不體統,反正我在她面前從來便沒體統過。
項凜風側過臉望着我,輕聲說道:“沐白還是不要去了吧,昨ri你才見到丞相府那樣的光景,恐怕心中還有陰影......”
“不!我要去!”我知道項凜風要說什麼,所以便打斷了他的話。
“好,你隨朕一起去。”
我猜想,鴻妃選擇自縊,是因爲她得知了丞相死去的消息,因而絕望,痛不欲生,最終以這樣的方式選擇和家人團聚。她能走的這麼幹脆,實因這皇宮偌大,如今也沒了令她留戀的事物了。
行至鴻妃的寢宮外,便見幾個宮娥抖抖索索的跪趴在地上,腦袋朝着寢宮正中央,那裡,鴻妃穿着白衣白鞋,安靜的吊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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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上吊死的,鴻妃的眼睛也沒瞪很大,只是半眯着,舌頭也沒有吐出來多長。
那個往日風風火火潑辣蠻橫的鴻妃彷彿還活在昨日,而今天,卻選擇了這麼個低調安靜的死法。我不禁悲從中來,苦笑不已。以往鴻妃的風範一直是火辣辣的,最終還是做了回安靜的女子。
我這心中悲涼不已,鴻妃之前的所作所爲我早已釋懷了,我一直覺着,她之前做的那些錯事追根究底錯不在她,要怪便怪這座皇宮。
再看項凜風,竟然無悲無喜,就那麼站在那裡,擡頭望着鴻妃已經沒了生氣的模樣。
項凜風這樣的神情令我心中很是不舒服,拋去鴻妃的妃子身份不說,她好歹是項凜風的表妹。沒有愛情就算了,怎會連親情也沒有了?對待自己的丞相舅舅是如此,對待鴻妃表妹依舊如此,他,究竟在想什麼?
見項凜風從容的命人將鴻妃僵硬的屍體放了下來,我這腦袋突然不聽使喚的想到,若今日吊在這根白綾上的人不是鴻妃而是我,項凜風是否依舊會如此薄涼的對待?
說到底,宮中女子命如草芥,去了一箇舊人,便會有無數新人前赴後繼,這皇宮,何患無妃?
思及此,我這心口一陣揪着痛,酸着痛,瞬間眼淚便毫無徵兆的落滿了面頰,我說不清,這眼淚是爲這兩日無辜死去的人而悲,還是爲項凜風的不爲所動而傷。
“沐白......”項凜風靠近我,他握着我的手,用着以往令我覺着最爲安心的柔軟聲音說道:“朕就說了,不讓你來,你看看你現在,又被嚇到了......”
我想解釋,我哭並不是被嚇到了,可是話到嘴邊,卻盡是嗚咽含糊。
項凜風見狀更是心疼,吩咐張攝安排鴻妃後事,之後便拉着我離開了這裡。
我就這樣一路哭着被項凜風拉着帶到了軒凝殿外的蓮花池邊,我猶記得,進宮當晚便拽着項凜風雙雙落入了池中,之後的日子每每憶起那日,便是一陣羞噪。只是今夜的我哭的如此動情,已經沒了心情回想那天的事情。
“來,沐白陪朕在這坐會。”項凜風擇了一塊光潔的大石頭坐了下來,我哭聲漸止,抽噎着隨之坐下來。
“朕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你心中惶恐不已。以後這樣的場景朕不保證會不會再出現,但是朕可以保證的是,一定不會讓你再見到。”
項凜風再次誤解了我,他以爲我是因爲鴻妃的死而受了驚嚇,所以纔會哭哭啼啼的不停,而實際上,我是爲了鴻妃而悲涼。
我使勁搖搖頭,哽咽着說道:“從小我便聽孃親說,皇宮是座堆滿斑斕花朵的墳墓,被花朵吸引着走進去的人,最終會葬命於此。那時候我不理解這話的意思,我覺着,即使是堆滿再漂亮的花,墳墓始終是墳墓,路過的人看看花就好,但是應該沒有幾個會選擇爲了這些花而走進去,如今我似乎漸漸明白了這句話,孃親的話,說的着實精闢。”
那時候孃親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只是閒來無事,拿皇宮作爲調侃的談資,而我卻天真的想着,反正我不愛花,管它什麼花,開的再好看,我也不會爲了去採摘它而向墳墓出手。而今諷刺的是,我並未看中墳墓上的花朵,反倒是被送進了墳墓。
對於進宮這事情,我一直有梗在懷。
