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秀英這種女人太可恨了,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給她杜撰一本《公務員筆記》,寄到中紀委去。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爲我想起來了,我的《公務員筆記》複本一定是被人偷了,偷走《公務員筆記》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最信任的朱大偉。這小子他爹在招商引資方面是東州市最大的功臣,可是彭副市長卻把獎金給了港商羅伯特,三千萬呢!爲此,朱文武對彭副市長一直耿耿於懷,如今朱大偉偷走了《公務員筆記》複本,就等於掐住了彭副市長的咽喉,好你個朱大偉,老子打了一輩子鷹卻讓鷹鵮了眼了,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行,這件事必須馬上告訴彭副市長,讓他以權壓一壓朱文武,爭取拿回筆記,真要是到了齊秀英手裡,我和彭國樑都將成爲齊秀英盤子裡的小菜!
胡佔發告訴我《公務員筆記》複本被偷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子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千萬不要留底稿,他不僅留了底稿,還弄出個複本,弄複本想幹什麼?這不是想留後手嗎?連我一手栽培起來的貼身秘書都跟我留後手,在官場上我還敢信誰呀?
胡佔發是想讓我壓朱文武逼他兒子交出筆記,可是昨天傍晚省紀委跟我關係不錯的一位副書記偷着給我打電話告訴我,齊秀英已經得到《公務員筆記》複本,而且和省紀委幾位副書記開了碰頭會,之後向省委書記做了彙報,省委書記已經決定對我下手了。
這他媽的還真應了那句成語,叫作繭自縛,本想用《公務員筆記》搞掉劉一鶴,結果胡佔發讓人家弄了個人贓俱獲,這回劉一鶴可以作壁上觀了。當初胡佔發推薦朱大偉給我當秘書,我就不同意,我覺得這小子長得賊眉鼠眼的,心眼肯定不地道,果然,胡佔發栽到了這小子手裡。
我琢磨着朱大偉事先一定得到了齊秀英的授意,要麼怎麼這麼快這本筆記就到了齊秀英手裡?亦或是劉一鶴這隻老狐狸給我下的套,在我身邊特意收買朱大偉做他的眼線,朱大偉盜取筆記後給了劉一鶴,劉一鶴交給了齊秀英,狗日的劉一鶴,好歹毒啊!
眼下最讓我鬧心的已經不是這本《公務員筆記》了,最讓我鬧心的是牛月仙,已經好幾天聯繫不上她了,這些年我老婆之所以對我和牛月仙的私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因爲她知道牛月仙是我刻意安插在香港的地下錢莊,我們家的錢大多是通過牛月仙從香港轉移出境的。自從利用獎勵港商的獎金在香港註冊了那家投資公司後,我就覺得牛月仙不太對勁,但當時我並沒有多想,以爲她對我好賭有意見,生我的氣而已,想不到這個婊子竟然爲了錢置我們十年的感情於不顧,捲款離開了香港。怪不得當時她那麼積極鼓勵我成立個風險投資公司,還央求我讓她任董事長,我心想連你都是我的,當就當吧,劉一鶴給我下什麼套我都不奇怪,誰會想到我自己睡了十年的女人會給我下套?這可真是他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眼下最要命的就是那三千萬,一旦齊秀英查起來,我只能往劉一鶴身上栽了,劉一鶴一直希望將東州市城建系統最好的資產包裝在一起到香港上市,爲了這件事,我沒少到香港斡旋,辦這麼大的事處處都需要錢,註冊一家風投公司不過是個幌子,還不是爲了到香港辦事方便,H股上市無論如何都需要一些機動靈活的備用資金,這件事我還真和劉一鶴商量過,當時他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說方法、過程他都不聽,他只要結果。我心想,既然如此,我就只好按照我的想法做了,反正我和劉一鶴彙報過。當然溫華堅、陳實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仨爲了東州市的招商引資工作左一趟右一趟地跑香港,付出了那麼多辛苦,理所當然應受到獎勵,就這樣我決定給每個人五萬美金,這有什麼錯?我最看不慣光讓馬兒跑不給馬吃草的這套現行機制,如果讓馬兒吃草是腐敗的話,那麼我情願做這樣的“腐敗分子”!我們一直對人治耿耿於懷,好像法治可以包治百病似的,其實當務之急是儘快實施讓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的“腐治”!我知道盡管我是有感而發,發了也白髮,但是我說出了廣大公務員的心裡話,我們加給公務員的崇高太多太重了,我不相信他們以血肉之軀能承受得起。
