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莫逸也建議她留下,而且又一直等不到屋主的答覆,再加上離開了這裡展顏也確實沒地方可去,思索再三,她還是決定暫時留在這裡,至於最終何去何從,只能到時候再視情況而定了。
做出了這個決定,展顏心中也一下子輕鬆了不少,又像往常一樣接着和莫逸有說有聊,商量着哪裡好玩,誰家的美食好吃,煩惱很快就被拋之腦後。
隨着時間的推移,嚴寒迫近,這座冷寂的宅子也變得越發清冷起來,並且迎來了這個冬日的第一場雪。
這是展顏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場雪,悄然述說着時間過去的某種證明,初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咋暖還寒,經歷了春夏秋,轉眼便到了最嚴寒的冬日,她來到古代已這麼長時間,途中所經歷的事亦是如同時光之河般曲折。
雪花大片大片的飄落,而過去的時光,也如同這些落下來的白雪,終將消融不見。
接下來,是刻骨風霜,還是冬去春來,誰也不會知道。
這日,雪霽天晴,陽光洋洋灑灑的照射下來,令清冷的屋子也難得亮麗了起來,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一新。
陽光普照,白雪輝映,整個天空都顯得格外通透,見如此難得的好天氣,與莫逸喂完鴿子後,展顏便提議出去玩,莫逸自然是不會拒絕。
出了門,巷子兩邊有人正打掃着積雪,空氣中透着涼意,浮塵彷彿也被這場飄灑的雪花給帶走了,靜謐與廖遠包裹着眼前的世界。
轉過幾條巷子,便來到了人羣熱鬧的集市,因爲這一場雪後寒天的放晴,使得許多人們走出戶外的衝動一下子都得到了釋放,陽光傾灑在這片冬日融融的景色下,卻顯得比往常都溫暖。
也許是衝着雪景,也許是感受難得的好天氣,街道上行人如織,即便有涼風吹在臉上,也被燦爛的陽光所暖化。
而冬日雪過之後的西湖風光山色,更是牢牢吸引住了遊人們的目光。
展顏與莫逸二人一路遊,一路欣賞雪景,這些天一直待在宅子裡,展顏也怪悶得慌,今日終於有機會出來透透氣。
在走到錢塘門的時候,望着那塊刻有錢塘門字跡的石碑,展顏定下了腳步。
錢塘門因西湖而得名,西湖在歷史上有過一段時期被稱作錢塘湖,而錢塘門因爲是杭州古城最西側的門,正對着錢塘湖,而故得此名。
在後世,這裡將被收入爲世界遺產名錄之中,站在這塊充滿了歷史痕跡的地方,展顏定定看了許久,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股蒼涼意味,所有的人都將隨着時間而老去、死去,只有這塊屹立不動的古老石碑,見證着一代代歷史。
心中感嘆了一陣後,展顏嘆了口氣,讓莫逸陪自己在周圍隨處走走,然而還沒逛到多久,展顏卻在這裡遇上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不足弱冠的少年,身姿單薄,眉目清朗,然而臉上卻帶着一絲化不開的淡然愁緒。
展顏看見他的時候先是愣了
愣,隨後對方的名字纔在腦海中閃過。
慕夜輝。
他怎麼也會在這裡?
展顏發現慕夜輝的時候,對方也正好看見了她,見到展顏,慕夜輝的眼中同樣也閃過一絲詫異,似乎也沒料到會在此碰到她。
兩人看見對方皆是一怔,但很快又恢復瞭如常的神色,同時也讓展顏想起了他昔日所幹的事情,心中陡然一稟。
慕夜輝遲疑了一下,才走上前來向展顏打招呼,連語氣也帶着一股生澀與不自然:“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展顏只冷冷的望着他,道:“託你的福,沒死而已。”
慕夜輝的眼中迅速劃過一絲歉疚,展顏只是冷冷扯了扯嘴角,但考慮到莫逸還在旁邊,展顏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分被他所察覺。
心中掙扎了一下,才稍微放緩了語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他個蕭煦立了那麼大功,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巴結在新帝身邊麼,跑杭州來幹嘛?
“我?”慕夜輝神情閃了一下,卻是道:“這件事我還想你呢。”
“問我?”展顏倒是覺得奇怪了,“問我做什麼?”