誠如木頭所說的,我是個後知後覺逆來順受的女子,所以當初不管哪門婚事,爹孃怎樣安排,我便怎樣接受,從未反抗過。但其實對我來說,不管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還是達官顯貴家的少爺我都不在乎,以往我的心願便是找個溫潤平淡的男人,安穩的過上一輩子。
由着墳墓這事情,我便和項凜風談起來了當初我內心最真實的憧憬。
“我以前,便是我還未談婚論嫁之前,最大的心願不是嫁個像爹爹一樣證照沙場威風凜凜的將軍,或者是出手闊綽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我最想要的和身份背景無關。我只想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和我一起住在不大的屋子裡,屋子前後是菜園和果園,每天都有新鮮蔬果可摘。然後,每天早上一推開門,便能眺望遠處青山,近處溪流,我們可以一起坐在溪邊,用溪水洗淨瓜果,就這樣安逸平靜的過上一天又一天。”
只不過,這樣簡單的願望,卻從我進宮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只能想想,不能擁有。
項凜風顰眉沉思,忽而緊緊的握住我的手,目光深邃朦朧,他薄脣輕啓,卻是欲言又止。
我聽到他兀自嘆了口氣,聲音低低的,卻重重的敲擊着我的心房。
轉而,項凜風將我擁入懷中,默默不語良久,突然在我耳邊鄭重且輕緩的說道:“沐白,對不起,朕無法許給你那樣安逸平靜的願望,但是朕可以承諾,有朝一日,一定與你攜手遊遍衛國大好河山,那時定會陪着你看天高雲淡,不錯過每一場日升日落。”
我依偎在項凜風溫暖的懷中,心中滿是殘念。
那時我想開口,我想說,即使這座皇宮是座墳墓,即使心中有梗,我卻從未後悔過來到這裡,只因爲這裡有他。所以,項凜風也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身爲帝王自然是國事爲大,我欣賞的便是他明君的作爲,便是他肩負重擔卻從未被壓倒過的堅毅。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一直陪着他,待有朝一日他功德圓滿卸下了重擔,那時再實現方纔的承諾我也不會有怨言。
只是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想說的話一定要儘快說出來,不然任憑對方臆測,將來,恐怕本是相許一生的言語,卻成了阻斷情思的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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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不懂,項凜風亦是不懂。
轉眼離丞相府滅滿案過去半月之久,雖項凜風加派人手去勘察,卻仍舊一無所獲。
自木頭離開後,陸雲姬便進入了閉關式的狀態,半月來未露一次面。
這半月來我也沒敢去看望陸雲姬,原因是她對木頭的情愫表現的太過於明顯,可是她的身份特殊,又註定和木頭不能有交集。雖說項凜風把她當做妹妹看待,卻無法放陸雲姬去和木頭長相廝守,這要是擱在別的妃子身上估計還有戲,但陸雲姬貴爲蘇國容安公主,獻來和親聊表的是蘇國的一派誠意,若項凜風隨隨便便把陸雲姬送給了個草民,蘇國君還不得氣炸,必定會以項凜風目中無人做文章。
所以,我雖知曉陸雲姬心中對木頭有念想,卻不知該如何勸慰。
恰巧這日午後,項凜風跟我說了個好消息。
項凜風說,蘇國太醫院派了五名出類拔萃的太醫,不日將抵達衛國,屆時將會與衛國太醫進行醫術交流。
我琢磨着,這對陸雲姬來說算的上是個好消息,他離開蘇國這麼些日子估摸着也會偶有思鄉,恰如那時剛入宮廷我。
我興沖沖的去了陸雲姬的寢宮,心裡再三告誡自己,不要提有關木頭的話題,免得她思念過甚。
“雲姬,你在嗎?”我站在陸雲姬的寢宮外,微微探着頭向裡面望去。
“哎!姐姐,我在!”
