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一臉恭謹謙卑之色的管家雄壯矯健,隱帶軍伍的戾氣,顯然會武,應該殺過遼寇,見過血。眼前的兩少年長於邊境險地,看神氣步態,顯然從文也習武。這一點,眼皮子雜而尖的老辣童貫看得出來。
“燕趙自古多豪傑。河北人文薈萃,武術繁盛,自有鯤鵬奇兒。”
童貫心裡稍稍感慨了一下,有點兒理解這孩子喜歡稱俺大將軍的原因了。
正是血氣方剛,崇拜英雄的年紀,不奇怪啊。奇怪的是他爲啥說知道俺能當將軍。
別說他奇怪了,就是趙公廉自己也糊塗着。
此次東京之行,是由母親一手安排的。行前,母親指定找童貫,說此人是個有大抱負的愛國太監,是能幫着見到天子的貴人,並一再叮囑三人在拜見時一定要這麼稱呼童貫,再隨機應變。至於原因,也交待了一個理由,很玄幻的,聽着不靠譜的理由,叮囑若被問起,就這麼說。
趙公廉是個孝子,見母親認真到嚴厲了,自然是聽從。況且,家裡突然迅猛變化,實力暴長,父母等長輩都突然變得異常聰明起來,這是鐵打的事實。也許真就是積善之家,幸福天降,得到高人垂青指點。
他做夢也想不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就是那個高人。這一切都是弟弟不動聲色地在背後謀劃的。從這一點來看,趙莊的軍事管治頗有成效。趙馬這兩個很少在家的大少爺愣是在莊上沒聽到神奇趙嶽的閒言碎語。
趙嶽自然清楚童貫的本相,之所以借母親之口稱讚北宋末六賊之一,不過是顧慮哥哥雖聰明大氣有膽色,卻只是個少年,臨事尚欠火候,怕他臨場時因緊張而神色露出表裡不一,讓童貫察覺,所以乾脆就讓哥哥認爲童貫雖是個閹人卻值得尊重。
讓一切更自然真誠。也就沒有破綻了。
一個無根無靠的太監能在重文輕武的封建官場混得風聲水起,並直達權力巔峰,這樣的人物,豈能不是異常老辣之輩。
俺是去了根的人,再怎麼想也算不得男兒了!雖喜愛軍事,也曾心有夢想,可只能深藏在心裡。當將軍,大將軍?這一生是絕無可能,至多有機會爭做個牽制拖累邊軍的監軍太監,被將士們心裡嘲笑厭惡。
童貫還沉浸在神遊中,一時想的多了,心境不免有些蒼涼沮喪。
旁邊的貼身侍衛和童府管家見他如此,以爲主子對這四個滄州客不喜。
管家眉毛一立,手一指趙公廉他們,冷聲呵斥道:“趁俺家老爺沒發怒降罪,趕緊滾蛋吧。”
四人都一愣:好好的,怎麼就風雲突變了?有道是伸手不打送禮人。俺們可是來送禮,送大好處的。
但不得不告聲罪,告辭。
“慢。”
童貫被打斷神遊,趕緊招呼。
他向張嘴要喝令抓人的管家橫了眼,冷聲呵斥:“閉嘴。瞎琢磨個甚。”
又換了溫和麪孔,指指座位,對四位滄州客微笑道:“都坐吧。”一雙眼睛卻悄悄觀察着。
果然有意思的事出現了。
權邦彥覺得趙公廉是主事人,自己純粹是品學兼優的學弟賞識照顧纔有幸參與聖事,得了大便宜了,怎肯以年長尊大。學弟理應坐上位。
趙公廉卻笑着說“長幼有序。勿爭執。”強行把他按在首座,然後和死黨依次坐了,還向管家老劉微微一笑。
老劉緊守下人本分,仍然站在一旁,恭謹絲毫不變。
做人要守規矩。童貫看着趙公廉的眼神更加溫和欣賞,對趙家這位管家也多了份讚許。
有本事又本分忠誠的奴僕,誰都喜歡。怪不得這個趙公廉神色間對自己家的管家很是敬重呢。
輕咳一聲,童貫捻着不多的幾根鬍鬚問:“說說見俺的事吧。”
現在他不懷疑客人的誠意,開始對所謂的寶貝很好奇。
趙公廉趕緊起身從老劉那拿過一個紅布包着的長條形東西,雙手捧了,轉交童府管家。