我是承受不起了,也不想承受了,你齊秀英不是整人有癮嗎?那就來吧,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但是我也不能輕易就範,在官場上幾起幾落的人多得是,我從政以來一直很順,就讓這次暴風雪來得更猛烈一些吧,我不相信在中國還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別看我想得開,我老婆可想不開,昨天晚上她一宿沒睡,當着我的面抹了一宿的眼淚,我一再勸她說:“別難過,我又不是泥捏的,即使我真進去了,我也能扛得住,想讓我開口,門兒都沒有!”我老婆信誓旦旦地說:“國樑,你真要是進去了,我就是豁出命也要把你救出來!”這就是我老婆,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但是我老婆對我的感情卻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說句心裡話,從政以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我老婆,一想到自己真要是進去了,過去我身邊那些前呼後擁的人,要麼一個個跟着我“翻車”,要麼一個個“退避三舍”,要麼一個個爲保自己隔岸觀火,要麼一個個幸災樂禍、落井下石,我老婆的日子一定是水深火熱,想着想着我的眼淚也情不自禁地流出來。
老婆見不得我受委屈,抱着我的頭嗚嗚地哭起來,光哭不是辦法,我們夫妻倆抱頭哭了一會兒,我猛然想起了林永清,便一邊給老婆擦眼淚一邊說:“佩芬,萬一齊秀英對我下手,你一定要通過許智泰找一個人,這個人叫林永清,是《清江日報》的記者,這個人與齊秀英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你一方面做林永清的工作,讓他去遊說齊秀英放我一馬,另一方面,進京啓動我們那些老關係,不要怕花錢,讓那些老關係從上往下壓她,我就不信這個齊秀英是鐵石心腸。”
我老婆聽得很認真,但她擔心地問:“萬一這個齊秀英一點人味也沒有,可怎麼辦?”
我嘆了一口氣說:“老婆,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
我老婆咬牙切齒地說:“憑什麼我們聽天由命,她齊秀英是鐵石心腸,難道她兒子也是鐵石心腸?我就不信她兒子下了水,她這個當孃的不下水?”
想不到關鍵時刻,我老婆比我還沉着鎮定,這一宿幫着我梳理了所有破綻,並幫着我一一想辦法自圓其說。不知不覺天就亮了,黃小明來接我時我和老婆還沒起牀。事到如今,我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一點去上班的心情也沒有。
我老婆穿着睡衣將黃小明領進臥室,別看黃小明裝着跟沒事人似的,但是我能察覺到,他已經嗅出來幾分端倪。我要是出事了,最對不起的就是黃小明瞭,算這小子命不好跟錯了人,要是跟着劉一鶴用不了兩年就能獨當一面。政治就是這麼殘酷,人們的思維定式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怕是這小子的政治生命也就結束了。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這些了。
我老婆把黃小明叫到身邊問:“兄弟,你大哥對你怎麼樣?”
黃小明圓滑地說:“沒的說,怎麼了,大嫂?”
我老婆嘆了口氣說:“既然如此,小明,嫂子就跟你說實話吧,現在有小人陷害你大哥,但是嫂子向你保證,無論陷害你大哥什麼,你大哥都是冤枉的,既然你承認你大哥對你不薄,兄弟,關鍵時刻你可得和你大哥保持一致呀!”
我老婆囑咐完還想讓我再囑咐幾句,我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該囑咐些啥,只好無奈地拍了拍小明的肩膀說:“給肖福仁打個電話,讓他上午給我辦公室買臺碎紙機。”
黃小明點了點頭。
我揮了揮手說:“那好,你下樓等我吧,我洗把臉去辦公室。”
黃小明走後,我老婆不放心地問我:“黃小明可靠嗎?”
我鄭重地說:“論人品,要比胡佔發強多了,再說,他跟我時間短,知道的也不多,眼下最讓我擔心的是胡佔發,一會兒我去辦公室後,你趕緊找到他,該囑咐的好好囑咐囑咐。”