不一會便見陸雲姬像只歡快的小兔子一般蹦躂了過來。見到我,她一陣激動,笑容越發的明媚動人了。
“姐姐姐姐,你來的剛好。”她一邊這麼說着,一邊將我拉進了寢宮中。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瞅她這活潑靈動的模樣,不像是在寢宮中憂愁了半月的人該有的面容。
“這個我今天剛繡好,正想拿去送給姐姐,沒想到姐姐卻先到來了。”
陸雲姬說話間便將一錦帕塞進了我手中,我狐疑拿起,展開一看,錦帕上繡着一對栩栩如生的鴨子。
“這是我第一次做針線活,足足繡了半個月,如果繡的不好姐姐你可別嫌棄我。”
看着眼前謙虛的陸雲姬,我頓時無地自容,第一次繡就繡這麼好,這讓我這個拿着針便鐵定往自己身上扎的人情何以堪!咦,等一下,她說她這半個月來沒出寢宮是爲了繡這兩隻鴨子?
“雲姬,你這半個月沒出現,就是爲了繡這兩隻鴨子嗎?”
聞言,陸雲姬一愣,隨即眨巴眨巴眼睛,小聲的提醒道:“姐姐,這是對鴛鴦......”
咳咳,我尷尬,隨即乾笑着補救道:“別說,這鴨子看起來還真像是鴛鴦......不不,是這鴛鴦看起來挺像鴨子的......不是,唉,我是說你繡的很好......”
唉,我這心裡想着她和木有的事情,沒想到卻語無倫次了。
許是我的樣子把陸雲姬都樂了,便不再揪着我把鴛鴦當鴨子這事情了。
“姐姐今兒來可是有事?”
可不是有事嗎?我這腦袋,她不問我倒給忘記了。
我將蘇國太醫院太醫將要到來的消息告訴了陸雲姬,她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開心,簡直是一刻都呆不住便又拉着我出了寢宮。
“姐姐陪我去問問皇上,蘇國的太醫們究竟什麼時候能到,我這心裡太開心了!”
見陸雲姬這樣開懷,我這心裡的石頭可算是放下了一半,原本還擔心她一直憋在寢宮會給憋壞了,沒想到人家是在陶冶情操,看來我多心了。
“皇上皇上,聽說蘇國太醫院的人即將抵達衛國了,他們具體哪天會到?明天會到嗎?”
陸雲姬此刻化作一隻靈巧的小鹿,直奔項凜風的面前。
項凜風難得有閒情逸致坐在荷花塘前餵魚,見陸雲姬奔了過去,他本能的將身旁的魚食挪了挪地方,那感覺,似乎陸雲姬是準備去搶他的魚食。
“據傳報,若無意外情況發生,衛國太醫院諸位太醫將會在明日抵達皇宮。”項凜風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半眯着眼望了望陸雲姬,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我這來。
“雲姬的故人將要到來,沐白,你我的恩人也將不日抵達。”
“你我的恩人?”我被項凜風的話說懵了,楞了半天張口答道:“是琉璃嗎?”
項凜風本來陽光晴好的俊臉上,霎時因爲我這句話而由晴轉了陰。
“原來沐白你還真是放不下琉璃。”他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是德源山莊的水崖和香草。”
“原來是他們!對對,恩人應該是他們!”我拍了拍腦袋,不好意思的衝項凜風傻笑。
“水崖和香草來皇宮做什麼?”難道項凜風爲了報答這兩人的救命之恩,決定給水崖賞和官噹噹?但是聽說水崖家祖祖輩輩都是種植稀有毒草的世家,若是來到皇宮,估計也只能做個太醫罷。
“蘇國太醫此行前來要辦兩件事情,其一是與我衛國太醫院相討醫術,相互共勉;其二便是來蘇國買些毒草,他們要買的這種毒草可以入藥,因地勢原因只有在衛國邊境的北境城纔有種植,並且只有德源山莊會大批栽種。”
我一拍手,興奮說道:“這麼說水崖兄妹倆是要奉命來賣毒草了?”