慕夜輝將目光投向展顏身邊的莫逸,目中有打量的神情,這樣一位用斗笠遮住容貌的人,似乎比較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也易讓人產生懷疑。
莫逸只是一直沉默站在旁邊,自從慕夜輝來了後,他就一直沒有說話,誰也無法看見他隱藏在斗笠後的神情,即便現在慕夜輝向他投來打量的目光,他亦是一言不發的站着。
在他的身上游離了幾秒鐘後,慕夜輝才重新將目光放在展顏的身上,他道:“這裡不方便說話,可否借一步相談?”
展顏也知道許多事情不方便讓莫逸知道,心中並不反對,但卻好奇慕夜輝到底有什麼要跟自己說的。
展顏回以疑惑的目光,道:“我跟你之間難道還有什麼可說的麼?”
慕夜輝道:“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相信我了,但我確實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只不過我說的事不方便旁人在場,所以……”接下來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看到展顏眼中的懷疑,慕夜輝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時間。”
見慕夜輝說的不像是假話,展顏在心中猶豫了一番,才下定決心道:“好吧。”
錢塘門外多佛寺、樓臺,而他們所選的談話地點便是離這附近不遠的靈隱寺,也算是展顏還有過一定熟悉度的地方,而且在寺裡面談,也能減少一定的危險性。
三人進入靈隱寺後,選了個無人的禪房,展顏讓莫逸暫時在門外等候,倘若有事,會隨時叫喚他,然後便關上了門,與慕夜輝二人在房內。
兩人各坐在一邊,以談判的姿勢相對,就像當初兩人談交易時一般,不過現在展顏面對慕夜輝,更多的是戒備。
此時屋內只有他們二人,展顏也懶得再掩飾自己對慕夜輝的憎恨與嫌惡狠。
蕭陽的死,還有蘇湛的失蹤,以及她的種種不幸經歷,慕夜輝都有着不可推脫的責任,她可不會忘記。
正是她當初的一念之差,才讓這個少年與自己還有其他許多人的命運都造成了巨大的轉變。展顏忍不住會想,也許,只是也許,她當初要是沒有看到那首《靜夜思》詩的話,也就不會去找到慕夜輝,去幫助他求師成功,然後與他達成那一段時期的交易,那麼他還會是那個繼續守着病母爲生活所忙的貧寒少年,與她還有一切皇室朝廷以及蕭煦的陰謀都毫無關係,那麼最終的局面,是不是會與現在不一樣?
但那也只是展顏的假象而已,一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再無空可能轉變。
她當初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被自己幫助過的,性格還有些軟弱的少年,竟然會反咬她一口,讓她措手不及,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當時找上他並且與他達成交易,展顏只是單純的抱着想要回家的目的,可是她又怎麼知道,她如此耗費了力氣的想要找到回家的方法,最終只不過是一個死人所愚弄了而已,她不僅家沒回成,還丟了公主的身份,失去了可以仰仗的一切,甚至從那次逃出金陵,就一路險象環生,幾次差點沒了命,她活了兩世,都從未遭過那麼大的罪。
算來算去,她費這麼多勁,不僅什麼沒得到,還虧大了,一想到這裡,展顏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而眼前的慕夜輝正是導致她落到如此的一部分原因。
看出展顏對自己的憎恨之意,慕夜輝只覺得心中梗塞,有股說不出的難受,但他只是神情淡然的看着她,因爲不管他現在做什麼,都無法挽回對展顏帶來的傷害,她亦不會需要自己的愧疚與償還。
展顏似乎極度不想看到慕夜輝這張臉,坐下後沒多久,便一臉不耐道:“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
慕夜輝望着展顏,目光深處隱藏着誰也看不懂的情緒,心中亦是隱隱作痛,他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公主,此事關係到公主的性命,但再此之前,我想問公主幾個問題。”
展顏冷笑了聲:“關係到我的性命?”
她似嘲諷般笑了笑,道:“你一說我纔想起,上次好像也是關係到我的性命,說到那次我是不是還要感激你救了我,我才能從密道中逃出去活到現在?”
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從展顏口中傳到慕夜輝耳朵裡,卻顯得無比的諷刺譏嘲,更是讓慕夜輝心中陡然一陣沉痛。
慕夜輝低頭沉靜了片刻,才道:“公主,我想知道,蘇湛是不是與你在一起?”
提到蘇湛的名字叫,展顏心中更是一沉,她問道:“你找他做什麼?”
慕夜輝道:“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與公主你無關,我也不希望公主扯進此事,只望公主能告訴我他現在何處?”
展顏沉默了一會,突然一笑道:“那這個問題我還真是沒法回答你了,因爲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