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人頭在攢動,天地在旋轉。草香飄忽在鼻翼裡,風聲在耳邊呼嘯,無力的搖擺,茫然的起落,蟬衣昏沉的感受着他們的交手,衆人的吶喊在耳裡忽大忽小着。
腦袋越來越沉了,眼皮也快要睜不開了,但是有銀色的寒光從眼前掃過,這讓蟬衣的心驚的竟給她了些力氣。
咬牙,提氣,她努力的擡頭想要高喊一聲救命,卻在擡頭的剎那,看見這一個亮點有遠到近,愣神之時,揹負她的男子,一貓腰身,那亮點呼嘯而過,只有抖動的餘音,而這時男子頭上的束冠突然開裂落在了地上,那一頭黑髮在夜風中蒙上了蟬衣的眼,只有絲絲縷縷將她罩在裡面。
“有人放箭!”家丁比那黑影還要震驚,立刻就有人喊到:“保護小……”
“亂喊什麼!是紫瞳,保護紫瞳!”一聲高喝傳來,只穿着褻衣的侯爺提着劍已經衝到了家丁羣裡!
那揹負着蟬衣的黑影,一擡手揚起細針無數,立刻有家丁吃痛叫喊起來,而那黑影摸到地上將碎裂的發冠一收入懷,帶着蟬衣縱身躍上了牆頭,可剛一躍上,又立刻翻身而下,登時幾道利箭帶着破空聲落了下來,前端紛紛沒入這園裡的泥土中。
這一個翻身而下,那矇住了蟬衣頭臉的發終於盪開,蟬衣的眼前就是一個模糊的有着長長黑髮的後腦勺。
黑影帶着蟬衣又起身縱躍,但幾次都是才躍上牆頭就有箭雨紛至,而身後侯爺已經親自舉了劍在箭雨才落時,向他衝來。
黑影兩三下跳開,忽然一鬆身上的帶子,蟬衣帶着披風下滑,卻在他雙臂旋轉中換到了身前,然後一拋丟向了侯爺,自己卻不管不顧再躍上牆,在一片紛落的箭雨中竟跳縱閃躲後不見了。
蟬衣只覺得天在旋,地在轉,正要閉眼時卻冷不丁看到一雙眸,一剎那間心中驚呼:是他!但隨即她卻已經被拋在了空中,那雙眼立刻遠去。她的身子若柳絮一般無依無靠,正當下墜之時,卻被一個懷抱一接,似有趔趄,偏這時她眼前只有模糊的身影騰飛,還有紛紛的流矢呼嘯而至。
旋轉,一切模糊……啊,痛,爲什麼是黑暗……
侯爺一看到被拋過來的人,急忙丟了手裡的劍去接,卻因爲倉促間,還沒穩住下盤,這一接力道襲來他雙膝難承,不由趔趄倒退,偏這時紛紛箭雨襲來,他手中無劍難以揮擋,又恐傷到懷裡人,不由的一邊退讓一邊將蟬衣向身後遞送,可偏這時一箭紮上了他的肩頭,他的手一抖,懷裡的人頭先落地……
……
燭火跳躍着,徐徐青煙裡,它湍急而陡,就好似現在主屋內的氣氛,叫人緊張又壓抑。蟬衣此刻閉眼躺在牀上,郡侯夫人套上了一件罩衣緊張地坐在她的跟前,捏着她的手,眼卻看着坐在一旁的侯爺,此刻他靠在椅背上,肩頭還帶着半截箭矢,焦急的看着一位老者,這老者此刻也衣冠不整,只皺着眉爲蟬衣號脈,整個主屋全是跳動的燭光。
終於老者鬆開了蟬衣的腕睜了眼,此時郡侯夫人立刻詢問到:“怎麼樣?她,蓉兒她沒事吧?”
“郡侯夫人不必擔心,郡主此刻昏睡應是中了迷藥之故,等藥性散了,也自然會醒……”
“張太醫,可是小女被我失手落地撞了頭,這,嘶,她沒有關係嗎?”侯爺有些焦急的插了話問着,卻因過於激動扯到了肩頭,問話時不由的抽搐了面容,看的郡侯夫人眼中的淚就落了下來。
“侯爺且莫激動,老夫這就給你取箭。侯爺啊,此刻郡主昏睡,老夫也看不出是否有礙,只有等她醒了才能確定,來來,侯爺,別動,咬着此物,老夫給你取箭。”那張太醫說着,取了一把鏟藥用的小木鏟,將把遞到了侯爺的口中,又取剪子,剪了侯爺肩頭的衣料,然後捏着一把匕首對郡侯夫人道:“還請夫人轉目,以免驚心。”
郡侯夫人閉了眼轉了頭,淚水已落在裙裾,而此時也聽的到支吾之聲,那聲音不大卻包含了痛苦,叫郡侯夫人不由的渾身顫抖。
斷箭帶着血落了地,那太醫給侯爺上了藥包紮起來,又寫下一副散淤血的方子捧給了侯爺:“侯爺,這藥方是給郡主的,早晚一幅,如何煎服有備,至於候爺您,待老夫明日去太醫院給您……”
“張太醫,今夜擾你清夢,實在抱歉啊,我知你好心要去求藥於我,我倒希望張太醫可以對今夜之事不要提及……”
“嘶,侯爺您的意思是……”
“張太醫你也知道,後日一過,小女也要奉旨入選,她深受太后賞識,若是小女被人迷暈之事傳出不旦不雅,只怕太后盛怒,而且這箭……”侯爺說着將地上的斷箭拿了起來在張太醫眼前轉動着繼續說到:“只怕也是有人安排好了,要抓某人的,有些事就當不知道的好。”
張太醫臉色微變,立刻抱拳說到:“好好,老夫明白了,多謝侯爺提醒,那老夫還是爲侯爺書寫張方子,您自行配起吧!”
“有勞張太醫了。”
張太醫立刻提筆行墨,將藥方書寫遞給了侯爺後就要告辭而去,忽然想到這夜裡郡侯府上的人急忙來請自己,總要有個說法,便又折身問到:“侯爺,老夫是來瞧什麼了?”
“夫人頭疾又犯,昏厥過去,我擔心便叫人去請的您。”
“明白了,那老夫告辭了。”張太醫這才提了藥匣子告辭了。
太醫一走,郡侯夫人立刻衝到了侯爺的跟前,剛要問話,卻被侯爺一把捂上了嘴。
“噓,別激動!”侯爺囑咐了才鬆開了手。
“是,老爺您,您沒事吧?”郡侯夫人的雙眼已是紅紅的了。
“沒事,就是捱了一下。我現在只希望她沒事啊!”侯爺說着看了躺在牀上的蟬衣一眼。
“但願吧,老爺,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啊?她中了迷藥,紫瞳現在也被迷着不醒,您說那黑衣人是什麼路數,爲何來偷她走?還有這箭,這又是……”
“夫人,我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但你現在要立刻出去交代和佈置,叫府裡的人全部閉嘴,若有隻字片語泄露,我就只有打死他,叫他永遠都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