“這是自然。”
我嘿然一笑,心想救命之恩是大事,不管項凜風對人家兄妹倆會作何表示,我自己這邊也得有所表示才行,這樣纔會讓人家覺得皇宮中的人不都是忘恩負義的。
第二日巧的是,蘇國太醫院華麗的車馬隊與德源山莊毫不起眼的馬車一同進了宮。
平時莊嚴肅穆的皇宮,因爲這兩隊車馬的到來而變得稍稍熱鬧了起來。
陸雲姬開心的異常,早早就拉着我在宮門附近等着了。見到太醫院的人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便拉着我跑了過去。
“江伯伯,林大哥,我就知道會是你們!”陸雲姬嘴甜沒架子,見誰都是哥哥姐姐伯伯的喊。
“微臣參見武陽公主,參加容安公主,不,現在是瑤妃娘娘。”太醫們倒是改口改的很自覺。
陸雲姬笑的花枝亂顫,“大家不必拘禮,我和沐白姐姐都不是個把規矩做的規規矩矩的人,你們也別拘束。”
江太醫恭敬點頭,隨即關切的問道:“瑤妃娘娘最近身體可有異樣?您在大病剛好便來了衛國,微臣一直擔心您的身子,畢竟您從小體弱多病,加之又不會游水,微臣聽聞您掉進湖中,心中甚是擔憂,如今......”江太醫說着卻突然住了口,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便立馬面露惶恐之色,噤聲地下了頭。
江太醫表現的誠惶誠恐,陸雲姬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江伯伯我沒事了,害您擔心了,那天也怪我,本來走路就莽莽撞撞的易跌倒,竟然還要去湖邊玩耍,害得父皇母后還有江伯伯擔心,實在是過意不去。”
陸雲姬這苦命的孩子,似乎和我一樣天上黴運,但是不同的是,我的黴運會克着旁人,她卻是死死絆着自己。
那廂陸雲姬和蘇國太醫院的人聊了起來,我站在旁邊有些尷尬,便朝另一邊挪了挪,才挪沒幾步,便聽見了水崖的聲音。
“沐白姑娘!你怎麼也在皇宮?”
“就是,你在皇宮的話便說明黃公子也在了?”香草果真對項凜風念念不忘。
“二位真是放肆了,眼前的人是武陽公主,怎可任你們直呼其名?!”
項凜風給我指派的宮娥各個都比從前的強悍數倍,目的是若有哪個寢宮的妃子來挑事,我便可以在一旁觀戰,罵仗打架這事情就交予我這緊隨其後的四大宮娥,春夏秋冬。
被宮女春兒這麼一呵斥,二人立馬恭敬的行了禮,我乾乾一笑,這身份被捅破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她就是把姜國男人都剋死了的武陽公主,我方纔還以爲她只是這皇宮中的宮娥呢......”
咳咳,我覺着,說悄悄話還那麼大聲是件挺不厚道的事情。等等,說我是宮娥就算了,把姜國男人都剋死了這是怎麼回事?姜國那麼多男人就算我想一個個剋死也得輪迴個幾輩子才行吧?這事情,絕對是以訛傳訛!
“香草,這裡是皇宮,說話做事莫要無禮。”
我覺得水崖是個明事理懂規矩的人,可他嚴厲善意的呵斥卻總是來的太晚,每次都是香草已經無禮了他纔會站出來提醒。
人已經到齊,接下來便是等待晚宴開始。
離晚宴還有兩個多時辰,我帶着水崖兄妹去了項凜風命人安排好的住處,陸雲姬則跟着蘇國太醫們走遠了。
“嘖嘖,嘖嘖,這皇宮內的建築果然精妙,華美絕倫。”
也不怪香草這麼嘖嘖不停,這次項凜風可是相當慷慨,給兩人安排的是剛完工不久的寢宮,不管從擺設或者風格都與其它寢宮截然不同,可謂是獨樹一幟。
項凜風對待恩人果然是豪爽,相比之下,木頭之前住的繁茂宮就寒摻的不忍直視了。
“哎,對了,那個......武陽公主殿下,既然你是公主,那麼那位黃公子......”
香草腦袋瓜子還是轉到了項凜風的身份上。
我穩了口氣,有些迫不及待,卻又故作淡然的回答道:“你口中的那位黃公子,便是當今聖上了。”
我用餘光瞥到香草一陣驚顫,隨即便小臉爬上了失望。
“哥,原來他是皇上,孃親在世的時候跟我說,皇上的女人最不好當了,看來我是和黃......皇上無緣了。”
聽到這話我滿意的點點頭,心道:姑娘你終於看開了,着實不易......