打四人進門時,童貫就看出此物應該是把劍。紅布打開後,果然。
劍鞘一般,沒有任何奢華裝飾,讓童管家掃了一眼後暗暗鄙視嘲笑:這也叫送禮?這些不懂事的僻壤窮酸以爲送把好劍就是重禮。也不想想俺主人是什麼身份,什麼樣的寶劍沒見過。
貪財的童貫難得地不以爲意。
他接劍在手。
嗯,不輕不重,分量正合適。
再一按崩簧,抽出寶劍。一道寒光射入眼瞼。
噝——
童貫不禁倒吸口涼氣,一打眼就脫口讚道:“好劍。”
此劍柄長二十五公分,可單手持握靈活刺殺,可雙握劈斬,刃長五十,劍根是巴掌寬的一段鋸齒,劍脊有貫通劍尖的血槽。整個寶劍在透屋的陽光下光華流轉,寒光四溢,顯得是那麼得不凡。
不過此劍雖開了刃,卻並不鋒利,不能吹毛斷髮。
童貫這人有點兒類似後世的業外軍事迷,還是愛好隱藏在心裡偷偷喜愛琢磨的那種。他明白這纔是真正的戰陣利器。
那些刃口磨得極薄極鋒利的,不過是把玩的玩物,經不得戰陣反覆廝殺。因爲這時代受冶煉技術所限,兵器是包鋼的。劍刃太薄太鋒利容易折損,打磨得多了,鋼口就磨掉了,廢了。
趙公廉介紹道:“此劍異常堅韌,且渾然一體,非爲包夾,不懼雨血,千年不蝕,不懼寶刀寶劍,是家父從異域商人處花重金求懇購得,世間少見。大人可一試其利。”
若不是父親笑言我兒和公亮都會有一把,趙公廉都有點捨不得把此劍送給一個太監。
他不知道這把劍是弟弟指導煉製的,而且在弟弟眼裡根本不算什麼真正利器,甚至只能算是殘次品,送給童貫根本不心疼。
趙大有清楚,有底,纔對兒子說得得意隨意,承諾得肯定。
實在是無法和古人說清現代化學元素的名稱特性,以及複雜高深的各種冶煉製造工藝,趙嶽不知費了多少腦水和口舌,反覆解釋指點,纔有了這把劍。想造出更多更好的東西,趙嶽只能等材料齊備,長大些自己來親自操作示範。
童貫見趙公廉自信滿滿,心裡大體認可,卻笑着說:“少年人,話可不要說得這麼滿喲。”
旁邊的侍衛承認此劍不凡,但對趙公廉的話不以爲然,撇嘴故意道:“俺這口大夏龍雀不是什麼絕世神兵,卻未必輸給這口劍。”
童貫就順勢讓侍衛試了一下。
侍衛在管家的暗示下有心讓趙公廉出醜,替管家報了之前挨訓的仇,一手持劍,一手握刀。兩兵猛烈對砍。
一聲金鐵交鳴。侍衛頓時變了臉色,震驚呆了,又心痛得不得了。
只見厚背寶刀雖沒兩斷,卻被砍了個大牙口,包鋼被砍透,直透鐵心深處,已是半廢了。寶劍深深嵌在刀裡,拔出後一看,刃口幾乎無損,仍是那口完美的兇器。
趙公廉一彎腰,真誠道:“學生願此劍能助大人戰場揚威,它日收復燕雲。”
對少年的神色,童貫看得通透,不僅哈哈大笑。
這少年是真認定俺能做將軍,到這時還念念不忘強調。送此劍原來也別有深意。他有些想問問原因了。
“好。這個禮物,俺喜歡。感你心誠,就收下了。”
說着把劍還掛在身上以示重視喜愛。
趙公廉一笑謝過,又從老劉那拿過一個小小錦盒奉上。
童管家怕盒子有詐,更爲表示對主人安全的在意和自己的忠心,離童貫遠遠的才小心翼翼打開,然後臉上露出鄙薄之色。
趙公廉保持謙遜姿勢,看着童管家的微露眼神卻流露出同樣的鄙薄之色。
你個給太監當奴才的,勢力又心胸狹窄陰狠蠻橫的狗才,也配鄙視俺?你瞧清楚了,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嗎?
那東西別說你沒見過,聽,你都沒聽過。看俺怎樣狠狠打你這張狗臉。
——感覺不在狀態,缺乏激情,寫了六個多點才碼了這章。得散散心遊游泳,萬分抱歉,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