“公主殿下,皇上命我來找你。”
這時,鍾策提着劍,身穿護衛隊長特有的金縷甲衣,玉冠束髮,威風凜凜,英氣勃發。這個時候他身旁沒有項凜風搶風頭,一眼望去也算得上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好,我這就去。”轉身對水崖香草說道:“我先失陪了。”
水崖衝我謙恭微笑,香草的注意力則全部放在了鍾策身上。唉,這小花癡......
軒凝中,項凜風悠哉踱着步,商討着問道:“你說,朕要送德源莊主少年賞賜才合適?黃金萬兩,還是良田百畝?或者兩樣都賞了?”
我思忖着,皇上的命大於天,既然是救了皇上的命,就算賞黃金萬兩良田百畝也不過分,只是這些終究只是個身外物。
“依我看,金銀珠寶可賞,另外,皇上您不如再賞一塊您親手寫的牌匾,上書‘德源山莊’四字,畢竟這德源山莊是靠種植毒草出名,算是生意世家,若有了您的御賜匾額,德源山莊的生意肯定更火紅,說不準每天都門庭若市呢,這賞賜,可比金銀珠寶來的長久了可靠多了。”
項凜風聽了我的建議,頗爲滿意的點點頭,並且讚賞道:“沒想到沐白你這榆木腦袋關鍵的時刻還真是能派上些用場。”
額......如果這算是讚賞的話......
將近晚宴時分,我便隨着項凜風一起來到了御花園中。
御花園中有塊專門爲晚宴準備的空地,此時已經擺好桌椅,上好酒菜,只等開席了。
“雲姬已經把蘇國太醫院的人帶來了,水崖和香草怎麼還沒過來?”
“估摸着快到了,朕已經派鍾策去爲他們引路了。”
果然,不多會便看到鍾策身後跟着水崖和香草,我眯着眼睛瞅過去,發現香草的臉紅彤彤的。
第六感告訴我,有事情發生。
鍾策已經過來向項凜風覆命了,我屁顛顛的跑到了香草面前。
“香草,你的臉爲何這麼紅?”
被我這麼一問,香草扭扭捏捏,欲語還羞。
“策哥哥摟了我的腰......”
“......他輕薄你了?!”喲呵,真看不出來,鍾策平時看起來正正經經一派嚴肅,就連個笑話都不會講,沒想到骨子裡還是個多情浪子喲?
“咳咳,別聽香草瞎說,”水崖趕忙解釋,“鍾護衛方纔去接我們來晚宴地,舍妹正在喂金魚,起身的時候一個沒站穩,差點跌進塘裡,還好鍾護衛眼疾手快將舍妹攬了過來,不然就要出洋相了。”
“所以策哥哥剛纔摟了我的腰......”說到這,香草更加嬌滴滴了,絞着手指扭來扭去的,真真的個思//春少女心展露無疑。
“唉......”水崖搖頭,無奈的走開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香草見水崖離開了,這才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一邊。
“什麼問題?”我狐疑。
“你說,若我讓策哥哥娶我,他會願意嗎?”
“這......”這問題問的我有些爲難,按照香草這性子,鍾策應該是沒有想法吧。
“那我再問個問題,如果讓策哥哥給我倒插門,你覺得他會願意嗎?”
“......香草,你真看上鍾策了?”
“恩恩!”香草猛點頭,“我是真的瞅上策哥哥了,雖然策哥哥的長相不如皇上和琉璃公子美豔,但是把他擱在我們北境,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男了。”
“額......即使你看上他了也不用他倒插門去你家,你可以嫁過來......”
香草絞着手指說道:“他倒插門了,就可以和我還有哥哥一起打理德源山莊了,我們德源山莊在北境城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草藥世家了,他去了,我便會把我這個二當家的位置給讓出來。”
見我滿是驚訝質疑的眼神,香草用十二分真誠的目光與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之前我看美男只是覺得那是種人生樂趣而已,但是我保證,我香草對待夫君會一心一意。”
言下之意便是,我雖然沒節操,但是我還是有楨襙的?
“這.......鍾策對皇上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若這個時候讓他給你倒插門,以他鏗鏘的性子,恐怕是不會同意......”
“所以,我有個法子,保證他會跟我走。”不知是否是錯覺,我覺得香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着一種掛着陰測測的表情,看的我不禁一抖。
“這麼短的時間內你連法子都想好了?”我驚歎,這丫頭的法子......似乎不會很好......
“當然,但是這事情還得麻煩你幫我。”香草說着便從腰間掏出一方小巧的紙包遞給我。
“這是什麼?”
“*散。”
“*散?是什麼?”
香草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偷聽,便附到我耳邊小聲說道:“就是媚藥。”
“媚藥!”我驚顫的差點一嗓子吼出來了,隨即瞪着眼睛望着她,“你經常出門會帶這個?”
香草見我大驚小怪的樣子,鄙夷的擺了擺手。
“公主殿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可是清白的女子,這是我第一次出門帶媚藥,接到皇上聖旨時我便琢磨着,皇宮養人,宮中的美男子一定不少,所以便帶了這個,若是遇到心儀郎君,便一不做二不休,強上了再說。”
聽完香草的話,我捏着*散的手指已經抖抖索索了,內心不住吼着:禽//獸啊!奔放啊!
“公主殿下你只要在晚宴結束後,把策哥哥叫進你的寢宮就好了,然後你在茶水中下藥,待他喝下去後便立馬找我過去。這藥效發作的快,發作起來,再是翩翩君子,也會變得禽//獸不如,所以到時我便及時出現,解了策哥哥的火。事成後,不管是我對他負責,還是他對我負責,結果都是圓滿的,不是嗎?”
照鍾策那性格,即使到頭來知道真相,也會照樣對香草負責。只是......
“爲何要選我幫你?又爲何是在我的寢宮?”
“選你是因爲這宮中的女子我只認識你,並且策哥哥得聽命於你,更重要的是,我救了你一命,即使你貴爲公主也得知道,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
我嚥了咽口水,小心臟狂跳不已。的確,我本來是說要單獨給這兄妹倆準備禮物的,現在香草既然找上了我,我就做吧,如果因此湊成了一段姻緣,也何嘗不是件好事?
我抖抖索索的將*散藏進袖中,聲音忐忑道:“好,那我就權且幫你這一次,若後面出了什麼情況,都與我無關。”
“知道了,謝謝公主殿下。”香草說完便給我留下了個天真爛漫的背影,而我則覺得,在燈籠的微光照射下,她簡直就是隻張牙舞爪的大灰狼。
一場晚宴下來,我全無心思喝酒賞舞,內心只在盤算,等下千萬別露出了馬腳。誠然,我覺得這事情做起來有些禽//獸不如,但是如果真湊成了一段姻緣,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於是在晚宴將要結束之時,我先偷偷的回了寢宮,將茶水中倒入了*散,然後便想了個理由支開春夏秋冬四宮娥,讓她們晚宴後別回伊水宮了,畢竟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被知道的好。
再次回到御花園,晚宴也已經結束,項凜風正在和蘇國太醫們侃侃而談,鍾策則立在一旁。
另一邊,香草一直在給我使眼色,我艱難的點了點頭,硬着頭皮將鍾策拉到了一邊。
“公主殿下找卑職所爲何事?”
爲免露陷,我刻意露出自認爲最爲自然的笑容,並且聲音溫柔的說道:“鍾策,你,能隨我去一趟伊水宮嗎?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鍾策一愣,旋即回道:“公主殿下可否先回去,卑職待大家都散了便會去伊水宮。”
“也行吧,那你記得快些過來。”不然茶都要涼了。
於是做賊心虛的我便先回了伊水宮,準備把一切安排安排,比如換上新被褥什麼的。想想就嬌羞,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要給另一個黃花大閨女準備這種事情要用的東西,可真是羞噪死我了。
我快步趕回伊水宮,進了寢宮便趕緊關上了門,我總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是見不得光了,可不能被任何人撞見了。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還未轉身便聽見一熟悉的聲音。
我慌忙轉過身來,只見許久不見的琉璃堂而皇之的坐在我的矮桌前,滿眼帶笑的望着我。
“這加高了三尺的牆也沒能將你擋住?”
“因爲公主思念本公子,所以再高的牆都擋不住我。”琉璃說道:“沒想到公主真是貼心,得知我要來,已經給我備好了茶呢。”
茶?茶!
我這才反應過來,那茶他是喝不得的!
“你你你喝了?!”我跑上前,一把奪過茶壺。
“口渴,所以喝了半壺。”
半壺!他喝了半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